“如今这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各位想必也清楚的很。九千岁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你们既然信任他,那么也该信任他相信的我。”花清茉依旧用手支撑着侧脸,表情温和静宁,她望着下方一干人等,随后抬起左手指向坐在她右侧不远处的夜拂徽,道:“此人是谁,现在清茉给你们介绍一番。曾经的相国大人,如今清茉的老师。虽说清茉现在说这话有些失礼,不过请各位记住,清茉尊敬老师,你们也不许对老师无礼。”
花清茉的话让在场的众人有些不服,此时坐在最后的一个男子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声音不算尊敬也不算轻视:“萧王妃,属下敬畏九千岁,才会不顾一切跟随九千岁行事,但是如今九千岁将一切交给一个女人,这着实令我们不服。不过就像萧王妃刚才之言,我们信任九千岁,也该信任他相信的你,然则夜相国是皇上的岳父,我们无法信任他,更别说怀有一丝一毫的敬重之举。”
对于如此的言语,花清茉只是浅浅的一笑,并未有一点不悦。她明白夜拂徽的为人,自然是信任他。但是这些人,他们并不知晓。
“既然如此,我们来打个赌吧!”花清茉笑看着厅中的人,漆黑的双眸深旷寥寂。
她伸手抚向面前长桌之上的卷轴,细长雪白的手指慢慢的挑开卷轴上系着的红色丝带。
“萧王妃要和属下们打赌?”厅中人的声音之中满是疑惑,他们完全不懂眼前的女子想要做什么。而且,在这种时候打赌,如此之人怕是遍及各国都难寻。
“嗯,打赌。”花清茉打开卷轴,目光凝视着它。“什么事情都是从无到有,你们一开始对紫箫,必然也如今日对我、对老师这般。所以这个赌,说是赌,不过是一个让你们真正信任清茉的过程。当然,对老师也是如此。”
花清茉的声音听来很是柔和,却不见一丝的暖意,有的只是秋霜一般的冰凉。她未看厅中的那些人,只是认真专注的凝视着长桌上的卷轴。
眼前的这些人是此次叛反城池事件中的主谋,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实力,而且野心都不小,很适合跟随白紫箫夺天下。而且,这些人似乎都是白紫箫一手培育出来的。
“不愧是跟在九千岁身边的女人,行事作风果然出人意料。”厅中人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很多。“不过,属下想要知道,萧王妃具体要怎么做?”
“你们听从清茉的吩咐,清茉会在半个月之内,攻下八处关口。”花清茉淡淡的开口,手指轻抚着卷轴上的文字,目光安然。在说出此话后,还未待众人开口之时,她的宁淡清寂的声音再次传来:“自然,若是清茉做不到,便不会再管此事,老师也不会再次出现在你们面前。”
花清茉的言语让在座的众人无言而对,只是静静的坐在黑檀木玫瑰椅上,表情各不相同。
不得不说,她的话的确在他们心中惊起了一阵涟漪。
首先是惊讶,八处关口守将不同,其行军用兵之道必然也是不同。能在半个月内攻下八处关口的人,绝不是寻常之人。
其次,是眼前女子的泰然处之以及玲珑剔透感染了他们,有些很久以前的事情在这个瞬间仿佛从记忆的闸门中流了出来。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曾经也是低下之人,曾经连活着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都做不到。不过,他们遇到了白紫箫,受他的栽培成长至今。
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被人轻视的滋味,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安宁,所以今日他们才会站在这儿,帮助他们信任的那个男人。
而此时,那个男人的女人在他们面前,他们却没有给予她一丝的信任,当真算是恩将仇报。
最后,是她的果决。胜则荣,败则退,没有不甘,没有不服。这种决然,当真是世间少有。
“好,若是萧王妃真能做到,属下们便全部听从王妃之令。”
“是,九千岁如此安排,怕是也想我们如尊敬他一般,尊重萧王妃。若真有萧王妃所说的那日,我等必然不会辜负九千岁所望。”
“就依萧王妃所言。”
听到这些人赞同的声音,花清茉温和的勾起唇角,笑容宁静的草原之上恬静圣洁的格桑花一般。她依旧以手支撑着侧脸,姿态随意淡然,幽黑的双眸仿佛映衬着流光的瞳石,暗夜流光。
随即,花清茉便开始向众人叙说她的计策。
这十六处关口虽然一改常态,守卫严格。但是松懒了这么久,想要一下子变成精兵铁骑根本不可能。当然,想要轻易攻下,也绝非易事。
这几日,白紫箫一直让她看这十六处关口的事情,想必是料到会有此情况的出现。而知晓了那十六处关口的具体情况之后,花清茉便开始制定攻打的计策。
叛反司徒宣的城池虽然多,几乎占到了华朝一半疆域。但是很奇怪,这些城池几乎都在临安城的北方,当然南方的位置亦有,不过都在距离临安城极远的地方,如今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这十六处关口便是一道屏障,只要打破这道屏障,天平便会开始倾向他们。
花清茉的计策很是全面稳重,她为其中的七处关口制定了极为详细周密的计划,而且各不相同,皆都是根据攻方城池的实力以及关口的具体情况后定下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需要攻打的八处关口都是花清茉精挑细选出来的。
吩咐好一切后,花清茉便让那些人退下。待那些人离开后,花清茉的目光看向夜拂徽,声音温淡:“老师,行军打仗不是你的强项,趁着这些时候,老师不如好好的休息享乐一番。”
“你如此为老夫,老夫要只顾自己享乐,那就太不知恩图报了。你既然称老夫为老师,那么做老师的,也该好好陪着自己的学生经受各种风雨。”夜拂徽极为认真的开口,脸庞之上有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欣慰以及赞叹。
行军打仗方面他虽然不如强将,但是也胜于一般的将领,扪心自问,他若是花清茉,根本想不到这样绝顶奥妙的计策。
不过看着她成长如此,夜拂徽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一般,心中不觉生出一丝的安慰。
“老师真是正直顽固。”花清茉听到夜拂徽的话,微笑着出声评价。随即,她卷好长桌之上放置的卷轴,修长细白的手指犹如白玉雕刻一般,精致无暇。
系好丝带后,花清茉站了起来,声音温和的道:“老师,清茉先回去了。”
“萧王妃慢走。”夜拂徽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
从大厅离开,花清茉穿过迂回蜿蜒的长廊,向她和白紫箫的院子走去。
院子的门口是一个极大的校场,里面放置着各种兵器。花清茉到这儿的时候,花彧卿正在校场中和人对打,流畅的动作,进攻的狠力,快速的反应,如今的花彧卿比她刚回临安城的时候要好了太多。
见他正在认真的练武,花清茉便没有去打扰。她转身走向院子,往房间而去。
到了房间时,稀疏的锦衣卫让花清茉有些诧异,她询问了一番才知道,白紫箫带着茉茉去了院子的东方。
白紫箫这般的做法,让花清茉有些奇怪,这座院子的东方似乎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出于好奇,花清茉走了过去,到了那里的时候,便看到一身玄色锦袍的白紫箫站在一棵树下。
他抱着茉茉,茉茉抱着眼前的树干,小手小脚正在不停的蹬着树干,神情很是专注认真。
如此的场景让花清茉一愣,她快速的走到白紫箫旁侧,面露疑色的问道:“紫箫,你和茉茉在做什么?”
“教她爬树。”
☆、160你是恩赐
白紫箫侧首看着花清茉,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仿佛宇宙尽头无尽辽阔的深渊,一眼望去便有种被完全吸纳进去的错觉。
“爬树。”茉茉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目光转向花清茉,娇丽可爱的小脸上有着极为坚定的神情。她望着花清茉,深暗的瞳孔黑的发亮,就像是缭绕了一片璀璨星光的夜空,美的出奇。
“爬树?”花清茉有些反应不及两人刚才的言语,脸庞上浮现出深深的疑惑。她看了看白紫箫,目光转而望向茉茉,随即又看向眼前的高大的桐花树。“不是要教茉茉认字吗?怎么突然要教她爬树?”
况且,花清茉真的是不敢相信,白紫箫竟然会带茉茉做这样的事情。
“她看到一只猫爬树后,便拉着本督主要学。”白紫箫冷漠的声音与深秋的寒意如出一辙,但是却又出奇的清浅。他凝视着花清茉,幽暗的眼瞳虽然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却又显露出一点似水柔轻。“那些人没说什么不合礼仪的话吧?”
“有些不满,不过最后也算暂时认同了茉儿。当然,还需要接下来的胜利才能完全认同。”花清茉温柔的勾起唇角,笑容宁和的犹如春日里随风而起的窕窕弱柳。她从白紫箫的怀中接过茉茉,让她站在地上,随后花清茉蹲了下来,轻柔的帮茉茉擦拭着手中的污秽:“你爹万事纵容你,你呢,又得寸进尺,娘真担心以后没人治得了你。”
说到这儿,花清茉抬头望着茉茉精致艳丽的容颜,眼眸之中满是宠溺。她伸手附在茉茉的脸上,皙白的手指比茉茉脸上的肌肤还要白,白的甚至有些诡异。
白紫箫望着花清茉的手,漆黑的眼眸不知在何时笼罩上了一层沉重无际的阴霾,好像陷入了无法逃离的黑暗,诡谲的让人害怕。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花清茉,凉薄艳红的唇紧紧的抿住,直到抿的发白了,也没有松开半分。而他的神情,除了冷漠,似乎一无所有。
“本督主送你的脂红怎么不用?”白紫箫冷漠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寒凉,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无荒寂。
花清茉听到这话,不觉望了望自己的手,随后站了起来。她微微抬头,双眸极为专注的凝视着白紫箫,目光温柔和婉。
她的眸子仿佛深夜之中映衬着点滴光泽的明镜,虽然被黑暗笼罩,但是却剔透晶莹。她望着白紫箫,静静的看着,并未有任何的言语。
茉茉夹在两人的中间,对于他们的沉寂显然是无法理解。她拉扯着两人的衣服,希望自己爹娘能够注意到自己,但是花清茉和白紫箫都未理她。无聊中的她便拿起两人的衣角,开始玩了起来。
首先茉茉只是不停地拉着两人的衣服,并未做些什么,随后大概是觉得这样很无聊,她顺手便将两个人的衣角系到了一起,而且完全自我成才的系了一个死结。
“爹,娘,看,看看。”茉茉很得意的拿着自己的作品,想要给自己的父母看,但花清茉和白紫箫还是未理她。自觉无趣的她,便又抱住眼前的大树开始手脚并用,然后继续爬树。
过了不知多久,花清茉轻垂眼帘,没有再看白紫箫,只是注视着她过于白皙的手,声音沉然幽寂:“茉儿这就回去抹上脂红。”
说完,花清茉便转身准备离开,还未走一步,手便被白紫箫抓住。他的手依旧凉的吓人,那股寒意让花清茉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
她转头望他,秀丽清绝的面容上有着温情随和的笑容。她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是一种似冬日暖阳一般的柔软温意:“紫箫,怎么了?”
“不需要再用了,那些脂红不过是遮掩而已。”白紫箫的唇轻扬而起,艳红的色彩仿佛饮血的花朵一般妖艶绝丽。他抬起手,附在花清茉的脸上,细长的五指似乎能够遮掩住花清茉的容颜。
透过指尖的缝隙,花清茉清楚的看到白紫箫的神情。那犹如烟火绽放一般的妖美笑容,仿佛一瞬间开放,一瞬间逝去的夜中优昙。
凉寂的温柔,极致的蛊惑,孤独的典雅。
那么的……美。
“安妃和庄太医如今也算是神仙眷侣,只要他们安于现状,应该可以安虞一生。”白紫箫的手从花清茉的脸庞上滑了下来,言语却是与刚才千差万别,仿佛是在以这些语言掩饰什么一样。
花清茉并未想太多,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温柔:“姑姑和庄太医都不是善争之人,他们所想要的不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如今姑姑能从那个牢笼之中出来,庄太医多年的守护也有了结局,他们能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的恩赐。”
“上天的恩赐?”白紫箫的笑容突然变得嘲讽起来,但是却越发的妖媚邪魅。他松开花清茉的手,慢慢的蹲了下来,细长雪白的手指缓缓的解着茉茉系起来的死结。
“茉儿,你应该很清楚,上天永远都是不发一言的,更不会恩赐尘世中的任何一人。人在痛苦无助之时,本质的软弱会依靠上天,依靠奇迹,不过等待的绝望终究会让人明白,这红尘中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亲手去做,没人会帮你,就算有,也不会有无缘无故帮助自己的人。”白紫箫冷凉的声音之中夹杂着说不出来的寂静,就像是无人的竹林之中乌鸦的啼叫一般。
一声一声,一声一声,啼血而出,深刻入骨。
花清茉望着白紫箫,惊讶之余,目光沉寂下来。
白紫箫屈尊做这事的确让她惊讶,但是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的言语。花清茉很清楚,白紫箫说的便是他的过往,是他不从愿与自己提及的过往。
不自觉的,花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