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花清茉一眼,目光之中沉然一片,犹如夜中寥寂的古井,尽是幽暗寥寂。
见庄云飞这般,花清茉知道,他有话要说,但却似乎有些矛盾该不该说。既是如此,花清茉便开口推了他一把。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的婢女守在外面,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是,下官必然将所知之事全盘说出。不过在说之前,可否让下官帮萧王妃号脉,下官想要知道心中所想是否属实?”庄云飞凝视着花清茉,认真郑重的说道。一人如此大概是巧合,但若是两人如此,便极有可能是有人精心算计所致。
“自然可以,清茉倒有些好奇庄太医心中所想之事是何?”花清茉微微挑唇,笑容温婉之中微带一丝魅邪。她伸出右手,将袖袍以及手上戴着的紫珠手链,往上拉扯了一些。
庄云飞取出丝帕覆于花清茉手腕,随后手附在其上,为她号脉。
此时,院子中人生不断,喧嚣非常,而房间之中却静的有些诡异,仿佛雷雨前的死寂。
分秒之后,庄云飞收回手,将丝帕拿了起来,收进了药箱之中。
“启禀萧王妃,您体内与宁郡王一样都有残留的笑忘归的余毒,不过因为事先喝过解药,对身子并未有什么大碍。只不过,下笑忘归毒的人必然十分精于毒术,不然也不敢用这种方法下毒。刚才下官在宁郡王的房间,便闻到其中点燃的熏香有异,不过香气残剩,与另一种香气无法再混成笑忘归毒,德亲王和北王爷虽然都进了房间,但他们与下官一样,身体中应该都查不到毒的痕迹。此种方法,的确是令人惊叹!”庄云飞语气平缓的开口,目光却是时时刻刻的注意着花清茉。
又是下毒,又是刺杀,今日之事,着实蹊跷的很。不过,不该他问的,他不会多问一句。不该他知道的,他定不会有一丝好奇。
“原来如此。”庄云飞的话将花清茉心中的疑惑解开,老郡王妃身体中的毒应该是房间中的熏香混合着宁郡王打碎的茶水香气成毒,用以其害人。
不得不说,宁郡王今次所用之人,真是聪明的很,知道将毒制成气味,让人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做法以及能力,绝对非一般人。 若是不将此人揪出,日后可能会是一个祸害。
但就那人今日所用的下毒之法看来,想要引出此人,必然不是一件易事。
顿时,花清茉沉默下来,目光失神的看着前方,眼神朦胧的犹如冬日迷雾笼罩下的断桥残雪。 旖旎残雪似银,幽深断桥如墨,黑白容于一景,分外的惊心动魄。
她沉默未言,庄云飞自然也不会多话,只是依旧跪在地上。此刻,房间里阁传来苏哲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听到这声音,花清茉转头望向房间内阁,刚好看到微风扶起珠帘,黄玉交错碰撞,好似文心兰被风舞动一般。
突然间,花清茉记起一事,她快速的走到外面吩咐了青狐一句。随后快速回屋,目光看向庄云飞,语气微急:“庄太医,你刚才说奶奶最多只能撑半刻时间,是因为毒入五脏六腑,就算用药石救治,也是无用之功对吗?”
“的确如此。”庄云飞不知道花清茉为何这么问,但却还是点头应道。
“那若是用药,能否让奶奶清醒过来,或是再多撑些时辰。”花清茉紧紧的凝视着庄云飞,目光之中浮现出一丝的悔意。
她只顾着自己被宁郡王所害,完全没有顾虑过老郡王妃。若是还有可能,她想在老郡王妃临死前,为其做件事。
“有一偏方可行,应该能让老郡王妃清醒过来,也能再多撑两刻钟,但如今下官手中没有其中一味药引,知道方子也无用,时间来不及了。”庄云飞有些不解花清茉心中所想,如今这情况,就算再撑些时辰已经是无用之功。毒早已入心脉,老郡王妃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多些时辰活在这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有方子就行,清茉可以用流云针法让她保留一口气,进入假死之态,但是最多也只有两刻钟时间,加上你的两刻,也就最多能拖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到底够不够?”
花清茉有些担心,她从未觉得,半个时辰是这么短暂的时光。目光再次看向庄云飞,花清茉问道:“你说的药引是什么?”
“雪山冰参,不过怕是就连九千岁府都没有这疗伤圣药吧!”庄云飞明白雪山冰参的珍贵,知道自己说出来也是无用的。但是既然她问了,自己自然也不能有什么隐瞒。
这话让花清茉双眸微微睁大,表情微有诧异。紧接着,她拉起袖袍,将手伸向庄云飞,平静至极的道:“我吃过雪山冰参,我的血应该能够作为药引,你快些从我身上取血。”
花清茉这话让庄云飞一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以服用过雪山冰参之人的鲜血,的确可以作为药引,这老郡王妃大概还能再撑些时辰。
“萧王妃,下官冒犯了。”庄云飞快速的取血,取完血后便出去配药。
见他离开,花清茉快速的走到房间里阁。望着卧榻上躺着的老郡王妃,花清茉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以流云针法帮老郡王妃保留一口气。
“哲哲姑姑,你跟在奶奶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奶奶心中一直牵挂着一人,如今她将去,清茉想要让她无遗憾的走。”花清茉望着无声落泪的苏哲,声音听着有些虚渺。
她记得文景说过,老郡王妃心仪锦瑟。而且当时看到她拿锦瑟剑穗的时候,那种欣喜若狂,一看便知她至今记挂着锦瑟。
如今,老郡王妃大限将至,花清茉想要尽自己之力,为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老奴听老郡王妃说过,只是那人早在五十年前已经消于尘世。老郡王妃牵挂已死之人,将近一生光阴,她这一生,到底是糟蹋了,呵呵……糟蹋了啊……”苏哲说着说着,轻笑了起来,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流畅到悲哀。
花清茉望着苏哲,目光之中只剩一点凝聚的光辉,其他之处幽如暗夜,不见点光。她伸手拍了拍苏哲的肩膀,道:“哲哲姑姑,劳你在庄太医给奶奶喝过药后,带她到清茉的北院,那儿她曾住过,在那儿了却心愿,倒也算是始于其处,终于其处。”
“有劳你了。”
说完之后,花清茉便快速的走出房间,与四月二人一同离开了宁郡王的院子。走到后花园时,青狐快速的赶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件玄色金云纹斗篷。
“少主,青狐已经让溪风去通知九千岁过来宁郡王府。他在我们十六个兄弟姐妹中轻功最好,时间上必然能够来得及。只是青狐不知,为何现在要让九千岁来此?”青狐极为不解看着花清茉。
而花清茉只是温和的一笑,目光仿佛时光蹉跎过的白发一般,满是岁月荏苒过后的绵长与静然。
“奶奶虽然对我有过杀念,但最后她终究还是护我的。如今她将去,我想在她临死之前,让她见紫箫一面,安心的走。”
☆、81勾唇捋发
花清茉的回答让青狐更加不解,这和九千岁见面与老郡王妃了却心愿有什么关系。不过她知道他们少主绝对不会做无用之事,这里面定然有他们不知的内情。
自然,她也不过多问,毕竟不该他们知道的事,就不必知道。
“少主,你要不要先去换件衣裳?一会九千岁见着你这样,怕是得怪罪属下等护主不力。”四月从青狐的手中接过斗篷,披在花清茉身上。但斗篷虽然遮住了血迹,却还是能够闻到浓重的血味。“而且,今日宁郡王府人来人往,这副样子让人见着总归是有些不好。”
“无碍,我不去人来人往的地儿,自然不会有人看到。”花清茉伸手拉住斗篷,缓步向前走去。四月和青狐望着她的背影,相互看了看,跟随其后而去。
琉嬅湖,一切都如往昔一般未曾改变。湖边垂柳依依,或是风扶而动,或是随水逐流,安然静谧。湖上水波浅浅,阳光轻落其上,风吹动着湖水,一道道流光犹如层层涌来的流光一般,硕彩华溢。
花清茉在湖边站了片刻,随后坐在了一块半淹于水中的巨石之上,不发一言。
她如今能为老郡王妃做的,只有这件事,若是庄云飞的药有用,而紫箫又来的及时,老郡王妃大概能撑到见他的时刻。或许见着一面只是多此一举,但是老郡王妃终将不在这个尘世,自己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至于楚悠然,自己不会为她做任何事情。对于这个母亲,花清茉也算是仁义。
楚悠然多番对自己下毒手,但她却未曾取其性命,这已经是她做的最大的让步。不过,花清茉自己始终未曾想过,楚悠然会死在宁郡王的手中。
这或许就是自古女人的悲哀,被用来当做礼物,用来拉拢别人,用来随意的丢弃。为丈夫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但丈夫多数回报的是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带回来。
生于王府,便要清楚这里面的一切。楚悠然这些女人,终究不可能独占自己的丈夫,终究只能在无数的夜,在深闺中独自一人,苦笑无言。
这便是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
无情而又悲哀,冷酷而又沉痛。但她绝对不会屈于此处,她的确不准备为老郡王妃和楚悠然报仇,可她她自己的仇绝对不会不报。
“钰阳。”花清茉目光望向琉嬅湖边的一处,目光静寂到诡谲。
瞬间,一道浅灰色身影出现在花清茉面前,单膝跪地,恭敬至极的开口:“少主,在此!”
“今日你在暗中,应该知道我的兄长是谁,若我让你完全模仿于他,你需要观察多久才能做到?”花清茉注视着钰阳,凉声问道。既然宁郡王这么费心费力的给她设局,自己当然也得给他回一局。
不仅是宁郡王,那个将毒制成气味的人,她也要一并揪出来。
“回禀少主,若是想要模仿王长子的行事作风,说话气质,大约需要两日时间,只是钰阳对王长子一无所知,大概还需要一日时间将王长子周围的事以及认识的人弄清,免得模仿他的时候出什么岔子。”听到这话后,认真的估量了一番,才敢开口。他们少主平时很少吩咐他们做事,如今有令下来,他自然不想让少主失望。
“依你所言,大概需要三日,这时间也够让我查清一些事。”花清茉轻扬唇角,笑容之中有着一丝邪佞若妖之气。玄色的斗篷映衬着她的肌肤,色彩分明,触目惊心的白。随后,她再次出声对钰阳吩咐:“从现在起,你就呆在他周围,暗中观察,若是有何异样情况,通知云邪等人即可。两日后,我会让人将他的一切告诉于你。”
“是,属下明白,谨遵少主之令。”钰阳恭声应道。
“去吧!”花清茉说完,钰阳便快速的消失于人前。随后,花清茉继续望着水面不言不语,而青狐和四月,只是站在一边沉默相陪。
这之后,大概过了两刻钟时间,花清茉从巨石上下来,语气轻飘飘的开口:“回北院吧!算着时间,奶奶也该醒了,紫箫也快到了。”
“是,夫人。”
“是,少主。”
从琉嬅湖到北院的一路上,宁郡王府中行人匆匆,不过大多数都是下人,在见到花清茉时,皆都想尽办法避开。若是实在避不开,都跪在地上行礼,待花清茉脚步远些后,再离开。
待到北院,在看到周围的锦衣卫时,花清茉便知道白紫箫已经到来。进到北院里面,仿佛在千人万人,层影叠嶂之中,花清茉一眼便能看到那刻骨铭心的身影。
白紫箫坐在她的房间之中,身上穿着一件象牙白金黄镶边长袍,黄色的交领之上以深浅不同的褐色细线绣出缭绕繁密的图纹。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冠貌,以中间镶嵌的红宝石为基,两边绣着对称的花纹。冠貌的两边拖曳下来两条细长的黑色锦带,分别垂于白紫箫脸庞两侧,慵懒而又随意。
容颜之上一如她所料,双眼之上都有着妖媚的描影,细长的眉眼间透着一种无法诉说的妖娆华丽,旖旎潋滟。
花清茉走进房间,正好看到白紫箫从面前的白玉瓷盘中拿出一颗鲜艳欲滴的樱桃,鲜红的血色映衬着他的手,格外玉雪亭然。不过下一秒,他手一松,樱桃落在玉盘之中。
随后,他伸手捋起从冠貌中遗落下来的一缕短发,姿势极为的妖邪动人。同时他向花清茉看了过来,唇微微上挑,邪魅妖艶,滟滟其华。
“这是新进贡的樱桃,味道不错,来尝尝。”白紫箫声音一如的冷凉,在夏日之中听着仿佛有阴风袭来,凉彻慎人。说完之后,他拿起一颗樱桃,拔掉樱桃梗,喂向花清茉。
在樱桃碰触到唇的时候,花清茉张唇吃下那颗樱桃,目光微含笑意的看着白紫箫,道:“紫箫,刚才见你,只能用用一句话形容。”
花清茉顿了顿,接着开口,声音极为的柔媚:“锦衣雪华不比君,勾唇捋发。”
白紫箫听到这话,并未立刻出声。他再次从玉盘中拿起一颗樱桃,慢慢的拔掉樱桃梗,再次喂向花清茉。
待她含下樱桃之后,白紫箫的手并未离开,手指上带着的金色雕花嵌红宝石护甲附在她的唇上,微凉的温度清楚至极的向花清茉传来。
“本督主正找到很不错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