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从卫生间出来,薄书砚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深酒便用毛巾擦头发,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这蓝湾的夜。
“现在该告诉我了?”薄书砚去圈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
腰支被裹得过于紧了,深酒觉得乎吸有些困难,便拿手推他,“别闹,这是在阳台上呢。”
薄书砚垂首去触碰她的唇,“还是不想说?”
深酒低低地笑,躲他,“你先放我下来。”
薄书砚依言将她放下。
深酒却又立刻主动环上他精实的腰身,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咬了口。
这迷离的暗夜里,深酒也察觉到了薄书砚陡然变暗的眸色。
深酒像是挑衅般地盯着他,薄书砚没再迟疑,垂颈而下,单手捆住她腰,将她提回了卧室里。
“我头发还是湿的,薄书砚你快别闹了!”深酒反手摸了下床单,果然被自己的湿发给浸湿了。
说完,深酒挣扎的更凶,连手带脚地反抗。
“傅深酒,你什么意思?”薄书砚无奈,只得起身。
傅深酒趴在他肩头,依旧是挑衅,“怎么了,生气了?恼羞成怒了?”
薄书砚看着她开合的水润红1唇,眯着她,不发一言。
深酒突然敛去笑容,一本正经地问薄书砚,“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你不满意吗?”
不意深酒会这样问,薄书砚怔了下,喉结滑动的时候他有些紧张,很老实地答,“我非常满意。”
深酒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满意,为什么突然提起要办婚礼呢?”
薄书砚垂眸想了下,“据我所知,一般女人都会期待婚礼这个人生节点,会……”
“我是一般女人?”深酒有点不悦,瞪着薄书砚。
薄书砚顿了顿,很认真地说,“你当然不是。”
这下深酒倒笑场了。
薄书砚也跟着笑。
深酒拿起毛巾继续擦头发,原本幸福甜蜜的眉眼之间熏染了些苦闷。
薄书砚不知在何时已经养成了密切关注深酒的表情的习惯,所以立即就察觉到了傅深酒的情绪变化。
他抽走深酒手里的毛巾,柔声训她,“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晚上洗头,嗯?”
不要在晚上洗头……
这句话,让深酒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候,她和薄书砚刚刚相见,在薄家老宅吃过饭以后、在薄奶奶的促成下住进了一间房。
她还记得她当时从浴室出来以后,薄书砚也是以训话的口吻问她:到底是从哪儿学的破习惯,喜欢晚上洗头。
兴致突来,深酒转过身问薄书砚,“为什么五年过去了,你对洗头这件事情的执念还是这么深?”
薄书砚没懂深酒的意思,只认真地用毛巾帮深酒擦头发。
深酒转过身面对着他,非要他回答,“五年前那次在老宅,你也说过让我不要在晚上洗头,现在又是这句话。薄书砚,难道晚上洗头这件事在你的生命中产生过什么重大的阴影?”
薄书砚动作一顿,继而弯唇轻笑,“没有。”
深酒撇嘴,“那你为什么单单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薄书砚用手摸了摸深酒的湿发,然后站起身去拿吹风机。
“十几岁的时候,奶奶除了爱唠叨其他的事情,最常说的一件事就是:她年轻的时候工作忙、早上起床太早总是没时间做其他事情。所以到了头发脏得不能不洗的日子,她总会在深夜下班以后便洗了头直接睡觉。”
薄书砚朝深酒伸出手,示意她跟他一起到卫生间去,他方便帮她吹头发。
深酒将手递给他,“然后呢?”
“奶奶说最初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她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时候,头疼的毛病就开始犯了。”
深酒疑惑,“所以奶奶认为她经常头痛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不该常常晚上洗头?”
薄书砚点头。
“有科学根据么?”深酒摸了摸自己的湿发。
“当然。”顿了顿,薄书砚严肃道,“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小酒,我不想你以后因为不注意生活习惯而受苦。”
深酒避重就轻,“原来你是在关心我,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有过什么阴影。”
薄书砚失笑。
深酒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薄书砚,“那这么说来,你五年前叫我不要晚上洗头那次,也是出于关心我?”
薄书砚本准备将吹风机的插头插进插孔里,闻言动作一顿。
深酒笑出声,偏过脸去看薄书砚的眼睛,“所以说,薄书砚先生,其实在五年前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对我有意思了,是吗?”
薄书砚将插头插进插孔里,不说话。
深酒蹙着眉回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刚见面没多久,严格算起来不过算是刚开始接触,而你竟然在那种时候就已经对我有意思了吗?”
薄书砚面不改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也曾经跟你说过,在宴会初见的时候,我便因你的容貌而对你产生了兴趣。至于后来的接触过程中,偶尔对你表现出一些关心,也是在所难免。”
深酒不高兴了,“承认对我一见钟情就那么难吗?”
薄书砚正准备打开吹风机给深酒吹头发,不过话题说到这儿了,他也舍不得破坏,只是笑。
“薄书砚先生,你承认吗?”深酒盯着他的眼睛,放佛他不承认她立马就会翻脸一样。
薄书砚笑,然后点头。再然后他捉起深酒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吻她的手,吻完以后认真地道,“傅深酒,我确实对你一见钟情了。”
听到这句话,深酒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她被薄书砚盯得不好意思了,便抿住唇将脸扭到一边,突然心生一念。
她故作疑惑地问薄书砚,“不过你既然对我一见钟情了,为什么在后来的那几个月里,你却总是一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薄书砚的喉结滑动了下,无言以对。
深酒抿唇而笑,笑着笑着再也忍不住了,肆无忌惮地开始嘲笑薄书砚。
薄书砚微囧,虽然很想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女人再也笑不出来,但他捻了捻指间的湿发,将胸腔里的那团火焰压了下去。
深酒把握住分寸,收了笑意,乖乖地让薄书砚替她吹头发。
吹得差不多的时候,薄书砚突然问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深酒想了想,跟他确定,“为什么不想要婚礼的问题?”
薄书砚沉默,相当于默认。
深酒捋了捋思绪,脸上的笑容淡下去,“薄书砚,你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吗?”
薄书砚仔细回忆了下,“没有。上次沈言宵和桑桑结婚的时候,我在国外,没能赶回来。那是我收到过的唯一的结婚请柬。”
“……”深酒组织了下语言,跟薄书砚简单讲解了下结婚的流程。
讲完流程以后,深酒说,“我觉得结婚的意义在于通过这个仪式得到祝福,而非结婚这个仪式的本身。如果我和你办婚礼,你那方能出席的长辈大概只有薄奶奶。而我这方……”
垂下脑袋,深酒想到自己那个已经几年杳无音信的父亲。
“薄书砚,如果我们结婚,我们双方能来祝福的人太少了。”深酒勉强地笑了下,“如果结婚是为了来验证自己到底能被哪些人祝福,其实没有必要。反之,既然我们知道能有哪些人是在真心实意地祝福,又何须通过结婚来验证?”
傅深酒的观点和理论总是奇崛,不好打发,加之薄书砚过去的人生要么处在情感冰冷的薄家、要么就是奔波在创造的路上,对于情感这方面的东西除了一味地执着和守护,本就没有思考太多东西。所以,薄书砚一时沉默,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想要给深酒的东西。
现实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在某一个方面拥有过于常人的能力时,那么他在其他方面往往是笨拙迟钝的。
大概读书的时候,有些人偏科严重也是同样的道理。
也许很多女人并不喜欢薄书砚这样的方式,会更加期待薄书砚默默地准备一个盛大的世纪婚礼、直到最后一刻才通知深酒,给她一个惊喜。而不是像薄书砚这样,想要给深酒一个婚礼,却直接问深酒的意思,显得苍白而没有诚意。
好在深酒已经深知薄书砚的性子,也无心跟薄书砚计较。
深酒知道,薄书砚在这种冷淡的性子最原始的处事方式恰恰是霸道而果断的,如果他有什么想法会立即默默付诸行动。但是当薄书砚为了她傅深酒开始改变时,他在傅深酒面前反而是犹豫又小心的,想要学着打开心扉,同深酒交流。
比起惊喜一类的东西,薄书砚已经三十几岁的男人了、却为了她傅深酒而默默做出这样那样的改变,深酒更珍惜后一种。
惊喜很简单,为你改变很难。
而此时沉默的薄书砚却有些心神黯然:他似乎很难做到让傅深酒无忧无虑、处处欢心。
深酒抬手去轻轻按薄书砚蹙起的墨眉,语调轻轻地说,“薄书砚,我不要婚礼,只要你。”
薄书砚的凤眸中氤氲着自责,他小心翼翼地在她唇角印了一吻,“没有求婚、没有婚礼,没有钻戒,我欠你太多了。”
深酒也在他唇角轻吻了吻,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回答他,“嗯,你确实欠我一个钻戒。”
薄书砚眉眼微动,撤身凝着深酒的眼睛。
深酒也看着薄书砚深邃有致的面部轮廓。
他真是英俊如斯,难怪雁城那么多女人与她为敌。
凡是认识薄书砚的女人,大概都想像她傅深酒一样拥有他吧。
突然灵光一闪,深酒笑道,“薄书砚,我们不要求婚,也不要婚礼,但是我有另外的想法。”
薄书砚深看了眼深酒神秘兮兮的样子,五指穿进他略微有些湿润的头发,将她的脸蛋扣向自己,深吻了吻后才问,“说来听听。”
深酒卖关子,“现在还不能全都告诉你,不过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准备一些东西。”
“嗯?”
深酒趴到薄书砚肩上,红1唇抵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薄书砚叮嘱她,笑,“傅小姐,我还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女人会主动跟男人布置这种任务的。”
深酒撇嘴,微昂起下巴,“怎么了,不可以么?比起自己默默地期待对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我更喜欢主动告诉对方我想要什么。惊喜这个东西很玄的,搞得合我心意当然是喜;要是不合心意你也费事我也失望,那多没意思!”
薄书砚失笑,“那这样布置下来,你早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收到什么,你会有感觉?”
深酒略略有些嫌弃薄书砚,“大方向我虽然跟你说了,但是在细节上你可以自己创造嘛。你要是弄得好,不照样是惊喜么?”
薄书砚点头,“我无话可说。”
深酒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我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薄书砚将深酒提到自己腿上、使她面对着自己坐下,“我只是不明白,你不要婚礼,却要婚纱和戒指,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后面你就知道了。”顿了顿,深酒攀住薄书砚的脖子,语气柔柔乞求道,“对了,这些事情都要秘密进行,就我俩知道,不准外泄。因为我只想要你和我就够了,不想第三个人知情或者参与。”
薄书砚点头,满眸宠溺地看着她,只恨不能将她永远地藏进自己的身体里。
深酒的腰被他的大掌捏得疼了,低哼了声。
这声音,让薄书砚的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下。
深酒将额前的碎发往上后的方向一抹,另一只撑在薄书砚肩上的手,已经将他往后推了。
嗯,身子与灵魂都完美契合。
……
……
在实施计划以前,千石集团爆发了自薄青繁离开以后的第二次内部矛盾,薄书砚忙于工作,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和深酒说上话。
而华欧公司也正处在瓶颈期,深酒不忍心让傅玄野一个人面对,将很多工作都揽到了自己手中。
因为一次竞标,深酒不得不又一次陪着傅玄野到临市出差。
下了飞机以后,傅深酒亲自将傅玄野安排好了,才拎着行李箱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距离自己的房间还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深酒顿住了脚步,怔然地看着靠站在走廊上的那个人。
听见动静,鱼瑶安将手机扔进包包里,站直身体朝深酒笑,“我等了你好一会儿。”
深酒扯唇笑了下,“鱼小姐,找我有事?”
穿着简单的黑色烟管裤和红色衬衣的鱼瑶安撩唇一笑,“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瑶安,鱼小姐这个称呼听起来太生分了。”
深酒抿抿唇,提着箱子朝自己的房间走,鱼瑶安跟了上来。
深酒侧身看了她一眼,这才拿出房卡将门打开了,“瑶安,请进。”
鱼瑶安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