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犹豫了一下,将金锭和木牌还给孙大明:
“我能否自保尚未可知,能不能离开更是未知之数。你的忙,恐怕是难以帮上了。”
这木牌或许对普通人有用,但是对江远来说没有多大作用。更何况,江远也并非那种喜欢违背承诺贪图钱财的人。并且,他说的也是实话。
孙大明没有接过木牌,只是说道:
“我老了,折腾了这么一夜,即便有着木牌也是走不了了。按理说能活这把岁数,我也该满足了。可是却仍然放心不下我的孙女,她爹娘走得早,我再这么去了,就没人能够照顾她了。我这豁出老脸四处骗钱,就是希望能够为她积攒点嫁妆。。。。。。如果事能成,老朽泉下定感激公子恩德;如果事不成。。。。。。那也就是命了。。。。。。”
江远想了想,把金锭和木牌都塞进了怀中:
“行,如果我江远能活着离开,定帮你这个忙!你孙女叫什么在何处?”
孙大明面上大喜,急忙回答:
“她叫孙小荷,就在卫城外的轩河旁凤栖酒楼里做工。一切就拜托公子了!老朽装神弄鬼半辈子,这次也要信一回神灵,我这就回去带领活着的人一同为公子祈福!”
说完之后,孙大明对着江远长揖行礼,随后便转头离开。
江远望着孙大明越发苍老的身影逐渐离去,心中微微叹息。在这样的世道之中,普通人显得实在太过渺小,即便也有悲喜哀乐,但是依然敌不过黑暗和无情。
微微摇了摇头,江远便不再多想,提着刀朝着镇子深处走去。
随着越发的深入,江远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周围越发阴寒,他清楚自己快要接近了。
忽然!
周围的房屋尽数燃烧起来,熊熊冒出的,却是绿色的火焰。
这些诡异的绿色火焰疯狂窜动,将黑灯熄火的太平镇映成一片绿色,宛如鬼域。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绿色的火焰并没有带来温度,反而随着燃烧得越旺,周围的温度越低。
江远低下头,泥泞的地面上残存的雨水和血水,在这绿色火焰的烘烤之中飞快结冰。这种超出常理的现象让江远的眉头皱得越深,这样的力量。。。。。。太过匪夷所思。
在这越发寒冷的环境中,江远的口鼻已经冒出蒸腾的热气。他深深吸入一口冷气,然后继续前进。
终于,他来到了镇子的中央。
那是县衙外的一块平坦空地,在半空之中,却有着一个身影诡异地漂浮着。
江远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只见她的长发散开披下,散发着红色的光泽。而最令人诧异的是她的双臂,长得几乎垂到脚踝。长臂末端却根本不是人手,双掌打得出奇,上面是皱巴巴的黑褐色皮肤,五指宛如鹰爪,黑色的指甲长而锋利,令人望而生畏。
“你好!”江远一边冲着半空中的背影打招呼,一边握紧手中长刀。
然而他的视线却突然被别的东西吸引,那是来自于那个妖异身影之上更高处的夜空。
太平镇上的夜穹仿佛被撕开了一条巨大圆形破洞,如同一口相反方向通向神秘领域的深井,井口的边缘可以见到一些不知名巨型生物的骸骨在缓缓蠕动,更深处则漆黑一片。
这神秘的深井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都无法看到,仿佛只有来到它的下方才能一窥其貌。
一条条半透明的人影被不断吸入到深井之中,然后被深邃的黑暗吞噬。那些半透明的人影宛如没有实质一样,在远离井口之后便完全无法察觉,只有在进入井中的一瞬才呈现全貌。
看着那些不断被吸入井中的人影,江远暗暗心惊,因为他发现有许多人影竟然是他认识的。
有天平镇上的一些街坊邻居,有一些平日里接触过的熟人,他还看到了官吏衙役,甚至还看到了董天雄和林正浩,他俩被吸入深井的同时正从高空无比怨毒地俯视着自己。
“这是。。。。。。灵魂吗?”
无疑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能够出现在此的就是有他们的魂魄。那口深井就如同一张恐怖的大嘴,一点点吸食着太平镇上死人的灵魂。
江远陡然回过神来,急忙持刀戒备,随时就要进入炎之形态。
因为,那个漂浮在半空的妖异背影已经缓缓转了过来。
她的双眼闪烁着和周围绿色火焰一样的光泽,冷漠而又无情。肌肤惨白得不像活人,嘴唇却红艳得如同鲜血。
看清她的容貌之后,江远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认识这个人。
“苏榣表妹?你原来没死,还变漂亮了!”
江远口中这样说着,但是浑身的警惕没有一点松懈。
如今的苏榣肯定不是以前那个苏榣,只要稍有一点异动,他就会立刻进入炎之形态对其展开攻击。
第十五章 逃离太平(十一)
苏榣不可置信地望着江远:
“江远表哥。。。。。。你还活着?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灵魂?”
江远指了指夜穹深井说道:
“怎么,表妹对我的灵魂也有兴趣,也想要把我送到那个洞里面吗?”
苏榣沉默下来,她缓缓降落在地面,冲着江远伸出手。可是当她看到自己那变异的手掌时,却又急忙将手缩到背后隐藏。
江远持刀朝着苏榣缓缓走去,他眼中藏着阴狠,口中语气却十分熟络:
“苏榣表妹啊,你知不知道,表哥都担心死你了。现在好了,你变漂亮了不算还会飞了,真是厉害啊!对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上面那洞又是怎么回事,可以跟表哥说说吗?”
苏榣垂下头,小声说道:
“江远表哥。。。。。。我。。。。。。我现在。。。。。。身不由己。。。。。。对不起。。。。。。”
江远停下脚步,他不清楚苏榣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要跟自己动手了?
只听苏榣继续说道:
“一直以来,都是表哥保护我。这一回。。。。。。就让我来保护表哥吧!”
说完,苏榣抬起变异的手朝着远处一指,只见那围绕在天平镇周围的雾墙,忽然缓缓分开从中露出一缝隙来。
江远看着那雾墙中露出的缝隙,心中有些犹豫,难道这是苏榣给自己留的生路?
想了想,江远继续问道:
“镇子上的其他人,我可以带他们一起走吗?”
苏榣的声音忽然变得妖魅起来:
“不行啊,我亲爱的表哥。他们所有人。。。。。。全都要死!”
跟着苏榣抬起头来,绿色的双眸此时变得猩红一片。她的嘴角带着狰狞而又妩媚的笑容,口中不断发出似乎是毫无意识的癫狂笑声。
只见她变异的双手高高举起,太平镇上的绿色火焰瞬间燃烧得更加旺盛,一股旋风蓦地产生,卷动着周围的火苗全都朝向夜穹中的大洞。
江远抬起头,只见那巨大的深井缓缓转动起来,井口边缘的骸骨宛如尖锐的牙齿,不断吞噬着进入其中的灵魂。
很快,江远见到了孙大明的灵魂,还有其他幸存者的灵魂,他们尽数被深井吸扯如其中。
“剩下的人。。。。。。都死了吗?”
江远心中发凉,没想到转眼间整个太平镇上就只有自己一人存活了。
“我最爱的表哥。。。。。。”只见苏榣缓缓朝着自己飘来,她变异的双手搭上了江远的肩膀,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远,“我好舍不得你走。。。。。。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不如。。。。。。你也来变成我这样,永远陪着我、保护我好吗?”
江远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榣,他口中嘿嘿笑道:
“我的表妹,表哥也舍不得你,这就来陪你!”
话音落下,江远手中的长刀猛地朝着苏榣刺去。
如果苏榣还是活人,那么这一刀,可以完全要了她的命!
然而这一刀却刺了个空。
苏榣以更加快的速度瞬间远离了江远,她站在远处,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又重新回归绿色,她忽然捂住脸痛哭起来:
“对不起!江远表哥,我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伤害你。。。。。。”
江远左手握上刀刃,随时可以在刀上涂抹血液。他一边朝着苏榣走去,一边说道:
“表妹啊,表哥也不想伤害你。我刚才只是想要试试我的刀锋不锋利,你别乱跑,站稳点好吗?”
如果江远还将此时的苏榣看做是以前那个胆小的少女,那他就是傻子。虽然不清楚苏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江远却是清楚,此时的苏榣已经成为了太平镇毁灭的帮凶。
当逐渐靠近苏榣之后,江远猛地将刀刃从左手拉出,鲜红的火焰瞬间遍布刀身。
紧跟着,江远将长刀朝着苏榣狠狠斩下,带起的烈焰宛如一条火龙。
这一刀却再度劈了个空。
苏榣虽然捂着脸,但是她却仿佛能够感应四周一样。江远的长刀还未落下,她就已经陡然飘远。
“好快的速度!”江远暗暗心惊。
面对这样的对手,恐怕只有使用炎之形态了。
可是自己那尚未成熟的炎之形态,能否打败苏榣,江远非常不确定。。。。。。
“求求你。。。。。。”苏榣依然在哭泣,“求求你快点走。。。。。。”
江远一时拿苏榣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停止脚步:
“你可以跟我说说,太平镇是怎么回事吗?”
苏榣低声抽泣:
“这里是献祭场。。。。。。也是屠宰场,而我。。。。。。是屠夫。。。。。。”
江远跟着追问:
“什么是献祭场,为什么会选太平镇,幕后黑手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时候,镇子上燃烧的房屋不断倾倒,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而夜穹中的大洞之内,那深邃的黑暗之处也隐隐传来一阵阵雷声般的轰鸣。
苏榣惊恐地抬起头看了一样夜穹深井,她急忙说道:
“表哥求求你不要再问了,赶快走吧!再不走被它发现,就走不了了!”
江远并不清楚苏榣口中的“它”是什么,但是江远能够感受到苏榣的不安和焦躁。这个表妹现在眼睛一会红一会绿,性格似乎也在随之变化,实力还强得可怕。她说的话,能有几分可靠,江远并不确定。
那条雾墙中的缝隙,江远不清楚是生路还是陷阱,但是他宁愿更倾向于前者。更何况,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离开此地,趁着现在浓雾裂开缝隙,那么这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快步就朝着镇子外围的雾墙缝隙跑去。
街道两侧的房屋不断被烧得垮塌下来,砖石木梁朝着街道不断涌来。
江远将速度提到极致,敏捷地躲避着乱石杂物,还有那些绿色的诡异火焰。周围已经变得越来越寒冷,江远只觉得全身都冻得有些僵硬了,但是他依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一会,江远终于冲出了正在毁灭的天平镇,他来到了雾墙中的缝隙前忽然停下脚步,朝着天平镇中望去。
绿色的火焰已经席裹了整个太平镇,一眼望去宛如一片绿色的火海。
江远并看不到苏榣,也无法看到夜穹中的大洞,但是那雷声般的轰鸣却越演越烈。
“苏榣。。。。。。如果此番我能活下去,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来助你解脱!”
咬了咬牙,江远冲入了雾墙分开的缝隙之中,两侧的浓雾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江远一路向前,很快就消失在了这条缝隙的深处。
整天太平镇在飞快被摧毁,废墟的最中央,苏榣茕茕孑立,望着江远逐渐远去的方向。
“江远表哥。。。。。。”她朱唇亲启,“保重。。。。。。”
绿色的火焰已经升到丈余,这片火海之中,苏榣纤弱的身躯很快被吞没。
。。。。。。。。。。。。。。。。。。。。。。。。。。。。。。。。。。。。。。。。。。。。。。。。。。。。
红色的蜡烛幽幽跳动,梳妆台上的铜镜熠熠生辉。
窗外大雨已经连下数日,雨水顺着阁楼青瓦丝丝垂下,在雕花的窗口形成亮晶晶的帘幕。
这样的湿冷的夜里,恐怕已经不会有人闯进这片林子了。
孙小荷趴在窗台,双眼怔怔地望向窗外。
即便入了夜,阁楼的视线依然很好。近看可以看到周围黑暗而茂盛的丛林,在暴雨的冲击下,林中树叶哗哗作响;远眺的时候,能够看到远处在夜中呈现墨色的轩河,从阳城而下轩河在此地被九泉山所阻挡,改道向北。
孙小荷心里却在想着爷爷。
她今年十六岁,可是父母却都早已不在了,还是爷爷将她抚养长大。
几个月前,孙小荷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是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还总是想着赚钱,甚至不惜走歪门邪道。她甚至为此和爷爷大吵一架,为了赌气她连续数个月都没有回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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