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招式再精妙,也会在攻击、防守和换招时形成空门,而神剑双玉左右手的双剑合璧,却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这个弊端,实为两人,又如同一人,招式变化相互补充无懈可击。
二十年前,他们与屈伸曾交过手,二十年后的佳仙湖,他们看过了幽冥魔功,却未真正交手。
但这次的交锋他们却更加吃惊,因为屈伸并没有使用幽冥魔功,而且草率攻击,那个动作全身上下空门大开。
只要一剑,无论什么角度,以神剑双玉出剑的力量和速度,足可以废了他。
以屈伸现在的武功,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没有任何交流,神剑双玉的剑招同时收回,身形向两侧急闪,又同时变幻方向跃向马车。
而屈伸竟然丝毫没有防守和再次攻击的表示,甚至扑空后摔倒在地上。
他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哀号。
神剑双玉不由一怔,一起回头看过来。
屈伸伏在地上痛哭失声。自从认识他以来,他一直优雅从容,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玉无瑕伸手揭开车帘,她认为失踪的华山和峨嵋掌门可能就在车中。
车里面躺着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
玉无瑕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月白!念念!”一步冲进车内。
玉龙泉横剑在车前,看着屈伸。
过了一会儿,玉无瑕从车里走出来,身体微微颤抖。
玉龙泉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玉无瑕咬着嘴唇,“月白和念念都死了,而且,月白,他……他还被吸了血,挖了心!”
玉龙泉震惊的大睁着双眼,咬紧了牙根。
“屈伸!”玉无瑕身影闪电般掠到屈伸面前,长剑指着他的咽喉,“是你?你杀了他们?杀了月白和你自己的女儿?”
屈伸已经止住哭嚎,脸上的表情一片麻木,“都是我,都是我害的,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玉龙泉抬手按住玉无瑕的剑,“为什么,为什么要挖心,到底是谁?是陆正威?”
“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在做他的影子,为他做事,为幽冥魔功,为友情。原来,幽冥魔功的最高境界,却是要断情绝欲,不仅要杀妻,还要弑子!”屈伸茫然看着玉龙泉,“陆正威杀了自己的儿子,饮血食心,他也要我杀念念,饮血食心。”
玉龙泉和玉无瑕对视一眼。玉龙泉伸手扶屈伸站起来。
二十年前,他们就是最强的对手,却又是互相尊重的对手。现在,屈伸精神崩溃如此,他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一切。
屈伸被玉龙泉扶着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玉龙泉也坐在了他旁边,“屈兄,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屈伸看着他们,为什么,当初为什么要和他们成为对手,和陆正威成为朋友。其实他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幽冥魔功顶重,要杀至亲完成,饮血食心,然后,还要定期饮人血,食人心维持。陆正威杀了峨嵋华山掌门,杀了月白,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念念为月白而死。是我,抓了峨嵋华山掌门送给陆正威,是我,带月白和念念去找他,我以为以我们的友情,他不会为难他们,没想到他已经连自己的儿子都杀了,他真的已经不是人,是一个魔鬼,是我害了他们,我害了念念,我唯一的女儿。”
屈伸双手抓住玉龙泉的手臂,“玉兄,念念非常爱月白,我本想成全他们,为他们成婚,但我无颜去苏州秋府的祖坟。求你们,以夫妇之礼,送念念入秋府的坟,和月白合葬,他们生不能在一起,让他们同穴而眠吧!”
一代幽冥教主,此时此刻,双膝一屈,跪倒在神剑双玉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存了稿,再更一章
☆、千里送归
第二十七章千里送归
春深似海,已是春暖花开季,嵩山一片葱绿,景色怡人。
连天峰顶,清晨第一缕阳光中,玉凌霄浅淡的身影如同幻梦。
在高山之巅盘膝而坐,阳光透过低垂的眼睫,让身心一片通透,呼吸吐纳,天地自然,万物灵犀。
他抬头睁开眼睛,一抖衣袍站起来,灵动的身形顺着山势飘然下山而去。
如同一片羽毛从高空缓缓飘落。
刚进寺门,只见一个小沙弥手里捧着一只信鸽,纯白的信鸽,颈子上有一个金色的颈圏,这是楚家庄信鸽的标志。
小沙弥走过来向玉凌霄施礼,“玉施主,刚刚有楚家庄飞鸽传书,正要给施主送去。”
“多谢师傅。”玉凌霄从鸽子腿上解下信筒,从来到少林后,这是他第一次收到信。
展开纸条,见上面短短两行字。
“痊癒后鲁山县城醉仙居会合。靖。”
“醉仙居?”玉凌霄不由一笑,“大哥竟然去了一个有好酒的客栈?一定是二哥、爹和娘他们从江南返回了。”
放飞鸽子,玉凌霄回禅房收拾行装,准备向方丈、住持辞行。
一进房间,玄苦大师与玄空大师正在禅房内。
玉凌霄施礼道,“方才收到大哥飞鸽传书,现今在下身体康复,正要去向二位大师辞行。”
玄苦大师道:“刚刚路过此地,听说收到了楚家庄的信鸽,知与施主有关,便进来等候。”
玄空大师道:“玉施主身体完全复原了么?”
玉凌霄笑道:“听闻透髓散就算驱除后身体也会严重受损,不可复原。没想到修练易筋洗髓二经后,不仅完全康复,而且内力也精进不少,两位大师再造之恩,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玄苦大师点头笑道:“宝物秘笈,必须待有缘之人,施主与达摩有缘,又何必言谢。如今放眼天下,能与幽冥魔功一较高下,只有施主与冰雪宫宫主冷岱罗、神剑双玉,施主肩负诓扶正义重任,能助你一臂之力,老衲自觉幸甚。”
玄空大师道:“施主虽武功修为远异于常人,但毕竟年幼,又初涉江湖。须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将来一定多加小心,莫再受奸人所害。”
玉凌霄听了,施礼道:“大师金玉之言,晚辈谨记。”
说罢,他回身从椅子上拿起一件白色的长袍,一抖,那件纯白的袍子衣襟上用黑色和灰色的丝线绣着几竿墨竹。
浓淡相错,疏密横斜,如同画就。
“大师请看,这件是我刚为二哥所做。”
玄空大师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儿,笑道:“早听说施主多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玄苦大师也在旁看了一会儿,突然一笑:“施主绣工与一般不同,不仅气韵如诗如画,而且无女儿之态,针法上颇有剑意,使人见之有拔剑起舞之感。”
玄空大师点头道:“确实如此,而且观此可知,施主确已身心康复,只有深厚的内力,稳定的心态,方能有稳定而精准的手。”
无论身体或是心灵的创伤,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轻愈合,但有些伤,却是难以痊愈的,那是些可以深埋心底却永远清晰的伤口,可以隐藏,可以不再疼痛,但一旦想起,却发现那里依旧鲜血淋漓。
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次爱,便陷于一场绝望的爱恋,虽然绝望,却刻骨铭心,虽然天人永隔,却一生无悔。
一路下山,一路春风,一路芳菲。
柳色无边笼翠烟,杏花春雨似江南,东风拂面人如醉,衣带暗香踏歌还。
下山后的一个岔路口,玉凌霄停下脚步。
一条路通向鲁山县方向,各一条路通向洛阳。
静静站立了一会儿,遥望洛阳方向。
春风几许,凤凰竹一定更加葱绿,溪水也更加清新,竹林深处,小竹亭旁,心碎琴断之处,你可安好。
两位身穿白衣的女子从这条路上走来。
玉凌霄看到这两个人,微微一怔,而那两个女子也不由怔了怔,随即快步走过来,这两个人竟是冰雪宫的如冰如霜。
她们走到玉凌霄面前,欠身行礼,“玉公子。”
“两位姐姐因何事来到此地?”
如冰如霜互相看了看,“请问玉公子,可曾见到我家宫主?”
玉凌霄轻轻皱眉,“冰雪宫宫主?她不在冰雪宫么?”
“宫主受了伤,本来在闭关修养,可是,我们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如雪如凌现在宫中留守,我们已经找了很多地方。”
玉凌霄低头想了一会儿,“天下之大,她若不想你们找到,你们也很难找到她。”
如冰道:“宫主自幼在冰雪宫长大,从未离开过,她现在又伤得很重,我们很担心。玉公子,你现在要去哪里?”
玉凌霄道:“现在要去鲁山县找我大哥二哥,一路上若有消息,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
如霜双目紧盯着他,“宫主虽没有提过,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对你动了真情,到现在不仅没有放下,反而越陷越深。她作少宫主时我们就扶侍她,她从未如此伤心过。你们是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么?”
玉凌霄不禁语塞,还记得冰雪世界深处那一抹夺目的鲜红,她容颜绝美,冷若冰霜,掌握着睥睨天下绝世武功,至高无上。而如今的她,已远非昔日,为情所困,却又因情而生。
如冰回头道:“如霜,不要说了,这是不能勉强的。”两人便一起再次行礼,转身而去。
玉凌霄吁了一口气,顺小路直奔鲁山县城。
傍晚时已到鲁山县,马上进了县城,虽然衣着简素,又是一路风尘,但玉凌霄一出现在大街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搔动,人们竟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就连男人都不自觉盯着他的脸看,更何况女人们。
也正因如此,玉凌霄很容易的找到了醉仙居,刚一进门,柜台后的店主人便迎了出来。
“阁下莫非就是玉三爷?”
“怎么?你认得我?”
店主人陪笑道:“哪里,靖大爷吩咐过,玉三爷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您是很好认的。”
玉凌霄整了整刚才在小路上赶路弄乱的衣服。
“靖大爷今早刚到,我带您过去。”店主人转身带路要上楼。
一个须发雪白的老者从外面走进来,虽年迈,身体却十分灵活。
“姚翁。”玉凌霄连忙叫住他。
姚开元回身看到他吓了一跳,“你这个小子,来得这么快,估计比那只鸽子飞得都快吧!”他伸出手按住玉凌霄的脉门,点头道:“嗯,真是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也亏得你小子用功啊。”
玉凌霄笑道:“姚翁,你还不怎么知道我的本事呢。”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霄儿。”
回头一看,神剑双玉从外面走进来,玉凌霄连忙上前行礼,“爹爹,娘,你们也到了。”
玉龙泉看了看儿子,把脸转到一边,玉无瑕明媚的双眸温柔的看着他,眼光中含着忧虑。
玉凌霄看着母亲的眼睛,眼中脸上的兴奋和阳光都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锁起了双眉,“娘,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玉龙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玉无瑕拉住他的手,正色道:“霄儿,月白出事了。”
玉凌霄睁大了眼睛,“二哥?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个人已从楼梯上飞奔下来,冲到玉凌霄面前,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正是靖超尘。
“大哥!”玉凌霄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二哥在哪!”
靖超尘高大强壮的身躯此时抖得象风中的树叶,满脸都是泪水。
“三弟!二弟他……他……他死了!”
玉凌霄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靖超尘大哭道:“是陆正威,陆正威杀了他,还喝了他的血,挖了他的心!”
“挖……挖了心?”玉凌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把二哥的心……”
靖超尘已经拉着他上了楼,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推开了房门。
房间正中放着两张床,雪白的床单盖着两个人形。
玉龙泉在他们身后道:“我们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与这家店主人相熟,所以才借了他这间房。”
姚开元道:“可惜啊,我可以救病人,却救不了死人,也只能用些药保持尸体几天。”
玉凌霄已经掀开了床单,露出了秋月白的脸。靖超尘把盖在屈念念脸上的床单也揭了开来。
玉凌霄抖着手解开秋月白的衣襟,只向他的胸口看了一眼,便猛的把衣衫拉了起来。
他双腿一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住秋月白的尸身痛哭起来。
曾经的那个苏州城外受了内伤的落魄少年。曾经为了提升内力不惜忍受筋骨重塑的痛苦。曾经在他重病缠身时守在他身边的关心。他第一次见到他就把他当成了好朋友,毫不犹豫的为他疗伤。他可以让他倾诉心事,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他告诉他难受的时候要痛痛快快的哭出来,男子汉也可以肆意的流泪。
而现在,他却只剩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