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超尘听罢面露喜色,他知道玉凌霄内功的基础是易筋经,也明白玄空大师要他去少林寺休养的原因。
“童心远,”姚开元刚才还洋洋得意的脸突然变成了一副愁面孔,“他这个,他……他也不是病啊。”
玉龙泉锁眉道:“他是被自身的烈火诀所伤,确实不能算病,但是姚老,他目前状态如何?”
“状态如何?”姚开元瞪着眼睛,“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就他的这个资质,肯定从小就是虚弱多病,不要说这个功,连武都不该练。现在这个样子,好象随时都会被自己的功力烧死。他时间不长了,只要再用功力,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有没有办法驱除他的功力呢?这样他虽失去武功,却可保住性命。”化寂真人道。
“驱除功力?谁能?谁敢?”姚开元瞪眼喊道,“那个帮他的人非被烧焦不可。另外他这个功已渗入骨髓,也不可能驱除的了啊?牛鼻子说话太欠考虑。”
化寂真人揺头不语。玉无瑕冷笑道:“你这老鬼自己没有办法,却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姚开元翻了翻眼睛,蜷坐在椅子上。
大家沉默,刚刚过了年,也就是说他刚刚二十岁,他的生命竟已经不能挽救,虽然没有说话,大家心中都同时叹息伤感。
玉龙泉长叹一声,“过去经过楚庄主,也与胡不归有一面之缘,当时此人确是一个才高八斗、潇洒俊逸之人,没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竟因爱成恨,不仅自己一生痛苦,还连累无辜的孩子遭受如此磨难。”
玉无瑕道:“冷月宫主把冰雪寒缘练到了顶重,那必然是无情无欲的。纵然胡不归有再多深情,她也不可能付出真情。”
玄空大师与化寂真人闭目,暗念佛号。
这时房门打开,楚晚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纸包。
看到众人,她微微一怔,“大家都在?”
众人互相见礼。楚晚晴将纸包给姚开元,“刚刚令庄客寻了些老山参,成色较好,便烦姚翁给秋哥哥和玉哥哥配药。”
靖超尘接过来,“晚晴,他们身体都无大碍,何不留给童公子?”
楚晚晴微笑,笑容虽酸楚,眼睛却透着幸福,“心远的身体不能用人参的,大家不必担心,他能坚持到现在,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已经别无所求了。当初一直以为今生无缘再见,可现在我能陪着他,我们两个真的都非常开心。”
玉龙泉和玉无瑕凝望着楚晚晴,这确实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净如白璧,空灵如水,只是美得不属于这人世。看得出来儿子喜欢他,可是她却早已心有所属。
玉无瑕不由起身上前,伸手轻抚她柔弱的肩头。
“超尘、晚晴,你们和月白都失去了父母,既然你们与霄儿都患难相知,如果不嫌弃,就把我们当作你们的父母,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们说可好?”
姚开元惊讶的抬头看玉无瑕,喃喃道:“没想到妖女长了点年纪又生了孩子,还真的有点女人味儿了。”
晚晴不由含笑流泪,靖超尘也走过来,向神剑双玉深施一礼。
马车南下,渡江,长江延岸的铜陵。
屈念念被关在陆门山庄一个小院子的厢房里,巧的是,这里正是当初秋月白在陆门时住的那个房间。
穴道虽被解开,门也没有上锁,她却没有逃出去的想法。越是松懈的防范,越是表明被囚者根本没有出逃的可能。
虽然当时不能说话,不能行动,他总算又见了秋月白一面。看着他焦急、看着他受伤、看着他一直凝视自己的眼睛,她知道他仍然非常在意她,而她又何尝不是?
北上之前,陆子豪大摇大摆走进幽冥殿,在父亲面前擒住她,而父亲虽焦急气恼,却不敢表示反抗,这已经表明了陆子豪的身份,幽冥教的大公子。
屈伸,原来充其量不过是幽冥教的管家,一直受着陆家父子的操纵。她知道这些时,虽然惊讶,心中却莫名有着一种微微的喜悦。
她坐在窗前,小院里很是安静,仿佛一切都被隔绝于外。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透过窗棂,她看到屈伸负着双手信步走进小院,走过院中的小径和凉亭,一直向她的房间走来。
态度悠然自若,好象就在自己的家里。
屈念念锁起双眉,疑惑的看着他,门一开,屈伸高挑的身材穿过门口,走了进来。
他略歪头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
屈念念慢慢站起来,回头看了看窗外,并没有人跟在他后面。
“爹爹,你……他们怎么会允许你来见我的?”
“陆门本来就是幽冥教的一部分嘛,我是教主,来看看女儿,也要谁允许么?”屈伸一甩袍袖,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伸手为自己倒茶。
“可是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教主。陆子豪在哪里?他已经放了我们了么?”
屈伸饮了一口茶,伸手拉住面前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
“陆子豪没有来铜陵,他根本没有渡江。陆正威正在练功,他被急召去见他了。我们离开佳仙湖两天后,他的马车就走了。我接到陆正威的消息,让我们来陆门。”
“陆正威和陆子豪躲在中原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练功?幽冥魔功?”
“顶重的幽冥魔功。”屈伸的眼神显出迷茫的崇拜。
“爹爹,”屈念念双手拉住他的袖子,“现在没人看着我们,我们走吧,不要再管什么幽冥教什么幽冥魔功了。我们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我永远陪着你,孝敬你。”
屈伸凝视了女儿一会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乖女儿,你可有过什么最想要的东西?”
屈念念一惊,不由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江湖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爱武成痴的人,”屈伸凝望着女儿,“年轻的时候,我为了练武功,甚至很少有时间和你娘说上一句话,她那么早去世,都与我有关,就算如此,我仍然没有放弃幽冥魔功。”
“幽冥魔功本来就是陆正威的,”他端起茶杯,看着杯口细细的热气,“我们从年少时便相识,我助他成立幽冥教,而他就让我练幽冥魔功,在他认为应该的时候,他给我新一重的练习方法。我作为幽冥教的教主,他是教主的主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幽冥魔功已经练到第八重,而他承诺,在他修成之后,会让我练至顶重。”
“那又怎样呢?”屈念念柳眉深锁,无奈看着他。
“女儿,你哪里知道,顶重的幽冥魔功,将使人具有神的力量,那是我最奢侈的梦想。当年冰雪宫宫主冷月练成了顶重的冰雪寒缘,使江湖人闻之色变,她当时就拥有一统江湖的能力,但冰雪宫的人只知练功,对江湖事并无兴趣,所以依旧孤芳自赏。其实她的力量,也无法战胜顶重的幽冥魔功,更不用说她牺牲的是她的生命,在冰雪寒缘阴寒的内力下,她只能年纪轻轻就死去,而幽冥魔功练到顶重,却可以延年益寿。”
屈念念想了一下,“毕竟修练的人是肉身凡胎,过于强悍的武功所爆发的力量,都是人不能承受的,怎能做到延年益寿呢?”
“到他把顶重秘笈给我时,便可知晓。”屈伸伸手抓住了女儿的手,“念念,我一直不让你参与幽冥教的事,你从小长在断魂崖,就如在世外桃源般快乐,可你偶然知道了我们的一些行动,就生气出走去了苏州,我也没办法,只好派周德荗跟着你。但是念念,你相信我,苏州秋府的事,我确实不知情,是陆子豪带人做的,可能当时陆门需要钱,而秋府本就是陆正威养在苏州的一块肥肉。”
“那次陆门被袭的事呢?”
“那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陆正威下的命令,目的只是为了试探玉凌霄的武功。”
“试探?”屈念念不由惊骇,“那一战幽冥教和陆门都伤亡惨重,损失那么大就只为了试探?”
屈伸微眯双目,若有所思,“是啊,玉凌霄是陆正威最忌惮的一个人,甚至超过冰雪宫宫主,所以他用了透髓散。这次我与玉凌霄交手,也深有所感,在被透髓散所伤,身患重病后,身体如此虚弱消瘦,竟还能与我这第八重的幽冥魔功相抗,我虽伤了他,却也胜之不武。关键是,他还如此年轻,难以想象将来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你们的计划是很难实现的。爹爹,你难道就不能放弃么?就算是陆正威成了武林至尊,他又将你置于何地呢?”
“我将是幽冥教真正的主人。”
屈念念不由冷笑,“人心不能满足,也许他以后还想做皇帝呢?”
“如果他坐拥天下,那他许诺我的是整个江湖。”
屈念念全身一震,惊惧的看着父亲。
屈伸唇角绽开一抹霸气的微笑,“女儿,你喜欢秋月白,陆正威也知道,我们都不会伤害他,早晚,他都是你的。”
屈念念凄然低下头,秋月白,为什么感觉越来越遥不可及了呢?人隔着滚滚长江,心隔着千山万水,从前曾短暂拥有的幸福,以后再也不可能了吧。
中原,尧山山麓。
在遵从陆正威之命遣屈伸父女去陆门后,载着陆子豪和蕊儿的马车由一小队幽冥教徒护送,在山间小路疾行。逐渐转入一个山谷,山谷中可以看到十几个黑衣的幽冥教高手护卫。他们引领马车来到一个山洞前,陆子豪和蕊儿下车。
“启禀主上,公子到了。”黑衣护卫在洞外欠身行礼。
良久无声。众人都禀息静候,又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山洞深处传来细细的内力传音。
“子豪,进来。”
陆子豪理了理身上华美的锦衣,傲然迈步走入山洞。
山洞很深,经过了一条狭窄黑暗的过道,才进入了里面宽敞的石洞中,石壁上只插着四枝长明火把,使幽暗的山洞显得格外阴森。
洞中间的石台上端坐着陆正威,他没有束发,灰白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身着玄色单衣,长相本是平和的脸被散发半遮,显出凌厉的气势。
“子豪拜见父亲。”陆子豪一抖袍襟,跪地行礼。
陆正威睁开双眼,睨了儿子一下,“坐吧。”
陆子豪起身,在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就座。
“爹爹,您一直在闭关,不知功力如何?”
陆正威仍闭目端坐,“如今顶重只有一步之遥。”
“真的?恭喜爹爹,贺喜爹爹。”
陆正威脸上却无一丝喜色,甚至轻叹了一口气。
“一步之遥,却是天地之隔啊,我一直不能冲破这重阻碍,不能做到真正超脱。”
陆子豪锁眉道:“是什么阻碍如此难以跨越?子豪可以帮忙么?”
陆正威仍闭目,却未正面做答,只是喃喃自语,“不,我不能放弃,不能,时至今日,只有这最后一步。”
他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陆子豪不由全身一抖,心中陡然惊骇。
“儿子,只有你,只有你能够帮我。你可愿意?”
陆子豪慌乱的看着他的双眼,“爹爹,我当然愿意。”
“好,你真是为父的好儿子!”陆正威盯着儿子,双目闪着寒光,“幽冥魔功顶重,心性全失,断情绝义,五伦俱废,当饮至亲之血,食其心,神功可成。”
“啊!”陆子豪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爹爹,你……你要杀我,饮血食心!”
“子豪,你帮帮爹爹,把你的血和心给我,好不好?”
陆子豪全身颤抖,连连叩头,“爹爹,不要,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求你饶了我吧!”
陆正威眯起双眼,“是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只有你……”
陆子豪绝望的哭喊,“不!你不能杀我啊!我是你的亲骨肉,将来你老了,谁来孝敬你啊!”
“正是,你是我的亲骨肉,我的儿子,正因如此,才只有你的血和心可用。子豪,你答应为父吧,这才是你最大的孝心呢!”
“我娘临死前要你保证过的,你要好好照顾我的!”
“是的,这也是我对你最好的照顾,子豪,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陆正威向前微倾身子,“我要告诉你,你娘并非得急病而死,她看到了秘笈,反对我修练,于是我杀了她。”
陆子豪战栗的看着眼前的人,头发披散,双眼闪着幽幽的绿光,如同一匹恶狼,也如嗜血的魔鬼。
幽冥魔功,真的可以使人变成魔,他已经不再是父亲了,即使自己也曾杀过无数生灵,甚至对小孩子和老弱妇人,都从未手软,心中从未犹疑,可眼前的父亲仍使他不寒而栗。
集中全部力量,纵身而起,提起全部轻功,向洞口扑去,想要夺路而逃。
人刚离开原地,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使他不由自主后退,身体腾空,倒退飞向陆正威。
惊慌的惨叫,拼命挣扎,全部无济于事。他感到陆正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