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几个人吃完饭来散步。
路灯大约十几米一个,灯光幽暗,高耸的水杉树像一张布,完完全全将公园笼罩在黑暗里,电瓶车碾过堆积在路上干脆的树叶,窸窣一阵。
越往里越黑。
“来这里干什么?”
风刮起枯叶,寂静无声,只有外头的鞭炮和烟火争相绽放。
“还能干什么,小树林用来干什么的不知道么?”裴邺坤打量着周围,自言自语道:“这地方倒是挺好。”
李蔓:“。。。。。。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谁跟你闹了?”
李蔓头抵着他后背,“你越来越无耻了。”
裴邺坤继续往前开,在寻觅一个好位置,“不无耻能当饭吃吗?”
“你这什么歪理。”
“无耻一下我还爽了,何乐而不为。”
“。。。。。。歪理。”
有一张石椅面朝湖,旁边有两颗圆形的灌木,裴邺坤将车停在石椅后面。
天上烟花还在闪烁,几千米外人声鼎沸,仔细听还能听清小贩的吆喝声,而这里,黑得隐约只能看清一个人的轮廓。
裴邺坤拿手机照路,牵着李蔓往下走,是石阶,长时间没人来打扫,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长椅上也落了叶,他把给她盖大腿的大衣往上面一垫,干净又暖和。
十来米开外的地方路灯亮着,如果有人来他还能看见。
裴邺坤拉开羽绒服拉链,拍拍大腿,“坐上来。”
李蔓想在他边上坐,屁股还没挨着就被他拉到了他腿上,结结实实的坐了个满怀,裴邺坤合拢腿,夹住她。
他挑起她下巴,“还想逃,老和我耍心眼。”
淡雅如雾的星光里,李蔓看到他如墨的瞳仁里漾着的光,有些狂妄有些轻佻,还有些难耐。
裴邺坤顺势捏住她下颚,仰头吻了上去。
他里头穿的是羊毛衫,面料柔软温暖,李蔓几乎是蜷缩在他怀里,他宽大的羽绒服都能把她也裹里头。
李蔓浅浅的吸气,平复自己的呼吸,她搂住他脖子,说:“我们待一会就走吧,万一有人来,不太好。”
“一会?你觉得我一会能完事吗?”
借着月光,她看到他无比郑重的表情,她没想到他要来真的。
裴邺坤拍拍她后脑勺,“先给你放灯,有啥心意就写上面,虽然肯定不管用。”
“这里放?不会烧起来吧。”
“不会,这边是湖,顶上空,往那边放,过去就是河。”
李蔓拆袋子,说:“大学的时候放过一次,社团活动,当时还觉得挺新奇。”
他站在她身后,抱着她,看她弄。
“社团活动还是和你的小男友一起放?”
“小男友。”
“欠打。”
“给我笔。”
李蔓想不到要写什么,裴邺坤夺过笔,大手一挥留下一行字:生个大胖小子,帅得像他爸。
李蔓:“。。。。。。”
他点上火,孔明灯飘飘摇摇往上走,最后化作夜空里一个点,那边又开始放大型烟花,亮光一炸一炸。
裴邺坤说:“好了,心愿许了就该努力了。”
“下次努力。”
“择日不如撞日。”
“这会语文倒是学的挺好。”李蔓转身要走。
裴邺坤反手一拉,人就被拽回来了,他在裤袋里掏东西,说:“你走了的话下一个惊喜就没了。”
钻戒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李蔓想不出他还有什么惊喜。
裴邺坤嘴角勾起笑,套出个方方的小东西,“惊喜吧?”
李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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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邺坤紧紧抱住她,满足的一声长叹。
李蔓坐在椅子上,双颊泛红,裴邺坤蹲下给她拉衣服的拉链,顺手捏了捏她脸。
裴邺坤将人抱在怀里转而坐下,像哄小孩似的,还抖腿。
李蔓靠在他肩头,“你还说不会有人来,刚刚差点被人看见了。”她抬头的时候似乎与路过的人对上了视线,哪怕短暂的只有两三秒,但还是觉得没脸做人。
“乌漆墨黑的,谁认得谁,人又不知道我们在干嘛。”
怎么会不知道。
裴邺坤轻轻搭起她的手,盯着那枚戒指看,钻石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他在无名指上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我觉得这一炮特别有意义。”他一本正经道。
李蔓:“你少说话,现在几点了?”
“我看看啊,再过会就三点了。哟,我这一炮打的时间可真够长的,下次得计时,看看自己最长记录是多少。”
李蔓浅笑一声,“那等你老了你会越来越自卑的。”
“找抽?起来点,我拿根烟。”
他刚吸上一口,李蔓说:“真的少抽点吧。”
“在戒呢,你以为我是你,说不抽就不抽了?这玩意陪了我十来年,得慢慢戒。”
“我让你少抽点,不是让你戒。”
“你懂什么,以后咱还得养宝宝,这烟得戒。”
李蔓一愣,原来他想得那么仔细。
裴邺坤说:“你是老师,以后孩子的养育问题就交给你了,希望他别学我,像你一样,有孝心,努力读书,长相还是随我好了,像你估计以后讨不到媳妇——嘶——”
李蔓狠狠掐了他一下。
他偏头吐烟,给她屁股一掌,“计较劲儿,我哪说错了。我是不是想太远了?得先把丈母娘搞定,愁啊。对了,回头到了桐城,你给我整几本数学书和卷子,高中的瞧着挺难的。”
“要不要请个老师教一教?”
“你不就是吗”
“我数学不好。”
“也对,你就一猪脑子。”他笑了两声,在她耳边低声道:“完了,咱们以后的孩子智商堪忧,你水平太低,我拯救不了。”
李蔓学他的口气说:完了,以后咱们孩子的肤色堪忧,你太黑,我拯救不了。
“哪黑了?不粉粉嫩嫩的像棒棒糖,你最喜欢了。”
李蔓真的说不过他,笑着看向别处,不理他。
裴邺坤抽完烟扳过她脑袋,吻了上去,“今儿是不是没吃到棒棒糖觉得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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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多,路边的早饭摊已经开张,馄饨馒头的香味飘香四溢,裴邺坤问馄饨店的老板娘接了个充电器给电瓶车充电。
李蔓说:“少吃点,我妈让我们早点回去,她说给我们做早饭吃。”
“我们?”
“嗯。”
“你妈怎么这么不对劲,从前可没留我吃过早饭。”
“你小时候她不经常留你吃饭的吗?你不会是紧张吧?”
裴邺坤盯着李蔓看,李蔓有点心虚,低头吃馄饨,他眼一眯,问道:“你妈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
“没有吧。”
“李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就会做出一副天地良心我没骗你的表情,你给我老实交代。”
李蔓忍不住笑了,说:“那天我回来,她找我说话了,她说她国庆的时候就知道了。”
裴邺坤筷子一顿,“然后呢?”
“说了挺多话,但其实也没什么。我选择了你,她选择尊重我。”
“还有呢?”
“就希望你对我好之类的,你怎么这么紧张。”李蔓瞧着他的模样觉得好笑,就像学生考完试查分数一样,紧张忐忑。
裴邺坤哼笑一声,“合着你们娘俩逗我玩呢,这笔账我可算在你头上。”
“我妈大概就想仔细观察观察你吧。”
“回来都没说上几句话,能观察出什么。”
“她对你印象其实还是不错,毕竟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你这话说的可真够假的,看着我长大能对我印象好?”
李蔓:“我对你印象挺好的。”
裴邺坤拍拍她头,“赶紧吃吧,少占我便宜。吃完去趟超市,买点礼品给你妈捎回去。”
“不用,那些不实惠。”
“这叫心意,你现在和我说破了,我就得正式拜见一下丈母娘了,不然回头你怎么解释你手上的戒指,这么大的钻,你妈不一下看到了。”
李蔓:“两块钱的戒指,我妈不会在意的。”
“还和我顶嘴,我是不是昨晚没让你尝尝顶嘴的滋味?”
第六十六章
六点左右的时候天微微亮; 路边的野生青菜上结了一层薄霜,车轮碾压过小枝干,咔擦一声; 折成两段。
电瓶车前头堆满礼品; 李蔓让他买个两盒示意一下就好,可这人精挑细选花了一千多块; 还厚颜无耻的给她拿了条新的打底裤说是她的新年礼物。
黄美凤一大早起床擀皮包饺子,用的大白菜都是自家种的; 新鲜不打农药; 还特地煮了六只大闸蟹; 挑的个头都是最大的。
李蔓和裴邺坤到家的时候黄美凤正好要下汤圆。
两人提着礼品大包小包的进来,黄美凤一见心里大约有了数。
黄美凤说:“你跟着上蔓上楼刷牙,牙刷有新的; 你爸大清早就上镇去了,估摸着家里门都锁了。”
裴邺坤将礼品放在边上,点头跟着李蔓上楼。
李蔓从橱柜里拿出新的牙刷,说:“我妈对你什么态度; 不用多说也能明白吧。”
她给他挤牙膏,裴邺坤拿她的水杯刷牙,一前一后的站着; 他说:“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吗,就是这个理,再说了,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哪个女人不喜欢。”
“自恋。”
裴邺坤关上卫生间的门,咬住牙刷开始解皮带,李蔓生怕他再挑战‘下限’,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手。
“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想什么玩意呢。松手,老子膀胱快爆了。”
“。。。。。。”
他当着她面掏出兄弟,对准马桶尿尿,嘴里那根牙刷翘着。
李蔓快速刷完,拧了毛巾擦脸,耳边哗啦啦的尿尿声比外面的鞭炮还响。
他抖了抖往里塞,咬着牙刷含糊道:“大冬天的,裆里湿着真难受。媳妇水太多也真是一种苦恼。”
李蔓瞥他一眼放下毛巾,“这是我的,你用我的洗就好,我先下楼了。”
裴邺坤一手刷牙一手拉住她,“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旭日初升,浅浅的阳光从窗户透进,照得他眉眼更加深邃明亮。
“下流。”她轻轻的说。
他长臂圈住她,笑道:“你见过哪个男人在自己媳妇面前装正经的?”
他灌水漱口,拿过毛巾一擦,转头就对着她吻了下去,李蔓被他抵在玻璃门上,铝合金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他的唇微凉,口齿间都是牙膏的清爽薄荷味。
。。。。。。
饭桌上又是汤圆又是饺子,又是甜的又是咸的,黄美凤似乎还要烧什么,裴邺坤赶忙阻止道:“阿姨,随便吃点就行,烧这么多也吃不完。”
“那行,赶紧吃,等会汤圆涨了。新年吃汤圆,来年又团圆。”
黄美凤做菜一流,红枣银耳汤圆,上面还撒了点桂花,和饭店里的有一拼。
黄美凤整理台面,琉璃台上面粉洒了一片,她问道:“回来待几天啊?”
“年初六走。”
“你们假期挺少的吧?”
裴邺坤见李蔓不吃芝麻的,舀过她碗里的芝麻汤圆,边吃边答:“假期有,就是一放假人手不够,所以一般不休息。”
“那得好好注意着点身体,我听小蔓说你们干这个作息不稳定啊。”
“有时候整修检查轨道得挑火车不经过的时候,我们那块正好挨上半夜,所以夜班比较多。”
黄美凤将一盆生饺递给李蔓,说:“给隔壁阿婶送去。”
李蔓接过,没说什么,出门,走之前和裴邺坤对视了一下,这哪是送饺子啊。
裴邺坤放下筷子,微微坐正,静候发落。
黄美凤在他斜对面坐下,和蔼道:“小蔓都和你说了吧?阿姨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啊,你们俩要在一起我不反对,我们这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小蔓什么性格你肯定也了解,她明面上看着没啥事,无所谓,其实这孩子心肠软,有时候也挺冲动,你比她大四岁,社会经验也比她多,以后两人过日子多稳着她点,阿姨这一辈子没活出什么,经历的婚姻也很失败,所以就希望她能活的开开心心,嫁个好人,过和和美美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哪对夫妻不吵架,吵过了就好了,别动不动就离婚,互相包容着点,理解着点。”
裴邺坤微微颔首,“她比我懂事,在一起半年她包容的更多。”
她一直在体谅他,心疼他,长时间见不到面也不说什么,刮风下雪第一个人想到的就是他,真遇上什么事其实还是她比较冷静,心肠也是真的软,也从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所以和她在一起吵不起架。
黄美凤说:“她性子直,脾气倔吧但其实很软,前几天坐在一起看新闻,什么大火烧了一家三口,这孩子看得眼睛都红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啊,谁能娶到我女儿真是有福气。但一个家庭,男人若是小气这斤斤计较,那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好在你也是个大度的人,她要是犯倔钻牛角尖,邺坤啊,你就多包容着点,要不是因为她爸,小蔓她性格也不是这样的。”
裴邺坤笑了,说:“我是有福气能把她拐手里。阿姨,我知道从别的一些方面我配不上小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