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那么远散步;你有那个力气跑出平原县,还不如跟我回长安。”
谢清摆出一副哀恳的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这会要是赵俨祇或者辛绾在这,没准一心软就什么都答应了。可惜他面对的是杜正则。杜将军看见谢清的这副表情,不幸心中只剩了恶寒。
“怀芳,你别摆出这副表情。”杜正则冷冷说道:“你就是当场哭出来,我也不会让你乱跑。”
一计不成,谢清迅速换了一张凝重的脸。他严正地对杜正则说道:“正则,你我朋友一场,我也不瞒你。你看平原连年水患,百姓何辜?流离失所者有,卖儿鬻女者有,听闻最惨的年景,人相食的都有。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却不作为,吾心何安?君心可安?再者,此间之事,摆明是城阳侯造的孽。上如今待周家如何?待广陵王如何?我若是不把这事办好,到头来上是要担骂名的。”
这一番话当真是义正言辞,杜正则半晌无语。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
于是后来赵俨祇就收到了杜正则陪着谢清上了平原大堤的密报,当然,那会他们已经在返回长安的路上了。
谢清痛痛快快地淹了周家千倾良田,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他心愿已了,也没再难为杜正则,当即就跟他回长安复命了。
一路无话。他们既没赶上大雨也没遇上杀手,就是旅途颠簸得谢清又瘦了些。
赵俨祇本来准备了一堆斥责的话等着谢清,结果在他看到魂牵梦萦了一个多月的那张脸时,万般埋怨只汇成了一句温柔得不像话的“瘦了……”。
杜正则又是一阵恶寒,刻板地复完命就找借口回家了;反正赵俨祇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殿内只剩了赵俨祇和谢清两个人。谢清刚想跟他说说平原的事,就被赵俨祇一个饿虎扑食按在了地上,二话不说上下其手起来。
谢清顿时脸就红了。
赵俨祇痛快地摸了一遍,得出结论:“怀芳,你已经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我得好好给你养养了。”说完翻身坐了起来。
他看着谢清尴尬的脸色和僵硬的身体,无声笑了起来。赵俨祇伸手把谢清捞了过来,在他耳边狎昵低语:“怀芳,你想什么呢?恩?”
好东西自然要留到最后享用,赵俨祇愉快地想。谢清两个月没回长安,他于情于理也得让人先去看看孩子们。
谢后把四个孩子养得非常好。谢清一出现在椒房殿里,粉雕玉琢的怀卿公主就迈着小短腿磕磕绊绊地奔了过来,兴奋地喊着:“阿舅!”
谢清惊讶于两个月不见怀卿居然还这么亲自己。他立刻眉开眼笑地俯身把怀卿抱了起来,柔声哄她:“怀卿又漂亮了。”
怀卿搂着谢清的脖子,眼睛弯成了跟谢清的那双凤眼一样的弧度。她认真地对谢清说:“阿舅也漂亮了!”
赵俨祇没绷住,大笑起来。
谢清抱着怀卿,与赵俨祇并肩走进殿内。赵俨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把右臂轻轻伸开,放在他身后三寸处,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
谢清的两个孩子刚刚会走。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父亲,两个孩子对谢清多少有些陌生。谢清伸出手要去抱承明和婠儿时,他们俩竟然向赵俨祇扑了过去。
赵俨祇再一次得意地笑了。他看着谢清变得有些沮丧的脸,心情颇为愉悦地安抚道:“不要紧。小孩子么,认生。”
不过怀卿倒是一点不认生。她对弟弟妹妹十分不屑似的撇了撇嘴,仿佛谴责他们竟然对待别人比对自己的阿翁更亲,完全忽略了她自己自从谢清进门后,就一直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一点要同赵俨祇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谢后打趣道:“怀卿倒是同大兄好。这几个孩子,好像都更亲旁人些啊。”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一直被忽略的阿绥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拽住了谢清的衣角。
阿绥如今被谢后养的白白胖胖,一点也看不出早产了两个月。一岁多一点的阿绥正在艰难地学说话,他看着兄姊都可以自由地交谈,十分着急。可阅历甚浅的他完全不懂得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再怎么着急他都只会说简单的几句话,而且除了“阿翁”和“阿母”外,发音皆十分令人发指。
赵绥觉得自己十分喜欢这个“新来的”、被大姊叫做“阿舅”的漂亮男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阿绥就粘在大姊身边。他看着大姊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专心同那漂亮阿舅颠三倒四、却还是喋喋不休地说话,心里也痒痒地想和他交流些什么。
于是赵绥灵机一动,把汤碗扔到了谢清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55
赵绥充满善意与期待地把汤碗扔到了谢清身上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良久,赵俨祇才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俯身把儿子抱了起来,远离对他怒目而视的怀卿,问道:“阿绥为什么要用碗砸阿舅?”
彼时的阿绥是无法回答父亲这个问题的,而多年之后,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曾经干过这种蠢事了。赵绥一生英明天纵,比起他的父亲又多了几分锦上添花的宽和仁慈,可唯独对待自己的心爱之人,却总是错付他意。追溯起来,原来是从这时就注定了的。
一向言语不怎么利索的赵绥,却在这一餐饭的时间里,实现了质的飞跃:赵俨祇和谢清同谢后道别时,赵绥突然出现在谢清脚下,拉着他长可曳地的袍袖,奶声奶气地叫了句:“阿舅!”
谢后异常惊讶。她大惊小怪地抱起儿子,让儿子的视线与谢清持平,同时口中说着:“阿绥,你再叫一次好不好?”
“阿舅。”赵绥看着谢清漂亮的脸,留下了一行清澈的口水,赵俨祇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瞬间就黑了脸。
回承德殿的路上,赵俨祇忧虑地对谢清说:“看来阿绥是真喜欢你啊。可这孩子怎么能往喜欢的人身上泼汤呢?三岁看老,三岁看老,我现在就开始担心阿绥娶不了妻了可怎么办?”
谢清好笑地看着赵俨祇,低声调侃道:“太子怎么会娶不到妃?陛下多虑了。”
赵俨祇看上去又多了点信心:“对,怀芳说得有道理。给儿子强娶一两个美人,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
谢清:……
谢清压根没有考虑过赵俨祇会让他回家的可能性,因此晡食过后,他连提都没提这事,乖乖跟赵俨祇回了承德殿。左右还有平原的事没有说;那事真要细说起来,恐怕一夜也说不完。
他二人一回到殿内,赵俨祇便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命令侯在一边的内侍宫人道:“都出去。”
赵俨祇神秘兮兮地绕到帷帐后,窸窸窣窣捣鼓了一阵,抱出一大卷缣帛来。他兴致勃勃地招呼谢清:“怀芳来看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弄出了个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缣帛展开来。
那是张类似地图的东西。说“类似”,是因为那一大卷雪白的缣帛上,地势脉络都不仅仅是简单的勾勒,而是将谢清喜欢的山山水水描绘得极尽曼妙。那图实在太大,两人只得趴在地上看。
赵俨祇的手指从图上划过:“怀芳你看,这里,这里,这都是我们的。我每得到一块地方,就在这图上画出来,以后我要把这卷缣帛画满。”他伸出手去够那图上方大片的空白:“这里匈奴,我们得要,我们好去看看大漠雪山。”然后他又把身子向下挪了挪,道:“这边西南,我们也要,听说这边四季如春,要是有机会,咱们也在那住些日子……”
赵俨祇兴奋地描绘着他胸中的宏伟蓝图,大概觉得趴着的姿势比较累,所幸就躺了下来。他把手臂伸展开,垫在谢清脑后,跟他肩并肩躺着。他们眼中的是承德殿曾经遥不可及的殿顶,赵俨祗怀里是他曾以为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谢清。
那一天的赵俨祗对谢清耳语,出口却是几近郑重的誓言:“这卷江山图,只有你和我见过,待我把它画满,便送给你。我要你富有这天下的名山大川。东海碣石,北地大漠,抑或碧落黄泉,此生唯愿与君同赏。”
画栋雕梁,金阶玉堂,终将埋没于漫漫韶光。少年可知一诺千金,此后尚有山高水长,怎可轻易就许了人仙乡?
赵俨祗一点点把谢清收进怀里,温热的唇印在他的额角。怀里的人有些僵硬,却没有推开他。赵俨祗轻笑了一声,喃喃道:“别怕,怀芳,别怕,交给我吧,都交给我。”
谢清紧紧闭着眼,睫毛不安地颤抖着。他咬着唇不说话,却慢慢把依然有些僵直的手臂环上了赵俨祗的颈项。
赵俨祗脑子里一下就炸了。他把谢清的腰揽得死紧,滚烫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谢清脸颊,耳际,下巴,唇角……
赵俨祗狠狠吻上谢清看起来十分诱人的唇,厮摩舔舐。可他很快便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触碰了,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把舌头探了进去。所有的技巧与挑逗这时都想不起来了,赵俨祗只凭着本能在谢清的口腔里搅动着,同时不知餍足地只想往更深处探去。
在赵俨祗把自己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以前,谢清不得不出言阻止。原本环在赵俨祗颈上的手此刻正攥着他胸前的衣襟,谢清依旧紧闭着眼,颤声求道:“别,别在这。”
谢清的求恳让火热的气氛一下子旖旎起来。他温润的声音仿佛一湾清泉浇在赵俨祗心上,让他稍稍找回了些许理智;他暗暗责怪自己简直像个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自己丢人也就罢了,可万一吓着他可如何是好?赵俨祗忙爬起来,一边连连说着自己唐突了,一边把谢清抱起来向殿内走去。
那晚赵俨祗除了开头时的些许失控外,一直都极尽小心地克制着自己,唯恐谢清有一丝不适。虽然没有了平时肆意纵情的快感,但他看着谢清从起初的僵硬到后来的柔顺,再到最后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着紧紧攀住他,只要撬开他的唇便能听到他想要他发出的声音,赵俨祗突然觉得生命都完满了。
谢清其实还想跟赵俨祗说说平原的事,却在他仿佛永无止境的索取中,终于不支地睡了过去。
谢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觉得全身都疼,尤其腰间那个位置,简直不像是他自己的了。谢清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难过的低吟,赵俨祗立刻狗腿地凑了过来:“怀芳,要什么?”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同样“操劳”了一整夜的赵俨祗看起来竟然比平时还更神清气爽了些。谢清看了他一眼,实在没那个精力为两人鲜明的对比而不平,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怀芳先别睡,起来吃点东西。”赵俨祇心情大好地哄劝着。
谢清实在太困,任谁劳神费力两个月,又长途跋涉好几天,再马不停蹄地被这样折腾一晚上,都不会精神到哪去。不过出于礼仪,谢清还是勉强抬起眼皮看了赵俨祇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就是在说:“快走开别烦我。”
赵俨祇哪里是会被人家一个眼神打败的人。他打定主意要让谢清吃点东西,于是灵机一动,在谢清耳边说道:“怀芳,起来给我讲讲平原的事。”
果然谢清在听到“平原”两个字后立刻清醒了不少,他强打精神坐了起来,不适地“嘶”了一声。
赵俨祇忙扶住他:“你起来干什么?躺着说就可以了。”
谢清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力地说道:“胡闹,说正事呢,躺着像什么样子。”
赵俨祇只好替他在腰下垫了两个枕头。
谢清其实还想正襟危坐地跟他说话来着,不过在赵俨祇的强烈反对下,不得不作罢了。反正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估计坐也坐不了多长时间。
赵俨祇趁着谢清叙事的时间,给他喂了一碗汤和一碗粥。喂完之后赵俨祇就想让他躺下继续睡了,不过谢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谢清越说精神越好,赵俨祇却看着他的黑眼圈揪心。他忍不住反省,自己的策略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明明知道这个人一说起正事,天塌下来都不会理,更别说只是他自己不舒服了。
于是赵俨祇所幸把话题引到自己最关心的地方,开始了他全程除了装作耐心倾听实则只关心喂食外的第一次发表言论:“怀芳,害你差点掉下堤坝的人是谁?”
谢清愣了一下,他明明才刚说到那桩粮食掉包案啊。
赵俨祇不耐地摆了摆手:“我对那些贪腐之类的破事没兴趣,眼界只有几袋粮食这么宽的人,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回头给平原郡换个可靠点郡守,叫他去慢慢整顿就是了。哪有六百石的小吏也叫你来操心的道理?你想累死自己吗?”
谢清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就老老实实地跳过了这段,开始讲他在黄河大堤上发生的事情。
赵俨祇听得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