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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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江山-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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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添乱”了,他诧异地对妻子说道:“可是,你明明舍不得啊。”
  “舍不得!我当然舍不得!”南姬的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可就是舍不得,我才要为他们的前程打算!”
  谢清总算是明白了妻子的用意,不由失笑。他温言对南姬说道:“阿南,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们的孩子,只要教得好,不必担心没有个好前程;就算他们不成才,我也可保他们衣食无忧。这些你都不必操心,更用不着……”
  “你?我就是不能让我的孩子跟你一样!”南姬刻薄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见弃于上,前程无望;难得中宫念着旧情,两个孩子又讨了上的欢心。如此大好时机,我怎能错过!”
  谢清愕然。
  “今上百年之后,太子便是九五至尊;年少时的情谊最深刻,承明定能谋个好前程。至于婠儿,”南姬笑了一下,“就算做不了皇后,做个夫人、美人也好。”
  谢清越听越不对,她为儿子的前程谋算还勉强可以接受,可是——
  “阿南,这事不要想!做皇后未必便是什么了不得的前程,”谢清想想自己年纪轻轻却落得缠绵病榻的妹妹,心中痛惜不已,“至于什么夫人、美人,我谢清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妾,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谢清很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以至于南姬只是愣了一下,根本没当回事。她一边给女儿掖了掖衣襟,一边嘲讽道:“大司马辞官还乡,上却叫你做了大司马长史,你以为你这辈子还有出头之日?我过够了看人白眼的生活,儿女的前程指望不上你,我做母亲的却是不能不管。”
  谢清郁闷地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说起,只好又悻悻地把嘴闭上。他想时间还长得很,就算自己不说,南姬也会慢慢知道,从而打消这些可笑的念头。至于女儿,他还真不信,自己若是一意不准,赵俨祇还能强娶不成?
  是夜无话,南姬忙着同谢清生气,谢清忙着自己生闷气,两人到家之后就各自休息了。
  几天后,谢清的一双儿女被送入广明宫。谢后宫中一下多了两个孩子,从此过上了鸡飞狗跳的新生活。
  后宫鸡飞狗跳,前朝也没好到哪去。赵俨祇大肆招揽人才,中央塞不下的就派到各个诸侯国去。诸侯王们逍遥惯了,一开始没当回事,可是时间长了,却明显觉得有些别的味道了。
  原来诸侯王自己任命官吏,只要不闹出圈,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富贵闲人整天没什么可烦心的,就保不齐有点特别的爱好。比如,有些爱好强抢良家男女的、私刑宫人的、轻贱小民的,偶尔也会闹出一两条人命。但只要没人捅到天子那里,也就不算什么大事。可如今却是不行了。赵俨祇弄来的官吏,不居高位,却是要职;而且一个比一个耿直不阿,平时连诸侯王们踞坐不冠这种事都要郑重弹劾,更别说人命关天了。
  年前,楚王赵原就出了点事,被一个言官捅到了赵俨祇面前。赵原是先帝异母弟赵舜之子,跟赵俨祇算是正经从兄弟。赵原此人武功非常,力能博熊,平时也没什么特殊癖好,就爱打个猎什么的。有天楚地大雪,赵原兴致上来,非要打猎,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奔郊外去了。雪天里动物出没都少,赵原半天也没见着一只,正暴躁的时候,灌木丛中一阵骚动,赵原手疾眼快,一箭便射了出去。结果侍卫上前一看,楚王射中的竟是一个人。
  随行的人都慌了神,赵原见猎物没射着,倒是伤了个人,兴致大败。猎也不想打了,也不管那人的死活,调转马头便走了。
  坏就坏在了这。
  那个冤死鬼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出来找点吃的。结果家人左等不回,右等不见,就出去找。等人找着的时候,身子早就凉透了。
  一家之主被射死,箭矢上明明白白地画着楚王的标记。那家的女主人骤然成了寡妇,带着三个垂髻稚子,这一下日子就没法过了。
  人没了活路,哪还管你王侯贵族皇亲国戚。那女子病急乱投医,四处告状,一时间闹得整个彭城无人不知。
  后来那女子有一次趁赵原出宫时,当街拦驾大哭,赵原不胜其烦。与侍卫推搡间,那女子不知怎么就撞在了一个侍卫的戟上,当场毙命。
  与楚王打猎时失手伤人不同,这回是在大街上,如此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多少人看在眼里。虽然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这事到后来却还是被捅到了天子面前。
  于是就完全没有可能善了了。别人不说,路之远和萧显二人轮番上阵,导致赵俨祇本来想削楚国四个县,结果最终削了六个。
  这事表面上看来就这么过去了,但远远没有结束。
  赵原同赵辛年少时关系匪浅,直到现在也一直来往。赵辛听说后,就给赵俨祇上了封奏疏,大意是大家血脉相连,还请天子饶恕楚王,给他条自新之路。
  赵俨祇就完全不明白楚国诺大的地方自己不过削了六县怎么就不给赵原活路了,是以那封奏疏被赵俨祇拿在手里还没片刻工夫,就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卿等都看看,广陵王,欺人太甚!”赵俨祇尤不解气,袖子拂过桌面,杯盏书简摔了一地,博山炉砸在竹节灯上,二者都滚出去好远。
  “朕不过要削楚国六县——还不是多富庶的地方——怎么搞得好像朕是要赵原的命似的?!”赵俨祇大发雷霆,“卿都说说,赵辛意欲何为?怀芳那炉子烫手得很,你别动它!”
  正想去捡博山炉的谢清,在众人的目光下,尴尬地收回了手。
  赵俨祇待赵辛一向优渥,说到底这又是他们自家兄弟的事。因此,赵俨祇自顾自大发了一通脾气,也没人答言。之后天色晚了,众人也就都散去了。
  今日没有轮到谢清侍中,不过谢后请他一同用晡食,所以结束后,谢清就去了椒房殿。谢清之前和赵俨祇说好,侍中的日子他住在广明宫,不侍中就回家。然后谢清发现,新的安排上每日有三个侍中,而谢清则是十天里有九天都会轮到。
  赵俨祇自是不请自来。他发现看看孩子心情能好不少。尤其是怀卿,已经可以含混地叫出“阿翁”了,赵俨祇喜欢得心都要化了,一天不见就坐立不安。
  谢清的两个孩子被谢后照顾的很好。谢后自从多了两个孩子后,人变得更瘦了,但是精神却是比以前好了很多。谢后最近一直旁敲侧击地问谢清南姬的事情,谢清不明就里,把二人婚后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吃饭的时候谢清就想起了前几日南姬要把女儿嫁给阿绥的事,心里郁闷,不由就带到了脸上。
  “怀芳,你怎么了?”赵俨祇但凡遇到谢清的事,都细心得很,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谢清的表情。
  谢清想了想,觉得儿女的婚事,趁着赵俨祇没起心思,还是越早说越好。在座的一个比一个关系匪浅,所以谢清也没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日里他跟南姬吵架的内容说了个底掉。末了谢清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希望婠儿嫁进帝王家的想法。
  赵俨祇虽然觉得南姬太过势利,但不得不说,让他儿子娶了谢清的女儿这事实在非常合他心意。不过谢清一副摆明了不愿意的架势,赵俨祇也犯不着为了十几年后的事让他不高兴。因此他也没把话说死,只是打了个哈哈,说道:“怀芳太着急了。十几年后的事情你现在说什么,婠儿若是不喜欢阿绥,我还敢抢你的女儿不成?”
  赵俨祇晡食后就一直气哼哼地霸着谢清,一下想起这个公文,一下说起那个奏疏,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谢清心中好笑,看这个架势,他今天是别想回家了。想想南姬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谢清也就决定顺着赵俨祇高兴了。
  不过既然要留下,说点小事自然没意义。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谢清提起了赵辛的那封奏疏。
  谢清知道赵俨祇对广陵王和周家人的恩宠是为了什么,他也不避讳,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今天冲动了。以陛下对广陵王的‘器重’,就算广陵王不识好歹,陛下也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不然传出去,难免有人多想。”
  赵俨祇冷笑了一声:“那便由他们去想。我这便宜外祖和兄长,最近实在不像话。传出去也无妨,也该敲打敲打他们了。他有胆上这种东西给我看,真是要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而后,不等谢清答话,赵俨祇便神情端肃地说道:“怀芳,不该动的东西以后你不要插手,刚燃了香的博山炉烫得很,仔细伤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48

  “怀芳,不该动的东西以后你不要插手,刚燃了香的博山炉烫得很,仔细伤着你。”
  谢清闻言哭笑不得,心里又有些熨帖,眼中不由带了三分温情。温暖的烛光照得谢清眼光潋滟,看得赵俨祇满心柔情。在赵俨祇看来,这会的气氛真是甜腻得不行,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自己。于是,他慢慢地向谢清靠了过去。
  “可是臣还是觉得不妥,”赵俨祇兀自心猿意马,谢清清冷的声音却一下子给他泼了盆冷水,“诸侯王权势过大已是如鲠在喉,此时实在不宜妄动广陵王与周氏。”
  赵俨祇激灵一下,条件反射般地坐正。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赵辛过。
  颇不太平的熙和元年在一次次的鸡飞狗跳中总算过去了。新年时,齐王,江都王来朝,带来了一个值得玩味的消息。
  楚王赵原在被削去六县后,闷闷不乐了好一段时间,广陵王为了安慰他,就送了二十名美人给他。而赵原的回礼是黄金千斤,和五十把宝剑。他二人从小感情就不错,这回一来二去,就更好了。这些都没什么,比较特别的是,楚王紧接着在一个月间一连举行了三次大型狩猎,最后一次更是出动了五万人之多。
  赵俨祗听得心中一凛:什么狩猎要动用五万人,这分明就是练兵啊。
  齐王赵孝成依旧常年保持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赵俨祗觉得,几年不见,他的这位阿兄说话声音更加空灵了些。他怀疑赵孝成说不准哪天就会羽化登仙了。江都王赵修庸是赵俨祗的另一位从兄,学问很好,人也清明,在赵俨祗那堆奇葩的叔伯兄弟们中,难得是个正常且有点才德的。
  熙和二年的新年是赵俨祗过得比较舒服的年之一,来朝的诸侯王难得都是跟他关系不错的。赵俨祇日日听赵修庸讲讲书,或是讲讲他走过的名山大川,都令人心旷神怡;就连赵孝成说的修道炼丹,赵俨祗都听得饶有兴味,倒真尝着了点兄弟情深的滋味。谢清同赵修庸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借着这个由头,十五天年假里倒有十天赵俨祗都霸着谢清,不得不说是个意外之喜。
  后来赵俨祗想想,在那个一年到头基本全是糟心事的熙和二年里,那个新年几乎可以说是他唯一顺心的一段时间。
  齐王和江都王离京时,赵俨祗破例送出长安城外五十里,这才依依惜别。临走时,神游天外的赵孝成竟然抱了一下赵俨祗,赵俨祗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赵孝成却在赵俨祗耳边说道:“赵原的那个消息,是赵襄告诉我的。”
  赵俨祗不知道阿兄这么做是什么用意,只好先放到一边;而很快他也就没有闲心想这事了。
  熙和二年二月,日有食之,举朝皆惊,人心惶惶。太史令公孙敞认为日食大不祥,是“臣掩君之象”,预兆着权奸当道,甚至有亡国死君之虞。
  赵俨祗本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如今大权在握,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受自己心怀不轨的兄长和倚老卖老的旧臣处处辖制的少年天子了。他甚至把这事当成了调笑忧心忡忡的谢清材料:“你担心什么,如今还哪有什么权臣,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我说了算?要我说,这权臣端看是谁。别人不成,不过若是你,别说你要大权在握,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气得谢清脸都白了,连说荒唐。可也没那么担心日食的事了。
  三月,高庙失火,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印证着公孙敞的预言;但黄河一场大水,淹了四个县,这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中。
  如今钱成了头等大事。修缮高庙要钱,黄河赈灾要钱,赵俨祗还要秘密屯兵防范诸侯王,就算国家休养生息已久,过了好几年太平富足的日子,也禁不起这么折腾,财政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
  谢清已经忙得连着三天都没怎么休息了,熬得双目赤红,眼圈乌青。还要腾出时间应付妻子的疑神疑鬼——南姬刚刚因为他半个月没回家而醋意大发,谎称自己得了急病把谢清诓回了家,然后好一顿吵闹。而后谢清便成功地连续四天没挨过榻了,惹得赵俨祗大为光火。
  唯一的好消息是谢后养的四个孩子都在茁壮成长。年龄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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