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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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江山-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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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难缠的天子在病中更难缠。谢清说的故事再无趣,赵俨祗也都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却是谢清先不行了。自从得知赵俨祗病重,他就一直没怎么合过眼,现在躺下才觉出累来。谢清说了两个故事就撑不住了,眼皮直打架,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起来。
  “怀芳,你是不是困了?”赵俨祗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清的异样。
  “恩,是有一点,不过无妨。”其实谢清现在只想蒙头大睡。
  “哦。”赵俨祗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他舍不得跟谢清独处的时间,可他更舍不得谢清累着。“那怀芳睡吧。”
  谢清实在太累了,没听出赵俨祗的失落。他拍了拍赵俨祗的手,含混地说:“明天,明天再给你说个好听的故事。”
  说完便睡了过去。赵俨祗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怀芳刚才说了明天,这令赵俨祗无比欣喜。然而病中毕竟精神不好,赵俨祗很快也睡了过去。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里,谢清一直陪着赵俨祗。赵俨祗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太医说他如今病势稳定,情况好了不少。
  这一日,谢清抱着公主怀卿斗弄,赵俨祗在塌上看着他们傻笑。这是他一生最为疼爱的女儿,真正的掌上明珠。哪怕他后来有了同样留着谢家血脉的长子,也不曾分去她半分宠爱。
  这个孩子长得像谢清。
  在她刚刚出生,还是红彤彤皱巴巴的时候,赵俨祗不知怎么就看出这个孩子长得像谢清。给女儿取名用了谢清表字中的“怀”字,虽然赵俨祗坚持说是取安之意,然而只有他私心知道,这个字其实实在是取念之意。
  怀卿,我在,想着你。
  怀卿如今刚会说几个字,谢清正不遗余力地教她喊“舅舅”。看着小公主怎么也发不出那个音,小脸涨得通红,谢清的心就软的想要滴出水来。
  赵俨祗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安然静好。他平生挚爱的那个人抱着一个拥有他二人血统和相貌的孩子,就好像,那是他和他生命的延续。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实在短小。。。作者回老家了,码字的时间实在不多,而且木有电脑用,手机太费劲了。。。这两天能更多少算多少,节后依旧日更三千。顶锅盖任抽打。。。





☆、34…2

  赵俨祗一病几个月,纸不能总包着火,天子病重无嗣,朝堂上人心惶惶。帝国双璧镇得住外患,却镇不住内忧。没办法,虽然没有人真的大胆到在帝国双璧眼皮底下闹事,但是人心不稳,有心人想要暗中挑唆找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却是防不胜防。
  这不,眼下就有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大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跳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开始哭,哭完先皇哭今上,哭得他的顶头上司光禄勋额上的青筋直跳。
  光禄勋路弗明跟御史大夫路之远是从兄弟,他二人一样继承了路家人的耿直不阿,但并不是没有脑子。路弗明偷眼看看顾慎行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也带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心知他这是动怒了。路弗明一阵头皮发麻,顾慎行的怒火他可一点不想体会。
  那个平时不声不响现在一看就是不知道让谁挑唆了的中大夫还在哭,内容终于到了皇嗣这个敏感话题。这事情是实实在在摆在那的,顾慎行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当它不存在,只不过他和赵望之积威犹在,大部分人都不敢拿这事做文章罢了。
  不过这种事一旦有了个不开眼的开了头,就不愁没人跟风了。总有那么几个脑子不好容易被煽动的,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而那位中大夫已经开始指桑骂槐明里暗里说着权奸当道了。
  “一派胡言!”眼见着他就走个神的工夫,他这位下属已经越说越不像话了,路弗明这脑袋就一跳一跳地疼,他可不想让人认为他跟这事有什么牵扯,连忙呵斥道以表明立场,“天子家事,岂容你议论!”
  “光禄勋此言差矣。”周济川中气十足地开了口,“皇储岂能仅仅说是天子家事?万一有人趁上病重时动了什么手脚,社稷不稳该当如何?”
  “谁说朕病重?”赵俨祗懒洋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内侍抬着肩辇把赵俨祗架了出来,只见他的左腿上绑得一大圈不知什么东西,比平时粗了一倍有余。
  赵俨祗声音不高,但面色红润。他扫视了众人一周,笑了笑说:“诸君挂心了。朕不过是摔断了腿,躲了几天清闲,诸君何必大呼小叫?”接着他看向那位嚎哭的中大夫,厉声说道:“朕活的好好的,你嚎什么丧!盼着朕早死不成?!”
  中大夫一下就变了脸色,以头抢地,“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俨祗不耐地一挥手:“廷尉,中大夫祝诅天子,大逆不道,看着治罪吧!”
  中大夫摊在地上起不来了。祝诅今上,还有什么可治罪的,不过是议议他哪种死法罢了。
  处置了这边,赵俨祗又看向吓得不敢说话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朕春秋正盛,诸公还怕朕生不出儿子不成?皇后有孕,若诞下皇子自然立为太子。若是公主,也不劳诸位挂心,朕再接再厉就是。总之皇嗣之事,不必再议!”
  说完,赵俨祗又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烦死了,朕才几岁啊!”看似无心,声音也不大,却刚好让包括周济川在内的几位离得近的重臣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34_3

  周济川之前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天子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结果今天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个活生生的赵俨祇。大概因为摔断了腿,侍奉的人变着法给他喝补汤的缘故,他的脸色还比以前更好了些。
  他确认他的消息来源不会有问题,那么,周济川凭空惊出一身冷汗,那么就是有人在故意误导他。
  这次是他们太心急了,周济川想着赶紧回去给广陵王报个信,让他千万不要有什么动作。
  赵俨祇被人抬回去后,立刻就瘫作一处动不了了。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要不是先发制人,杀鸡儆猴,万一群臣纠缠起来他是肯定撑不住的。
  他脸上的血色是谢湘给扑的妆,说话前也先灌了参汤,只能撑一刻。先以雷霆手段震慑住诸人,然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话说完,迅速离开。这是目前谢清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许会让赵俨祇的病情大白于天下,但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为他们争取到一段可以从长计议的时间。
  赵俨祇看见脸色比他还白的谢清,心里无比快慰。竟然还忍着不适,安抚般地握了握他的手。谢清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刚才赵俨祇演的那一出虽然是他的主意,可他也当真没有把握。谢清一生惯于剑走偏锋兵行险招,自己的性命尚且能不在意,可刚才那一会,他却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陛下,您吓死臣了。”朝会结束了,顾慎行一刻没敢耽搁,赶紧来到赵俨祇寝殿:“您出去做什么?那个场面臣还应付得来。”
  “不妨。”赵俨祇虚弱地摆摆手,“让他们好好看看,朕还没死呢,别动什么歪脑筋。”说完赵俨祇就开始喘息不已,虚脱了似的歪在榻上。
  “快别说话了。”谢清皱着眉头抚着赵俨祇的胸口给他顺气,“这回的事就算过去了。你且安心养病吧,快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赵俨祇看着谢清心疼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自打谢清回来后,他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神智却一天比一天清明。赵俨祇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死了。
  自从赵俨祇发威后,那些心有异动的人们便安分了不少,闹着要立储的人们也没了动静,似乎都开始专心等待谢后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没有人比赵俨祇等得更心急。
  他想要一个有谢清血脉的继承人。
  赵俨祇本来以为自己和谢湘都年轻,无论如何都会生出一个儿子,也许会有好几个;总有一个会像谢清。那样也算是全了自己一生都求不得的心愿。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还那么年轻,也许就会死了。
  他也许等不到那个孩子长大,可他至少得有这么个孩子。
  谢湘还有两个月才会生下孩子,而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多撑两个月。谢清自从回来后就日日照看他,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人就瘦了一大圈,让他心疼得不行。
  在谢清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后,也开始腾出脑子来思考一些问题。比如要是有个万一,自己这三年来囤的那些兵能起多大作用;或者远点的,比如赵俨祇身边的那些人以后都能做什么;再或者——
  “先生,纪成初呢?!”
作者有话要说:  





☆、35

  少府的太医已经尽力了。太医令坦白,就算要了他们的命,天子的病情左右也不过就是个拖,拖得一天是一天。
  谢后听完当场就哭了,谢清却不死心。他隐约记得当年赵俨祇身边有个神医纪成初,真正的扁鹊再世,妙手回春。他身中剧毒之时命在旦夕,一只脚眼看着就要踏进黄泉了,这位纪神医却愣是把他救了回来。如今谢清回长安快一个月了,居然没见他露过面。如果他还在,那赵俨祇这病说不定还能看好。
  谢清心里隐隐又生出一丝希望。
  “纪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派了好几拨人都没找着他。”顾慎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大概半年前吧,他不知从哪听见的消息,说南疆的一个什么草开了花还是结了果,兴冲冲地就跑去了,然后再没回来过。”
  谢清默然。纪成初在赵俨祇身边也有些年头了,性情古怪刻薄,一向独来独往。虽然跟纪成初不交好,但不代表谢清不了解他。杳无音讯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简直太像他干的事了。
  谢清一面心急在这紧要关头偏偏见不到纪成初人,一面又隐隐觉得纪神医没看过赵俨祇的病,便不算他没救。
  谢清照看赵俨祇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他本来就瘦,这下更是憔悴得不成样子,气色比起赵俨祇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实说是照看,谢清大概也就占了个“看”字。赵俨祇平时连杯水都舍不得让他端,一应事务全由内侍负责,谢清每天要做的事其实非常有限。
  但是他心里难受。赵俨祇睡着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歇会;赵俨祇醒着的时候,他就跟他说说话。夜里赵俨祇睡下,他却连眼都不敢合。有一次他半夜醒来,正好看见赵俨祇在黑暗里痴痴地盯着他,一副想要碰碰他,还怕惊醒他的样子。当时谢清吓了一跳,过后却是无尽的心酸。从那之后,谢清夜里就再也不敢睡觉了。
  赵俨祇一夜要醒五六回。他要是醒来发现谢清睡着,就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谢清发现这点以后,干脆就不睡了,专门等赵俨祇醒来后立即哄他睡着。如此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谢清觉得要是再没个念想,他肯定就撑不住了。
  于是他开始专心等纪成初回来。
  “先生,咳咳……”赵俨祇虚弱地歪在榻上,神色却清明得很:“我这回可能不行啦。”
  “陛下不要胡说!你还年轻,身体又好,这病养养就没事了。”顾慎行想要做出宽慰的表情,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神色悲痛。
  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如今眼看着可能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他情何以堪。
  “无妨。”赵俨祇倒是看不出有多难过,“太医的话我都知道,如果我真的……那也是命。先生别难过,再多辛苦几年,替我守好这江山。”
  顾慎行大风大浪经过了不知多少,这回见赵俨祇一副交待后事的样子,他却实实在在地慌了。顾慎行刚想说什么,却诧异地注意到赵俨祇无声地动了动唇,说的是:“明日此时,先生带叔祖父来见我。”
  “陛下精神不错。”谢清温润的声音从顾慎行身后传来,顾慎行立刻就明白了赵俨祇不出声的用意。
  赵俨祇病成这样,自然少不了要说到后事。可唯一谈到这事的那一回,一向最是冷静自持的谢清却失控了。
  顾慎行一辈子都没见过谢清那个样子。他用瘦的还剩下一把骨头的手,大力钳着顾慎行的手臂,好像那是他救命的稻草。他的眼睛里是无法言说的悲痛与绝望,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顾慎行晚年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一个可能年寿不永,他可不希望另一个就这么疯了。因此,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在谢清面前提一句赵俨祇的身后事。
  顾慎行一听见谢清的声音,立刻就明白了赵俨祇的用意。
  最近谢清心烦的事除了赵俨祇的病情,还有他的妹妹谢湘。谢湘的身孕有八个月了,赵俨祇为了让她少受点累,特意叫她三天来侍药一次,而且象征性地看看就好。这一日赵俨祇刚睡着,谢清正准备也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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