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俨祗听得心里无比熨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阿清,你真好看……”
谢清看着他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点点大的肉团还不到他胸口,整天就拽着他的手,对他说:“阿清,你真好看!”
如今的赵俨祗长得和自己一样高,少年老成,王者气度初显。经历了明枪暗箭兼丧父之痛,却益发坚忍,诺大的大周治理的不算不好;权臣在侧,已知隐忍不发。他有的时候几乎会忘记,赵俨祗不过是个孩子呢。
谢清心中怜惜,动作愈发温柔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柔声哄着他:“前殿里透风,陛下先回去歇息可好?唔!陛下?”
赵俨祗有七分醉意三分清明,谢清说的什么他没听清,可话里的温柔他却听的明白。酒醉的人胆子也大了不止一倍,赵俨祗竟趁着谢清没注意,直接将人拉进怀里,紧接着翻身压下,到底还没忘用手护住谢清的后脑。
谢清顿时头大如斗。他不敢用力挣,生怕伤着赵俨祗;可跟个醉鬼能打什么商量?一愣神的功夫,赵俨祗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
滚烫的气息还带了三分桂酒的香味,赵俨祗的唇在谢清的唇上磨磨蹭蹭,仿佛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叫他舍不得吞掉;蹭了片刻,赵俨祗便不满于眼前的浅尝辄止,他托着谢清后脑的那只手用力将他压向自己,同时伸出舌头,想要撬开谢清的牙关。
谢清脑海里轰的一声。他再顾不得许多,用力把赵俨祗推离自己,高声喝道:“阿元!是我!”
被谢清吼了一声,赵俨祗的酒又醒了三分。他心里委委屈屈地想着本来想要的就是你,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怀芳?”
谢清总算松了口气,忙从赵俨祗怀里挣了出来,又把他扶了起来:“陛下醉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赵俨祗表面顺从,心里的悲伤却逆流成河,话说酒壮怂人胆,可到底没成行。
作者有话要说: 1。上巳节:三月上巳节祭生育之高禖,还有祓禊沐浴、会男女等等习俗。魏晋时还演化出曲水流觞。总2。之是个重要而欢快的节日~
关于宴饮的时候跳舞,“以舞相属”是上流社会非常流行的一种社交礼仪,舞的要求很严格,跳错会很无礼。大概就是先由主人起舞,邀请其中一位客人,跳完之后再邀请别的客人这样一直轮下去。
3。“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出自诗经淇奥。是形容君子的饰物的,不是说君子好看哦~
☆、17
三月春风已有暖意,赵俨祗半真半假地醉在谢清怀里,觉得自己幸福得像只晒着太阳吃鱼的猫。可苦了谢清。赵俨祗拱来拱去不肯好好走路,谢清只好半抱着他。一段路走的谢清满头大汗,赵俨祗倒是惬意得很,恨不得一辈子这样走下去才好。他眯着眼,觉得今夜月色朦胧,万籁俱寂,端的是绝好的景色。
临近赵俨祗的寝殿时,渐渐有阵悠扬的琴声入耳。调子无悲无喜,和着今夜月色,只一味静谧,听着实叫人安心。谢清不由得顿住脚步,调笑道:“陛下哪里得的佳人,弹得这样一手好琴。还藏着舍不得给人看。”
赵俨祗也听见了。他新得的三个男孩子称得上是色艺俱佳,听雨善辞赋,长风歌声好,长相有些像谢清的流云弹的一手好琴。这会赵俨祗默默地惊出一身冷汗,早就歇了吃豆腐的心思,暗自后悔自己贪图一时痛快叫谢清送自己回寝宫。说什么舍不得,他哪里有胆子叫谢清看见流云。
一个肖似自己的男宠……赵俨祗只想想就头疼,这叫谢清见着了不知道要恼怒成什么样呢。
从前殿到清凉殿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大院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并几间屋子,清静雅致,是赵俨祗给那几个男孩子住的地方。此时赵俨祗由衷地期盼着他们都安安静静在房里呆着,千万起兴出来看风景,尤其是流云,那琴声最好是从他屋里传出来的。
不过,天不遂人愿,不幸流云就在院子里弹琴。
流云就在一棵大柳树下席地而坐,刚巧有块平坦的大石供他放琴,旁边种满了海棠花,这时节正是半开不开,景致好的不得了,却,也显眼的不得了。
谢清楞了一下,很快释然。皇帝乐意养几个男宠实在不是他可以置喙的;他愿意藏着掖着自己也实在没必要不高兴。不过既然可巧碰见人家房里人,自己就实在没必要再杵在这碍事了。而且,赵俨祗实在太重,他累的也不轻。
流云听见有人来也吃了一惊,看见是天子就更吃惊了。然而吃惊归吃惊,礼数不可废。没等谢清开口,他就已经迎上来了。
谢清和流云俱愣住。赵俨祗暗叹流年不利,心里骂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能把人带回来呢。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装作醉得厉害,又往谢清怀里拱了拱。
赵俨祗安慰自己,这样他就看不见谢清的脸色了。不过谢清几乎是把他硬拽出来塞给流云的,听着谢清那句生硬的“臣告退”,可以推测他的脸色大概不怎么好。
可怜皇帝陛下有心训斥他这小男宠,可到底没道理。人家乖乖在自己的地界呆着,总不能不许人上院子里逛逛吧?最重要的是,他看着这张肖似谢清的脸,实在舍不得迁怒。
赵俨祗一个人默默吞着苦水,心想自己大概是前后五百年最憋屈的皇帝,没有之一。
今夜赵俨祗心情糟的没心思宠幸宫妃,于是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此时他闷闷地在寝宫里喝着酒,叫流云在一边弹琴。
他自觉今日酒喝得不痛快,醉得不尽兴,以至于自己只敢亲了他一下,不然要是能再多占点便宜,等送到这没准流云已经收琴回房了,也就不会有后边的事情发生。想来想去,赵俨祗把他今天所有不顺心的事都归结为:酒喝少了。
所以半醉的皇帝陛下又开始糟蹋着流云的琴声,喝起了第二顿酒。
不得不说,桂酒真香,而,这琴也好听。
流云对赵俨祗不敢有半分违拗,叫他弹琴他就在一边规规矩矩地弹琴,一曲接着一曲,曲中间隔都少得很。可是现在皇帝陛下已经醉得摊在案几上了,他再接着弹琴是不是有点忒不成话了?
天人交战了一番,流云觉得还是应该先把皇帝扶到榻上比较正常。
赵俨祗实在不轻。流云那小身板能把赵俨祗弄到榻上实在是超常发挥了。可赵俨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坚持保持着个坐姿不肯躺下。流云无奈,也管不得他听不听得懂,柔声劝道:“陛下到榻上去睡吧,夜里风凉,您喝了那么多酒别吹着了。”
唔,这是他们都散了,怀芳来叫自己休息了。看来,蠢事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下一刻,赵俨祗猛地将人拉进怀里。
此时的赵俨祗对天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多磨蹭一会,省得叫谢清正撞见流云。可是当发现怀里的人十分顺从时不禁大喜过望,多年求而不得的欲念在他触到身下那人的唇时终于溃不成军,以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跟他原本的设想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赵俨祗第二天早上是难受醒的。
再好的酒也禁不住他那个喝法,宿醉后的头痛是难免的。赵俨祗一早昏昏沉沉头疼欲裂,一醒来虽然觉得极累,却难受得再也睡不着了。他不禁捂着头□□出声,刚想叫人,身边却伸过来一只温凉白皙的手,抚在了他额上。
赵俨祗被震惊充满了脆弱的小心脏,再也顾不上难受了。
依稀留在脑海里的几个片段,都无一例外地写着“酒后乱性”四个大字。赵俨祗糟心得不敢看身边的人,然而那只抚着他的手,仅余光便可见腕部那个泛青的指印,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昨夜他是如何荒唐肆意。
赵俨祗想,这回他彻底不用见谢清了。
然而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怪不得旁人。而且从某些痕迹上来看,他身边的那个人昨夜应该过得并不好。赵俨祗再次认命地独自吞苦水,并强颜欢笑地打赏下去。
流云垂着头看不出一丝表情,赵俨祗也没那个心思去研究。昨晚的轻怜蜜爱万般温存与现在的敷衍反差实在太大,尽管赵俨祗昨天一直唤的都是“阿清”。流云闭上眼掩住所有情绪,珍宝那样耀眼,像是在嘲讽他。
幸好那天没有大朝,否则当真是要应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赵俨祗在自己寝宫窝了一天,连政事都是挪到这里解决的。
无他,他实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谢清。
昨天谢清应该是拂袖而走,想来气的不轻。赵俨祗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一直拖到谢清来见他。
赵俨祗听闻立刻敛衽正冠,唯恐再有丝毫失礼,唐突了他。
谢清没半点兴师问罪的样子,事实上,他也没这个打算。他昨天回去是气闷了半天,可他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生气究竟是因为赵俨祗养了男宠还是因为赵俨祗养了个长得像自己的男宠,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觉得自己烦心得实在没有道理,还有大把的正事没做呢。
他这回来见赵俨祗,是因为早上见着了顾偃的奏疏。
代王迁为广陵王后,赵俨祗紧接着把周融一并调到了广陵。代地毕竟驻扎了十万铁骑,怎么也得放个自己放心的人才行。想来想去赵俨祗就把顾偃弄了过去。依着他的想法,顾偃虽然一直没干过将军这行,但是从他父亲顾慎行当年打得匈奴没半点还手之力这点来看,文臣未必就打不了仗。而且虎父无犬子么,顾慎行的儿子再怎么也差不到哪去,所以赵俨祗当时还真挺看好顾偃的。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血统论真是要不得。有个天纵奇才的父亲,不代表顾偃就真的是那块料。
顾偃在冗长的奏疏中一板一眼地汇报了他到达代地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事无巨细。不必说真正的行家,就是在谢清这个半吊子眼里,那些事也只能用“不忍直视”四个字来形容。奏疏的末了顾偃委婉地表示为了国家安危还希望皇帝陛下能把自己调回来接着当他的廷尉,至于辜负了天子的期望,偃唯有谢罪一途。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谢清一板一眼,礼数周全,全无平日的亲近。
赵俨祗心情正低落,根本懒得想顾偃的事,可他也知道军情不容缓。权衡了一下,说道:“一时无法,那便请卫将军司马凤辛苦一下吧。着其子司马通同往,老将军不必久留边疆,待上一年半载,等司马通熟悉了一应事务,便叫老将军回来。”
卫将军司马凤不是赵俨祗亲信,早年却是顾慎行部将,且为人忠勇刚直,将守边之事交予他完全可以放心。况且其子司马通与赵俨祗过从甚密,二人早在赵俨祗为太子时便称得上臭味相投,待边境的事移交给了司马通,代郡十万铁骑便算是彻底握在赵俨祗手里了。
谢清自然无异议。不过——
“诺。臣即刻准备。不过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赵俨祗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心想谢清居然愿意提要求大概就代表他不计较昨天的事了。皇帝陛下话里几乎带了讨好的意味:“怀芳尽管说。”
可是谢清的话却叫赵俨祗勃然作色。
他说:“臣请随军。”
作者有话要说:
☆、18
赵俨祗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准,细思量下还是不准。
“胡闹!代郡苦寒,你一个文臣,身体也不好,到那去做什么?”赵俨祗忍了又忍,才忍下没有发作,只不过语气生硬得很。
若是平时,依着谢清对他的纵容,听见赵俨祗这副语气早就来哄他了。不过今天谢清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反而觉得有几分快意。
“臣请随军。”谢清不慌不忙,礼数周全,却仿佛感受不到皇帝陛下的怒意。一听还是那句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赵俨祗好容易压下的火又“噌”地窜得老高。
“不许!怀芳,长安城不好吗?虽然匈奴业已式微,可代地依旧不安稳,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教……”赵俨祗本想说“可教我怎么办”,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可教你父亲怎么活?”
谢清觉得赵俨祗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赵俨祗明明比谁都清楚谢家是怎么个光景。谢相的儿子一堆,谢清的生母出身微贱又不受宠,谢清素不得父母青眼,在谢家根本就像是个客人。就算真在外面出了事,想来对他父亲的生活也不会有多大影响。最多白发人送黑发人伤感几天,肯定怎么也牵扯不上“怎么活”这种事啊。
赵俨祗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借口扯得实在没什么水平,只好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搬出帝王的威严生硬地拒绝道:“卿是觉得无事可做?或是觉得朕对你不够好?做什么偏要跑到代地去?”谢清刚想说话便被赵俨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