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你不想当皇后?”话问得轻佻,只有凌涵清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忐忑。
但是某个没良心的女人显然是不会跟他心有灵犀的。
素衣眨眨眼睛,笑得万分真诚:“当然想啊,做梦都想。”
凌涵清刚要开始得意,令仪公主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果然,素衣冷笑一声继续道:“不过这会儿怕是当不成了,毕竟换皇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是?”
凌涵清没有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说出口的霸道的宣言也噎在了喉头,表情一时倒有些滑稽。
那无意中看了一场好戏的外域王子很不给面子地呵呵笑了起来。
果然是一个有趣的女子啊!
他感兴趣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过,比如当年的任岚衣,也比如眼前这个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性情却是天差地别的女子。
但他自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汉,虽然在素衣看来他确实是。
跟在皇帝身后走过来的,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那个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生珍爱,最终却让他在族人面前丢尽了脸的女人。
曾以为再见她的时候会恨不能将她带到茫茫草原上去喂狼,可是此刻的他竟是分外平静。
不过是短短一年多的时光罢了,居然就可以不再在乎。看来从前竟然是自己,将她看得太重了。
其实,她过得也未必如意吧?否则怎会如此招摇,仿佛在竭力向别人展现自己过得有多好?
一家姊妹,一个即使锦衣华服遍身珠玉,依旧掩盖不了心虚,掩盖不了什么都怕抓不住的小家子气;而另一个,即使此刻一身最不起眼的下等宫女装束,却依旧是脊背挺直,一身清冷,带着股子天皇老子也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傲气……
虽是玩笑,却也有几分真意:若当日遇见的是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眼前,这个让他觉得遗憾的女子在跟让她神伤的君王斗智斗勇,而那个让他欢喜让他恼恨的人,却在想着如何看他的笑话!
可不是?精心描绘的脸上,那高高扬起的嘴角,不是嘲讽又是什么?
默翰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她当真觉得她有什么资格嘲讽别人吗?她有什么可以炫耀的?
以前族里的长者曾说,乌鸦便是插满了雄鹰的羽毛,依旧做不得天空的主人,当时他甚觉有趣,却不知那时长者嘲讽的,就是他身旁那只插满了雄鹰羽毛的乌鸦啊!如今倒是有趣,乌鸦厌倦了雄鹰的羽毛,准备用凤凰的羽毛来装点自己了吗?
这倒是一件只得庆贺的事,如果漂亮的乌鸦身旁,没有一只真正的凤凰的话!
“默翰王子,好久不见。”漂亮的乌鸦抖动着闪闪发亮的羽毛,笑得那叫一个优雅高贵。
“确实,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却不如不见。想看他狼狈地躲开吗?想看他悲痛欲绝吗?想看他泪眼汪汪地求她回心转意,然后被她拒绝,绝望地离开吗?
这只漂亮的乌鸦很多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如果不是一直那样自以为是的话!
第七十七章 旧相识
更新时间2014…5…28 20:31:08 字数:2090
“王子远来是客,皇上与我原是十分敬重的,只是……舍妹虽已获罪离宫,到底也曾是皇家天眷,王子与之过从甚密,怕不合适吧?”任岚衣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惯有的温和娴雅。
默翰满不在乎,素衣的眼中却瞬间闪过戾芒。
这女人不将她赶尽杀绝,是不肯罢休的了是吗?
居然控诉她跟外域王子过从甚密?怎么不直接给她扣一顶私通外敌的帽子呢?
素衣在这里生气,任岚衣的心情却也并不如何美妙。原以为扇点小风点个小火,便可以等着看凌涵清对素衣露出厌恶外加防备的神情了,谁料他此刻竟只是担忧地关注着素衣的反应,偶然一瞥过来,却带着几分责备和不耐?
他竟然会为了一个下堂妻,对她露出不耐的神情?这是不是表明,死灰也有复燃之日?
任岚衣心下警钟大响。
此刻最愉悦的人,却是被当面质问的外域王子默翰了。露出一个看似毫无心机的憨笑,默翰的态度分外友好:“曾经?如此说来,任……令妹如今已不是天家眷属?”
素衣心头有些恼,恨他唯恐天下不乱。
她是不是凌涵清的“眷属”,跟他有毛关系啊?难道她不是,他就可以从中掺和一杠子不成?
任岚衣却是瞬间抓住了机会,忙不迭地向默翰介绍道:“原来王子还不知道,舍妹日前因故获罪,圣上仁慈,不忍责罚,只遣了她归家思过,从此倒是遂了小妹平生之志,还她一个自由之身了。”
正说得高兴,忽然身子一轻,一个站立不稳,只觉得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时已落入凌涵清怀中。原来凌涵清在旁听着,只觉又急又怒,却又说不清缘故,只得暗暗恼恨自己鲁莽,轻弃糟糠。听见任岚衣自顾自地说个不休,他只得顺着自己下意识的冲动,先堵了她的嘴再说。
任岚衣却不知他作何感想,见他满脸怒容,只当他想起了当日素衣犯颜之举,不由大是得意,柔若无骨地靠在了凌涵清身上:“皇上莫要生气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想必妹妹早已知错了,今日混进宫来,焉知不是来向皇上请罪的呢?”
她原是想要提醒凌涵清莫要忘了素衣“混进宫来”的事实,哪知事与愿违,凌涵清闻言,竟有些期待地看向素衣:她真的是来请罪么?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当真只为见他一面?
是了,她如今连官家小姐的身份都失去了,进宫一趟有多难?他竟然忽略了,完全忘记了给她一个为自己求情的机会……
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她——是思念着他的吧?
直到她离开,他才敢悄悄地向凤仪宫的宫人们打听,方知她竟是那样倔强内敛。在修建关雎宫的那些日子,她竟然宁肯远远遥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宁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也不肯找到他,主动向他要一个解释吗?
这个过分高傲的女人!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终于肯学着低头了吗?
宫中的女子,怎可一味任性,梗着不肯服低呢?此时她若肯认错,其实原谅她也未为不可,毕竟结发之情,怎可彻底抹杀?
她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子,即使未必许她后位,这一生也必不会彻底忘却了她吧?
想至此处,凌涵清隐隐有些期待地看向素衣,语气不自觉地轻柔了下来:“你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谁带你进来的?”
令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借着一丛花木遮掩了大半身子,仿佛这样别人就可以看不见她了。
凌涵清假作不见,期待的目光依旧逡巡在素衣身上。
可是素衣最不愿的,就是顺了别人的心愿,委屈了自己的小心情。凌涵清的期待她不是看不到,却绝不会让他如愿。
开什么玩笑?难道要她告诉他,她是因为扛不住思念之情,冒着干犯欺君大罪的危险,辛辛苦苦混进宫来看他一眼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劣根性!若她真肯这么说,他定然会嗤之以鼻,狠狠地将她奚落一顿,然后带着那只骄傲的孔雀扬长而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俩人不就是以看别人的笑话为乐吗?尤其是她的!
更何况,她什么时候思念他了?她不过是被令仪威逼利诱,进来看一出好戏罢了!没想到被那死丫头摆了一道,戏没看成不说,还把自己弄成了戏中之人,这笔账改日再找那死丫头算,当务之急是打消了眼前这自恋男荒唐的念头!
“前日在香满楼与默翰王子有一面之缘,言谈之间颇为投契,听闻王子今日进宫赴宴,忍不住混进来凑个热闹咯!”素衣轻笑着,完全无视某皇帝那杀人般的目光,仿佛不知道自己正在冒犯天威,随时可能迎来一场雷霆之怒。
“你,与默翰王子,颇为投契?”凌涵清铁青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
素衣仿佛迟钝得浑然不觉,依旧笑得灿烂而毫无心机:“是啊,正如姐姐所言,我一向向往自由自在,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大草原去纵马驰骋呢!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样的日子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默翰王子是千里草原养育出来的人,洒脱不羁的性子,实在令人神往!”
任岚衣笑得那叫一个满意,素衣毫不在意凌涵清越来越黑的脸色,依旧笑吟吟的,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似的:“倒是方才才知道,姐姐与王子竟是相熟,想必姐姐也是极其喜爱草原上纵马飞驰那般畅快的吧?”
任岚衣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有种说不清的危机感慢慢潜了上来。
只顾着算计别人,似乎忘记给自己留条退路了。
凌涵清心头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岚衣早年是曾经到过北番,有人说她跟过的那人,是北番的一位王子……
他们是旧相识,莫非?
不会那么巧吧?
不对!
照岚衣所说,她是被掳掠到北番,不堪其辱受尽千难万险方才逃回故园,时时担忧北番来人追了她回去!如果那人便是眼前这默翰王子,依着北番人直来直去的性子,他必不会忍气吞声的,对,一定不是他!
第七十八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更新时间2014…5…29 21:50:32 字数:2160
跟凌涵清混了那么久,素衣不敢说成了他肚里的虫,但猜度一下他的“圣意”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消他稍稍沉默片刻,迟疑着在任岚衣和默翰只见看了一眼,素衣便知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皇兄,天色已晚,皇……任姐姐再不回家,怕是任老爷子要担心了,不如令仪代皇兄送客可好?”令仪自然知道素衣归心似箭。何况她的目的也已达成,是时候见好就收了。
“嗯。”凌涵清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应着。
“天色不早,小王也该告辞了。”默翰王子很利索地跟了一句,凌涵清依旧是一个好字应下了,一颗心全纠结在任岚衣身上,怕也完全忘记了该挽留谁或是该嘱咐谁吧。
一路上素衣一味沉默不语,让令仪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承认,是她不好,是她自作主张,可是说到底也是为了皇家的安定和平嘛!皇嫂怎么就不能理解一点呢?
若是当真为了这点事和她生分了,那该是多不值!
怎么能这样呢?皇嫂原来也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她都可以和那个番邦的王子配合那么默契,为什么却偏偏不肯对她露一个笑脸呢?这么久的交情,不是这么容易得罪的吧?
“皇嫂,我承认是我错了啦!”长长的宫道上,令仪看看四下无人,早已收了公主的架子,腆着脸黏着素衣讨着巧:“都是我不好,皇嫂骂我两句好不好?不要这样不说话嘛!”
“今日之事,多谢王子了。”素衣浅笑开口,却是对着身后同样沉默不语的默翰王子说的。
想不到草原上最直爽的民族,说起谎来也可以不眨眼睛的。
甚为投契?开什么玩笑?一面之缘倒是真的,可是那一面,如果一定要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只能是“剑拔弩张”!
素衣说谎的时候,其实是很担忧的。
不同民族的人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如果在她像模像样地说着什么一见如故之类的瞎话的时候,默翰王子很不给面子地出来揭穿她,那么她可就成了凌涵清和任岚衣眼中最大的笑话了!
万幸万幸……
“姑娘何必客气,当日小王鲁莽,冒犯姑娘尚未请罪,今日之事何能偿其万一?不如姑娘再次移驾香满楼,让小王设宴赔罪如何?”默翰王子双手一拱,说起文绉绉的中原话来居然也是毫不含糊,让素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看来倒是小瞧了这个人。从他学习天朝语言文化的热忱来看,此人若非才华横溢,就必然是个野心家!
可是,跟他去香满楼吃饭?还是算了吧,她担心吃了不消化,活活胀死了岂不憋屈?
她惹上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直觉便知道这家伙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再说任岚衣不是在竭力想把他两人往一块儿凑吗?怎么能如了那个恶女人的愿?
“这个嘛,天色已晚……”素衣讪讪的,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拒绝,毕竟她一介平民,背负不起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不是?
“是小王鲁莽了。既然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小王在香满楼恭候芳踪,可好?”默翰王子说得完全就是一个理所当然,话毕随意拱了拱手,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给素衣留下,径自带着自家的大块头侍从匆匆奔驿馆而去。
“什么嘛!怪里怪气的!”素衣跺着脚,在原地生气了闷气。
什么人啊这都是!是要给她赔罪,还是要找她算账?有强按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