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八次入境截杀了,郑智勒马停在刚走出来的山间道口。
如今党项定西城已经聚集了两万多的党项轻骑,所以郑智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若是一不小心被围在西寿保泰军司的地盘,那便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斥候就要到了吧?”郑智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王进,如今王进几乎是郑智唯一可以商量军务的人。
“这个时候,该有斥候过来汇合了。”王进打眼四处张望着,按照安排与以往的经验,此时该有斥候过来汇报了。
果然不多时,远方十几匹健马载着五人出现在地平线上。
“将军,东北边来了大量党项马队,铁甲三千,轻骑一万。”斥候上前,并不下马,直接拱手禀报。
“看来是静塞军司过来的,韦州只怕已经空虚了。”郑智稍微一分析也明白了大概,开始筑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再有得十几天,城墙就会合拢,那时候党项人再来,只能望着高耸的城墙怨叹了。
此时党项人也别无他法了,只有奋力一战,韦州城便是西夏静塞军司的驻地,三千铁甲,一万轻骑,几乎就是韦州全部的精锐了。
“将军,童相公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欣喜。”敌人精锐部队的增援已经来了,王进反而觉得欣喜。
“童相公也该到了,战事将起啊,终于要结束这场大战了。”之前童贯就来信说会到前线来,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了,随童贯前来的,必然还有大量的精锐西军士卒。
对于郑智而言,大战越早开始,郑智反而越高兴,家中妻子肚子越来越大,要不得两个多月也就该生了。
“将军,是否袭扰一番?”王进开口问道,也是知道郑官人向来胆大包天,也不知道此时郑智会有什么决定。
“走吧,回去吧。静塞来一万多,卓啰和南必然也是精锐尽出,向来也是一万多,加上定西两万轻骑,四万多的兵力,合该是党项人有决战之意。”郑智慢慢打马回头,出边截杀七次,加在一起也杀敌上万了,俘虏都有一千多,实在是尽力最大能力了。
众人慢慢打马回头,又进了刚刚走出来的山间小道,直往营寨而回。
营寨南方,旌旗漫山遍野,脚步整齐震天,甲光照得让人眼睛刺疼,只有肃杀寒气逼人。
童贯来了,种师道也来了,还有秦州折家折可求。
秦州八千精锐步卒,德顺军五千步卒,会州与西安州沿途堡寨全部征调一空,共有一万步卒。合计两万三千士卒。其中骑兵不过一千。
整个西北,就种师道手下有三千铁骑,秦凤中路四五个州府,总共才凑出一千骑。
郑智打马上前远迎。
迎着两位相公入寨,两万三千士卒,几百辎重大车,全部入寨安置,都用了一个多时辰。
中军大寨,童贯居中,众人安坐左右。
“此战,城池建设三月便快要完工,与敌奋战,更是战功彪炳,郑将军居功至伟,有此虎将实乃我大宋之福。战事结束,本经略一定往东京向官家为郑将军请功!”童贯坐在众将中心,恢复了那熙河兰湟、秦凤路安抚制置使的威严。
“谢相公抬举,末将定当奋勇当先,为国效力,死而后已!”郑智一脸严肃起身,用右手去握左手断臂的拳头,勉强抱拳见礼。
“哈哈。。。。郑将军伤势如何?”童贯也起身去扶郑智,尽管郑智只是轻微躬身示意,童贯也是几步上前扶了一把郑智,口中哈哈大笑,心中欣喜不言而喻。
“回相公,伤势无甚大碍,过不得月余,自然又能持枪杀敌。”郑智说到这些事情,不自觉流露出心中的自豪,满座皆是军将,此等战绩,合该郑智自豪。
种师道更是笑眯了眼睛,眼神也在打量着郑智,这便是种家的脸面,渭州出了郑智,从此种家军在西北便是一家独大,还有谁能与之媲美。
“好!”童贯抬手拍在郑智的肩膀上大喝一声好,左右看了看众人,似乎在用眼神暗示众人该向郑智郑将军学习一般,随即又道:“前线如何,还请郑将军为大家说明一番。”
郑智又勉强拱手左右见礼,走向一旁早已经支起来的地图。
“月前,嵬名仁明带一万骑兵来袭,大败之后,党项人不断往定西增兵,意图明显,便是要在新城筑城之前发动新的进攻,此番静塞军司与卓啰和南精锐尽出,已到定西城,想来战事便在这几日就要发动,定西如今兵力在四万五千骑到五万之间。”
郑智说到此处停顿下来,眼神看向童贯。简单的情况介绍已经说完,接下来再说,就是郑智对于战局的见解。只是这见解要说,也要得到童贯的首肯。
童贯目光也看向郑智,随后抬手说道:“无关人等都出去。”
甲胄脚步轻响,各家亲兵家将全部出了大帐,史进也接了郑智的吩咐往大帐外走去,大帐二十步外,皆是史进带着亲兵把守。
“郑将军请说!”童贯示意郑智继续。
郑智拿来一支马鞭,指点着地图道:“相公,两国备战,我大宋富庶,党项人必然不如我们战备充分,如今相公更是差末将提前挑起了战事,党项人前期调兵都是两三千一批,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想来西夏人也没有想到相公不过来西北一年多便要开战。
此时相公又出奇招,在此地筑坚城,想来更是打乱的党项人的部署,以前宋夏开战,都是党项人南下寇边,如今相公出此奇招主动进攻,党项人已然捉襟见肘,定西虽然屯有重兵,但是静塞已然空虚,若是老种相公与刘法老将军此时重兵出静塞,必然让党项人首位难顾。
若是定西再胜,党项人大势便去,西军当直捣党项东京兴庆府。一战鼎定不世功勋。”
郑智右手不断在地图上比划,语速更是飞快,快速说完心中谋划,一脸希冀看向满场众人。
只见众人皆是紧盯地图,慢慢点头。郑智心中本还有的一丝紧张也去了不少,这是郑智第一次对如重大的战局发表自己的看法,心中自然有些许心虚。怕自己想得不全面,怕自己想得太简单。
见到众人皆是点头,郑智仿佛得到了升华一般,内心的自信也增加不少,从上辈子一个管理十人的班长,到这辈子的都头,再到营指挥使、渭州兵马都总管,再到今天面对两国国运之战侃侃而谈。前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得到众人的认可,也是郑智自身信心的飞升。
童贯静默片刻,与种师道对视一眼,两人交头接耳一番。
“备笔墨!”童贯心中忽然激动起来,难以抑制,站起来大喊,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郑智大喜,刚才的点头是认可,此时童贯的声音却是真正的认可。
郑智听到童贯吩咐,也不吩咐旁人,也是旁边没有人能吩咐了,直接往帐外而去,片刻单手便抓着笔墨纸砚进了大帐。
郑智磨墨,童贯执笔。
命刘法出静塞军司攻韦州,延安老种出嘉宁军司攻宥州,军令到日,立刻出兵。
虽然童贯的命令与郑智的稍有出入,战术意图却是一致的。
军令写就,童贯取出大印盖上,又取自己私人印鉴加盖,信封火漆封好,再去印鉴盖与火漆之上。
快马令兵飞驰而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朝一日经略一方
营寨之中,四处忙碌。随军而来的几百大车正在拆卸。
卸下来的粮草有专门干燥地方安置。
更为重要的是那些大宋工匠打造的精良器械。随军的匠人快速熟练的安装好一具一具的床弩,一具一具的石炮车。
工地停工,所有配军全部往石山采石,更多的车辆投入了运送石木的工作。此番便是要几日之内把所有需要的材料全部运回。以免战事再起,两方对峙,筑城的进展陷入僵局。
只要石木足够,即便党项人来了,城墙也能在十几日内合拢。
童贯走上十米多高的城墙,身边依旧跟着爱将郑智。
环看许久,童贯慢慢开口道:“此处才是主战之地!”
郑智当然明白童贯的意思,此番出征,童贯对外宣称十五万大军,若是加上每日不断运送粮草的厢军、干活的配军,已经征调的民夫与匠人,兴许有十五万之多。却是真正的战兵,加上老种与刘法,满打满算不过五万人。
三万就在这新城之处,这里也是主要战场,一战定胜负的地方,只要这里胜利了,自然全盘皆胜。若是这里败了,其他地方的胜利也就意义不大。
“定西四五万党项骑兵,应理城也正在集结,兴许几千万余党项,西寿保泰兵力已达六万余,如今只等十几日城池筑好,必能大胜。”郑智回答,也是在开解童贯,如上次一样,郑智也在给童贯鼓舞信心。
“哈哈。。。郑将军,你敢战,本经略便敢立于城头为你击鼓!”童贯似乎听懂了郑智话语的意思,说出来的话语似乎是在调笑,却也是心声,童贯来此西北,不断拉拢人心,不就是为了军将敢战。
“末将定不负相公期望,奋勇当先,踏平党项!”郑智要的就是童贯的信心,太监童贯敢战,西军哪里还有退缩。
“郑将军,此战胜后,将军可想过一个什么前程?”童贯眼神紧盯前方内寨里的那些党项俘虏,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笼络人心,不过如此。
郑智心中一紧,童贯突然问一句这话,郑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若是直白说出心中的期望,似乎落了一个挟功求报的意味。若是此时这个好机会不说出自己心中的念想,错过了,自己这么舍命奋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郑智犹豫不定之时,童贯忽然收回远眺的目光,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本经略在东京伺候官家之时,每每半夜有人敲门,开门进来的大多是几个大箱,箱内满是金银玉石字画,管家会问来人所求何事再来报我知晓,能办的,收钱办妥,不能办的礼送而出。”
说到这里,童贯又把目光看向远方,只留一个背影给侧后方的郑智,然后又道:“若有一日,郑将军要来,只需只身直入来寻即可,本经略自备好酒相待,人若问之,当言,旁人百万金山,不及将军为国用命!哈哈。。。”
童贯的故事说完了,郑智自然听懂了,虽然郑智对于童贯这种上位者的心态感到不太舒服,却是直白懂得了其中含义。童贯虽说是为国用命,实在意思便是为童贯自己用命。
“末将也想有朝一日能经略一方!”郑智刚才犹豫多时,此时也不藏着掖着,童贯似乎把这事情说成了一场交易,郑智自然也要得到交易中自己该得的。
虽然如此,郑智心中似乎也没有多少高兴,当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交易关系了,实在不是一件可以高兴的事情。人性之中,总希望人与人是讲感情的,不论感情真假。
却是郑智不明白童贯此时的心里,大战在即,童贯来西北也不过一年多,哪里有这么多时间去慢慢谈感情。只要能笼络手下人心,什么手段也是可以的。当然也不代表童贯不想讲感情,也是自己知道,短短接触,哪里能有多少感情可言。
“好!如此甚好!此战胜后,你便随我进京面圣!”郑智开了口,童贯反而高兴起来,心中更是知道郑智悍勇,郑智既然说了这番话语,童贯心中安定非常。
说出战事一完,便带郑智进京,童贯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来郑智随着自己,以后军中事务便有个得力帮衬。二来童贯内心之中实在不愿意与郑智过于生分,感情感情,时间的伴随就是感情。
童贯久在皇帝身边,大概也能猜测自己的未来。此战若胜,以后也是掌军一途,眼前的猛将郑智,便是自己仕途安稳的重要保障之一。
“但凭相公差遣。”郑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心中只在期盼着那处属于自己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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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东京汴梁,皇城之中。
有一宝地,名唤万岁山,这万岁山过得几年就会换个名字叫艮岳。位处皇城东北隅。
说是宝地,自然不假,万岁山算是汉族园林设计建造之巅峰。名震千年的江南园林只算小家之碧玉,这艮岳万岁山才是大家之闺秀。
此时并未完工,却是初具雏形。
一人身穿道袍,龙行虎步于园林之间,一身气质自带风流倜傥,轻挥两袖道袍似有仙气腾升,颜面饱满白净微笑,世间良人不过如此。正是大宋自封教主道君皇帝赵佶。
身后自然宫女随从无数,皇帝身后半步之人也是一身道袍,也显得仙风道骨,正是圣宠正隆的林灵素林道长。
太师蔡京反而还在林道长身后一步跟随。
众人欢声笑语上得绛霄宝楼,北边山顶人工凿出巨池,水也早有人挑满了巨池,水势而下,层峦叠嶂的山石交错,正是百瀑奇观。
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