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一对他们的帮助,都在暗中,身份更是赵麒的师傅。以前不知道这些没什么,如今知道了,他们便会当他是最亲的长辈来对待。不过,在赵芸心里,二叔公早就是那个最亲的长辈之一了。另外的,自然是周叔周婶夫妻俩。
叶秋等人听到常乐的消息,早已等在了大门口。待看到秦守一身后跟着的冷峻青年和温和少年,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声。大户人家的公子,也少有像两位少爷般人才气质出众的。
领着庄子里的下人上前见过礼,叶秋便让常乐与丘山,分别带着赵麒与赵麟去他们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让素娘引着秦老去客院喝茶;自己才走到赵芸身边,一路跟着她去西院服侍。期间,不等赵芸询问,便主动将庄子里的大小事宜都简略的汇报一遍。
赵芸听候,了然的点点头,赞许的夸奖道:“这些事情你都安排得不错,比专门的管家也不差。”
“姑娘别夸奴婢了。要不是秦老提点,周嫂子一家帮衬,奴婢就是手忙脚乱了,也不一定能将事情安排好。”叶秋一边帮赵芸脱外衣,一边又道:“对了,李掌柜昨日来过,问我们能不能加大咸蛋的供货量。听他的意思,鸿泰居在安南省的主事,有意在其它的分店也售卖我们的咸蛋。”
赵芸挑了挑眉,没想到一回来就能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她沉吟了一下,问道:“家里的鸭子产蛋量如何?”
叶秋笑起来,“江婆和桂娘子听姑娘的吩咐,每天都将田螺碾碎了掺在草料、谷糠里喂,鸭子果然很爱下蛋。每日都能捡上两三百枚,制成咸蛋存着。以现在这个下蛋速度,加上家里咸蛋的存货,再供应三四家鸿泰居分店没问题。”
“那主事看上了咱们的咸蛋,是好事情。不过,他只是安南省的主事,要想将咸蛋卖到锦国各地去,还需要一步一步的走。这一次,只要能与那主事谈成,咱们的咸蛋生意,迟早会越做越大。”
叶秋闻言,喜上眉梢:“生意做大了,银子自然就滚滚而来。到时候,两位少爷在朝为官,也能多些底气呢。”
“你倒是想得明白。”赵芸笑了笑,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片刻后,沉吟道:“安南省,一共有七个府,三个直隶州,三个散州,四十八个县。鸿泰居的分店一般开在各府府城,但经济发达的上品州县也会特设分店。比如,咱们丰乐县。我大致估摸了下,鸿泰居在安南省的分店就不下十五家。”这还只是一省的规模,要是算上整个锦国,鸿泰居和百花坊一样,是个庞然大物。
听到赵芸一算,叶秋担忧的皱起了眉:“这么多分店,以我们现在庄子里的咸蛋产量,根本供应不上。”但若是到外边收购鸭蛋,本钱要更多不说,鸭蛋的好坏也不能保证。
脱掉脏兮兮的衣服,赵芸在叶秋的帮助下进到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才笑道:“所以,咱们的得扩大规模了。”
叶秋惊愕,“咱们自己再喂鸭子?那岂不是来不及?”
“有什么来不及的?现在就开始培育鸭苗,好好喂养,顶多四个月便能下蛋。鸿泰居那边如今还只是有这个意向,等确定扩大合作,正式签下契约,怕也要到九月份了。”赵芸浸在热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是要喂养那么多鸭子,咱们庄子里没那么大的地方,人手怕也不够。”叶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谁说要在咱们的庄子里喂?”赵芸笑了,抬头看了不解的叶秋一眼,吩咐道:“赶明儿你让江婆与桂娘子留些种蛋,开始培育鸭苗。庄子里的种蛋不够,外边去买一些也行,反正尽量多。”
叶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也没再多问,点头应下了。没多久,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赵芸顿觉浑身轻松不少,便带着叶秋去客院。
客院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厅堂大,桌椅也齐全。关键是在正中位置,兄妹三个的院子离那儿的距离差不多。一家人坐着吃饭说话,很方便。
客院的厅堂里,赵麒和赵麟早到了,秦守一正在问他们乡试的考题难易,各自的作答情况等。赵麒与赵麟一一回答,他若是觉得好,就抚着胡须点头微笑。他若是觉得欠妥当,就皱眉摇头,与两人分析。
“二叔公,大哥、二哥,先用午饭吧,我可饿了。”赵芸见状,笑了笑,扬声招呼几人。
秦守一笑着抬头,抚掌道:“行,听芸丫头的,吃饭吃饭。”
于是,四人转到偏厅的饭桌前坐定,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桂榜要到九月初,才会公布。你们也要在家待到那时候才走吧?”秦守一沉吟了一会儿,询问的看向两兄弟。
赵麒颔首,“是。不论乡试能否中榜,到时候我们都得出发。孔学院虽然是十月开学,可从安南省到京城,日夜兼程,也要小半月。九月初动身,时间上来说,不算宽裕。”
秦守一点点头,“若能中榜,你们怕还要在府城耽搁几日,时间确实不多。”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赵芸,顿了下,“芸丫头和你们说了么?她不跟去京城的事?”
赵麟陡然抬头,愕然:“芸芸不去?可我与大哥这一走,归期不定。她一个人在家,我们怎么放心?”
“你的意思是让芸丫头跟着去?”秦守一抬眼瞧着他,淡淡的反问。
“自然。我们家只剩下兄妹三个,我与大哥都去了京城,怎么能扔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赵麟干脆的点头,理所当然道。
秦守一微微颔首,将视线转向赵麒,“你呢,怎么想的?”
赵麒沉默的抬头,目光在赵芸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从感情上来说,应该带上小妹。只是,理智来讲,她跟去并不合适。”
“大哥?”赵麟愣住,满脸不解的看向他。
“京城是个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孔学院是什么地方,我也比你清楚。”赵麒放下筷子,平静的望向赵麒和赵芸,“我们无根无基,想要在那里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小妹跟去,我们并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她。相反,或许因为我们两个,还会给她招来一些麻烦。这样的情况,我不想看到。”
“可是……”
赵麟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开口,不过,被赵麒的一个眼神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芸芸也是我的小妹,我希望她能好。不过,京城,不是她现在就能去的地方。”
秦守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点头道:“你还是很冷静,没有被这些日子的顺利冲昏头脑。看来是为师多虑了。麟小子,你哥说得没错,现在不是芸丫头去京城的时候。这次你也能拿到进入孔学院的名额实在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有你跟着去帮衬,我倒是比之前放心。”
“芸芸呢,也不想去跟着我们京城吗?”赵麟抿着唇,怔怔的望向赵芸。
赵芸抬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笑着道:“二哥,我自己也是不想跟去京城的。这个庄子刚修起来,需要好好经营。刚才叶秋还和我说,鸿泰居有意与我们扩大合作,我想留下来做生意。京城是大地方,贵人也多,稍微不注意便会得罪人。在那里,我未必能施展得开。这里却是不同的。”
至少在张县令的任期内,不用担心官府方面的为难。鸿泰居、百花坊都是庞然大物,只要双方合作愉快,也不屑于找她麻烦,更可况,百花坊的主人,根基深厚的申屠家主,还是她亲亲的师傅?
在这里,她能毫无顾忌的壮大赵家产业;更能趁着这个时间,努力突破到中级灵师——兰州府城里都是卧虎藏龙,京城天子脚下,能人异士更多。在那些人面前,她如今的这点儿修为,自保都难,谈何让自己活得畅快不受委屈?
察觉到赵芸话里的决心,赵麟沉默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气氛也变得轻快起来。
饭后坐了一会儿,赵芸让叶秋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收拾出来,兄妹三个便出门去了周家。家里只有周家夫妇和兰心,看到她们来了,又是好一阵的惊喜、热闹。赵芸更是被周兰心缠着问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答应晚上吃饭的时候再给她讲府城的事,才被放过。
之后,里正家,平日里交好的邻居家,三人都上门一一拜访过,手里的礼物,也都送得差不多了。
“小妹,你回去吧。我和二弟去一趟那边。”赵麒看了眼叶秋手里剩下的东西,抿唇道。
赵芸面色顿了下,自然知道他说的那边是哪边。她遥遥往那掩着的门扉看了眼,点头道:“好。”
“回去之后,好好歇一会儿吧。别又忙个不停,还有我和大哥呢。”赵麟示意叶秋将东西交给他,叮嘱赵芸道。
赵芸笑了笑,摇头道:“我能忙什么?不过是回去让素娘他们多准备些菜,晚上好请周叔他们吃饭罢了。二哥别担心我了,我喝的那点儿桂花酿早散了。”
赵麟摇头失笑,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非要东拉西扯,“行行行,是我多事。也知道是谁不会喝酒,还一副垂涎三尺样子?”
赵芸吐了吐舌头,带着叶秋心情愉悦的离开。
赵麟远远望着,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大哥。”
“走吧。忍住别露破绽,咱们来日方长。”赵麒脸上没多少表情,叮嘱他一句,便提脚往不远处的祝家行去。
大门紧闭的门口,赵麒一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敲门。
“谁啊?”门内传来询问声。
“赵瑞之带二弟赵麟,前来探望祝夫子。”
十分正式又疏离客套的说辞,让里面的人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门打开,“原来是麒公子和麟公子,你们二位可算回来了,老爷今早还念叨你们呢。”
“是吗?”赵麒不置可否的回问一句,见那小童点头肯定,只是笑了笑,也不言语。
小童暗自打量了一眼赵麒与赵麟,总觉得两人出门一趟,变化不少,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了。想到之前赵麒在门外那样疏离客气的语气,小童心里不由升起惊疑,莫不是自家小姐真的跑到府城找人闹了?
祝春娘那天带着一个男子回家,最后却和老爷大吵一架跑出家门,气得老爷卧床不起,小童自是清楚的。当日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得明白。想到这,小童眼底闪过一丝同情——麒公子样样都好,就是命太苦。父母早丧,一个人拉扯弟妹,娶个妻子吧,心里却一心想着别的男人……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十来岁的小童同情了,赵麒熟门熟路的跟着小童走进了祝家的厅堂。
“麒公子,麟公子,你们稍坐,小的这就去通知夫人。”小童安置好两人,给两人上了茶,才转身往后院去。
赵麒抬眼,打量四周。厅堂里的摆设与几个月前毫无二致,但或许少了人气的缘故,屋子到处都显得有些萧条和空荡。他面色不变,端着茶喝了一口,轻声道:“看来,他托付的人还未回来。”
“从丰乐县到府城那么远的路,那么多岔道,谁知道她会去哪儿。每个地方都得仔细寻找,自然要花很多时间。”赵麟冷笑一声,垂眼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茶,也不喝。
赵麒轻笑,“这些等待消息的日子,他们怕是过得煎熬。”一边生气,一边担心唯一的女儿的安全,哼,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考虑过若是祝春娘得逞了,他的处境?
垂下眼睑,掩饰眼底的讽刺。赵麒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一会儿之后,外边响起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赵麒抬头,放下茶盏,与赵麟对视一眼,便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拱手道:“瑞之见过师娘,听闻夫子生病了,可还要紧?”
祝夫人消瘦憔悴了很多,她看了眼面前神色恭谨的青年,眼底的不喜与复杂一闪而逝。随即回神,微笑起来,缓声道:“不用多礼。进屋坐吧,你师傅的病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能好。只是此时他已经睡下了,难得安稳,我不忍叫醒他。你们兄弟倆也别见怪。”
“师娘多心了,夫子的身体要紧。瑞之与二弟离家数月,今日上门,就是想探望一下夫子。哪里能因为这反倒搅了夫子的安稳。”赵麒重新跟着祝夫人进屋,见她在主位上坐下,才转身给了赵麟一个眼色。
赵麟会意的将礼物拿到祝夫人面前,垂眼道:“这些都是我与大哥在府城挑的一些小东西,师娘别嫌弃。”
祝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东西,就让身边的小丫鬟接过。呵呵笑了两声道:“看麟哥儿说的,你们有这个心意,我与你们夫子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哎呀,都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吧。”
赵麒拱了拱手,垂着头道:“既然夫子睡着了,我与二弟便不多留了。明早,再过来探望。还望师娘见谅。”
祝夫人面色一顿,随即勉强的笑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