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说:“我还以为是,我在帮他看着你呢……”
彩青心里好笑,这才一晚上,果然没事了,自信底气全都回来了,她故意说:“昨天我真的跟着七上八下了一阵子,来之前,我以为到了机场他俩得抱住,结果没抱!我心里就一咯噔,想这坏了。”
南音当没听到,这就是顺口胡说,从两三年前开始,她也不和君显随意搂搂抱抱了,大家都是大人了,又不是顽童时代。
方星关了火,也挤坐过来,对南音说,“也难怪你,真是没想到,上两次我来都没见阿显,说起来有小两年没见他了,昨天机场一见,也觉得很有距离感,回来又一见那女孩,当时心里就想,糟糕,这男人的劣根性。可怜我们南音寒窑苦等。”
南音看了他一眼,“三哥,你也不用套我的话。他昨晚说了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再说,这又是另一个伤感的故事。”
方星看着她,说着伤感,哪里有半分伤感的样子。他们师兄妹感情一向极好,追问道:“给哥说说,我一开导你,你就不伤感了。”
南音啃着面包摇头,君显最后说的那句话南音百分之九十九敢肯定,一定是一句好听话,可惜没听懂,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告诉别人?
方星拿起桌上的热茶倒给她,“奶茶,合适吧?”一副讨好的样子准备继续套话。
外面忽然有车声,南音连忙扔下面包跑到窗前,看一辆黑色出租车停下,后门正打开,君显从上面下来,手里还不协调地提着一个袋子。
他关上车门向屋里走来,走到门廊那里,顺手把旁边的椅子扶正,才继续上台阶……南音看着他,心又飞快地跳起来,这种心情纯粹是激动,她觉得自己见到阿显,就像动画片里设计小孩子喜欢一个东西的激动心情,跺脚捂着心口喊:“我喜欢死了!喜欢死了!喜欢死了!”
门开了,君显进来,看她站在右边窗前,又看大家都从厨房关注着这里,他说:“你们起来的都挺早。——过来吃早餐。”后一句是对南音说的。
南音跟过去。
他走到厨房,方星看到他手里的纸袋,立刻接过去,“买的什么?”一看他就笑了,指着南音说,“她刚还在冰箱里找呢,说怎么没肉。”说完就往外掏东西,“熏肉,火腿,香肠……南音你的早餐原来在这里。”
君显洗了手,拿了一个蓝白格的茶巾擦手。南音看着他,忽然想到,他们没来之前,阿显一定是挺忙的,要招呼人帮他们收拾房间,所以冰箱里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去买。
方星已经拿出平底锅,把熏肉排了上去。
彩青一指旁边的凳子,对君显说:“你来坐这里。”那里本来是方星的,南音挪了挪,又给方星空出来一个位置,君显坐在了她和彩青之间,“饿吗?”
南音摇头,“还好。”
彩青说:“昨晚我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说这次还有几个大藏家都要过来,是应该提前过去,你说那地方在外伦敦,咱们早点去,碰到熟人可以聊一聊,交换一下意见。”
君显点头,“那就明天走。”
大师兄站起来说:“你们先吃,我去给师傅再打个电话。”老四跟着起来,“我也去给家里打电话。”他们虽然跟了君海川做徒弟,但老四和大师兄的家里,本身也是藏家。
彩青也站起来,“我换衣服去,等会到古玩店先转转,厨师做好了叫我。”
方星顿时气结,但也没说不给彩青吃。
南音倒了杯茶给君显,他接了,靠近南音问,“昨晚睡的好吗?”
南音点头,“我一觉睡到天亮。”
君显瞅了她一会,说道:“你知道我睡在你隔壁吗?”
南音:“啊?”她怔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知道吧,可那有什么关系,“……然后呢?”
君显喝了口茶,皱起眉头,“这谁泡的?太难喝了。”拿过南音手里的杯子,“别喝了,我给你冲。”
然后南音看着他重新给自己冲茶,加热水,加糖,加奶,她一直心里想着,然后呢,他睡在自己隔壁,然后呢……等热茶放到手里,她看着君显问:“然后呢?”
“然后?”君显忽然笑了,搂着她揉了揉头发,对方星说,“她还这么实在?”
“阿显——师傅找你!”客厅里传来大师兄的声音。
君显笑着过去接电话。方星连忙凑到南音身边低声说:“傻丫头别想了,他故意逗你呢,其实就为了抱你一下,昨晚上回来没抱你吧?”
南音的神情一瞬间呆若木鸡,而后她老实地说:“我昨晚都睡了。”
“那就对了!”方星说,“他也不好意思,三哥估计他从昨天就惦记着,或者你来之前,他就一直想着,等我见了我的南音,应该怎么样抱她一下。”
南音看着他,用眼神鄙视。
他无辜道:“三哥我是男人,你要相信我。”
南音依旧望着他,望着他,最后忍不住说道,“原本久别重逢抱一下也没什么,怎么让你一解读,就这么黑暗!”
方星拿着锅铲作势打她,一阵脚步声,彩青出现在厨房门口,“……你们吃快点,我爸刚才说,情况有变,让咱们今天就起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在有些收藏家的眼中,乾隆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因为这位以儒雅风流,酷爱收藏著称于世的皇帝,凡他经手的藏品,无论是皇宫内所藏的,书画,瓷器,玉器,铜器,景泰蓝,竹木牙雕,无不被他热情地留过印记。
按理说,收藏家在经手的书画上钤印,令藏品传承有序是一个传统,但乾隆手笔之大,无人可比。
先不说他在大部分清宫收藏上题的诗,很多诗词和原画作根本不搭调,就说他盖的印章,有些面积非常大,霸气地钤在画作正中间,有的盖得密密麻麻,占据画中所有留白之地。当然据说他的印章有小两千枚,真正钤在书画上的还不到一半。这数字太庞大了,庞大到不得不对他产生谅解。
也或许,因为他是满人,所以对我们汉文化的理解始终有失偏颇。中国画讲究气韵生动,笔墨和留白的位置虚实统一,这个是画家追寻的美学准则之一。到了乾隆这里,显然他认为“御笔亲题”,更能为原画作添身价。
现在的很多藏家分析,乾隆这样做也许不仅因为是炫耀,而且是在寻开心,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它最大,可以随心所欲,而且大家公认的一点,最最要命的是,这位皇帝,他的绘画知识和鉴赏知识,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并不搭调。也就是说,在主流鉴赏界,很多人认为乾隆是外行。
而这次大家抢着来竞拍的,也就是这外行半吊子收藏家皇帝突发奇想的杰作。
乾隆年间,瓷器烧制已达顶峰时期,所以他为了炫技,命人烧制了一款集所有瓷器品种,工艺于一身的大瓶子。据说,这款大瓶子从上到下装饰的釉,彩,共计有十五种。
什么金彩、洋彩、青花、斗彩。釉色上,仿哥釉、松石绿釉、仿钧釉、粉青釉、祭蓝釉、仿汝釉、仿官釉、酱釉、金釉全都有。瓶身上除了有六幅吉祥寓意的图画,另外还有六幅图案花卉。
所以从烧造工艺上讲,此瓶集中了十多种高低温釉,彩于一体,而且发色纯正,只有在工艺最鼎盛的时期,掌握了各种釉彩化学性能的变化下,才能准确完成,因此又被称为“瓷母”。
在这次拍卖的大瓶子出现之前,这样体现高超制瓷水平的东西,存世据说只有一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中。——称为“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
如今横空出世另外一个,说不定还能配成对,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东西,自然会成为众多藏家争抢的对象。
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南音翻着手里的电子书,君显开车,后面坐着彩青。
后面一辆车方星开,他们车里也是三个人。
“我们可真忙呀!”南音挪了挪,昨天坐飞机十几个小时,现在又要长时间的坐。
君显望向高速公路的指示牌,看了看高速下一个休息站的提示公里数。
彩青在后面也伸了伸腰,说道,“不忙怎么行?你是第一次到国外来所以不知道。咱们国内的富豪,在国外的拍卖场那简直就是泼血,这是行话。等你见了就知道,有钱人真多!”
她的口气很感慨,南音转头笑道,“姐,连师傅都说,现在他们拍回去的藏品根本没办法出手,国家又有文物法,过了一年半的东西,就得按照国家的文物法来,又不能再出境去拍卖,你说,他们花上亿买了东西之后,不是白扔钱吗?”
“怎么不能出境?”彩青翻了个白眼儿,“你待在那村子里那么久,不是我说你,现在你的专业知识是跟上了,可毕竟才回来两年,又一直在博物馆里,这行里面的道道多了,你还不知道!”
南音来了兴趣,把电子书装起来,转身来问:“什么行道?”
彩青从倒后镜里看向君显,“你说我告诉她吗?告诉她会不会吓到她。”
君显抬手转过南音,“坐好,这样不安全。前面路口就下休息站。”
南音坐直了:“好!那等会儿我要坐后面,我要和彩青坐。”
彩青拿出手机,嘟囔道:“其实我最不爱来国际拍卖,咱家这种情况最尴尬。父亲把藏品都捂到手上,又不舍得出手,现在接触的又全都是高端藏家,成天周围都是有钱人,眼界上去了,腰包没上去。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还觉得挺好,出来才知道,自己简直是井底之蛙。”
南音好纳闷,“怎么负能量这么大?”
“哼——等到了拍场上你就知道,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紧张?现在来的这几个浙江人,据说人家都是最早一批出入国际拍场的,这种最早出入国际拍场的藏家,那时候入手的东西也和古玩市场捡漏一样,都是两倍三倍的价钱最后出了手。”
南音又忍不住转头看她。
彩青迁就她的姿势,坐到了君显身后,又说道:“你知道当年五千万拍的东西转手就是一点五个亿,你想想人家在拍场上挣了多少钱?”
南音说,“那既然已经挣了钱,为什么还不收手?要我说,现在的东西都这么贵,早没了投资的价值。”
“唉,你懂什么?这些有钱人也有他们的难处,你就像陶保,常年都穿范思哲的高定,要是哪一季他没定,人家一准以为他家经济有困难了。”
南音逗的笑了起来。
彩青说:“所以说人的压力都是来源于自己圈子里面的人,南音要不你回去劝劝父亲,把咱们博物馆的东西再出手几件。”
南音立刻做晕倒状,“师傅那是个博物馆,东西都被你出手了,我们展什么呀?”看到车拐下了高速,南音又说:“何况你的目的是什么?当初送阿显出国,换房,出手的那两样东西,这几年价钱都翻了几倍,师傅提起来都心疼死,直说以后有钱也买不回来了。”
彩青指着她对君显说:“看出来了吧,知道咱爸妈为什么偏心她了吧?”
君显笑着停了车,下来给她俩分别开了门。
彩青下了车说:“你也这么偏心,她在副驾驶,我在你身后,你为什么开她后面的门,让我还得挪到这边下车?”
君显对后下车的方星指了指她,拉着南音就走。
彩青才不放过他,直接跟了上去,一把把南音抢了回来,那行为,十足的孩子气,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就算现在长大了,行为模式一不小心也会变回去。
大家嘻嘻哈哈进了餐厅,英国高速路上很多这种临时休息站,里面都是一些连锁餐厅。都是自助形式的,没有服务生来点单,君显他们去买咖啡。
南音和彩青找地方坐,“户外阳光好。”彩青提议。
俩人刚拐到户外,就听到有人用中文说:“本来只想来旅个游,结果没想到,出了国宝,那自然得去看看。——不过那瓷母到底是啥玩意?”说话的人带着东北口音,彩青皱了皱眉,拉着南音退了回来,低声说:“他们觉得自己财大气粗,让外国人听着就是咋咋呼呼。”
南音说,“瓷母这种风格独特的瓷器品种,他们归为国宝倒是没错。”
彩青拧了她一下,“一看就是来和咱们抢东西的,说点让我开心的。”
南音立刻放低声音说:“要不咱们等着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吧!”
“这是拍卖!讲求价高者得,怎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彩青笑着抬手敲她的头。
南音躲开笑着说:“按现在的行情,这东西如果真拍出来,最少过亿了,到时候咱们回去可以高高兴兴地告诉师傅,我们帮客户省下了一个亿。”说到这一个亿,她忽然有点肉疼,听是听的多了,如果这次真的上拍,那可是第一次经手这么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