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梅园里出事,我睡不着,想来同你聊聊。”苏见笑答。
萧镜之立刻将他让进屋中,又吩咐宫人准备些酒食来,与他坐在室中榻上对饮。三盏酒过,苏见忽然道,“那夜你说,你会有别的法子,果然所言不虚。”
“今夜一过,此事便已落定。”萧镜之斟酒的手一顿,放下手中酒壶,伸手去握苏见的手,道,“你莫在想着做傻事。”
“那夜那封信,我交给了皇上。”苏见却是淡淡道。
萧镜之伸到一半的手一僵,又沉下脸缓缓收了回来,他冷冷盯着苏见,“我分明看见你把信烧掉了。”
“那不过是我早早按着刑部里存留的苏家罪证伪造的而已。”苏见淡淡道。
萧镜之顿时想起那天苏见烧信时并未将信展开,所以信上字迹内容根本无从确认。他冷笑,“你怎知我会利用你?”
“你与苏暮言曾经情同手足,你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是我。”苏见抿唇一笑。
“倘若那天,我未对你心软呢?”萧镜之又问。
“成王在等的就是你这一封信,你这一封信便是重审苏家旧案的时机。”苏见淡淡笑道,“以我一死换你出手,也是值得的。”
“所以你那时是故意建议我再伪造一封苏暮言的信用来陷害成王?为的便是今天?”萧镜之问,原本同样的法子,他没打算用第二次,全都是因为苏见“提醒”了他。
“不错。”很多事都是多做多错,同样的方法用的次数越多,破绽也就越多。苏见笑道,“你将我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明明什么都没查出来,却也依旧对我防的很严密。还好,我总算是成功了一次。”
这般冷夜里,却有钝重的脚步声向着锦墨堂而来,庭院里传来宫人的惊呼之声。
“想不到,想不到,我还是疏忽了你。”萧镜之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微微凝眸,眼中皆是冷意,“看样子这锦墨堂,我是出不去了。”
“虽然我们已有能证明那些所谓苏暮言的信件全为作假的证据,不过我还是有几分好奇。”苏见看着萧镜之道,“那些信件上的字迹确实与苏暮言别无二致,替你们写这些信的高人到底是谁?”
“为你解惑也无妨。”苏见今夜敢如此这般开诚布公,那便说明他们的计谋已经败露。萧镜之回答,“是我。”
“是你?”苏见一怔,又大笑起来,“难怪难怪,难怪那人找我来时会笃定我一定能引起你的注意。这世间想要模仿他人字迹模仿得别无二致必要下过苦功。可有谁会无缘无故悄悄模仿自己挚友笔迹?”
萧镜之的脸上冷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
“果然人心皆有魔障,”苏见起身下榻,向着室外走去,“只可惜你对他这一番心意最终却成了你杀死他的利器。”
“你和苏家是什么关系?”萧镜之在他身后冷冷问。
“没有关系。”苏见驻足回头。
“没有关系?”萧镜之自是不信。
“当年苏阁老蒙冤而死,天下皆为之哀,”苏见最后看萧镜之一眼,回转头向门外走去,“我不过是那不平之人中的一个罢了。”
萧镜之沉默凝视苏见的背影,在苏见刚刚迈出门时,他忽然缓缓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赢了?苏见,一切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苏见皱了皱眉,没有回头,只是大步离去。独留萧镜之枯坐在榻上凝视空无一人的室门许久,他阴冷冷地笑,“秦王啊秦王,果然还是你更高明。”
夜半的寒风自室门袭入,卷起帘幕飘飘荡荡,冷冷寂寂。他那森冷的笑声在这寒夜中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
玉山别宫里一夜之间出了许多事,先是相王被害,皇上命人送其尸身回金陵城入殓,按钦天监所测算时日,停棺三个月再葬入皇陵,却未有替其大办丧礼之意。成王因通知叛国被关入狱中,却有人在深夜时看见皇上怒气冲冲地从牢房里出来,猜测他与成王在牢房之中起了冲突。可第二天午后,皇上却又下旨将成王从别宫牢房移回霜鸣馆。
李德安去接楚玄回霜鸣馆时已是申末时分,楚玄走出牢房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他问,“姬渊呢?”
“姬班主昨夜便带着芙蓉班的人走了。”李德安回答。
一夜之间,那个备受皇上宠信的芙蓉班玉主姬渊突然失了宠,连夜被皇上打发离开。就如同无人知他因何受宠,也无人知他为何失宠。自此之后,皇上身边再无姬渊身影,他就如那绚烂的烟花惊艳世人之后又无声无息地寂灭。
楚玄顿住脚步,一时怔怔出神不语。李德安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其实奴才觉得王爷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若是姬渊真有二心,又何必为了楚玄放弃自己最大的靠山呢。
楚玄依旧不语,神色间却隐隐现出一种落寞,李德安又加了一句,“墨小姐今日午后也走了。”
“是么。”楚玄神色淡淡,忽见不远处有一人站在那里看他,却是外侍剑。他冲她道,“过来吧。”
侍剑这才垂着头走了过去,楚玄看着她,问,“她没带你走?”
侍剑垂首沉默。
“也对,她怎会再留你。”楚玄微叹一声,举步往前走,“那你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侍剑顿时一脸喜色地跟上。李德安瞥了侍剑一眼,也跟在楚玄身后,往霜鸣馆方向去,路上遇见的官员与家眷都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楚玄,皇上既未定楚玄的罪,也未宣布他无罪,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人移回霜鸣馆,累得众人猜得心力交瘁,竟是不知该向他行礼好,还是不行礼的好。
突然,一名远远看着楚玄的官员竟是整个人晃了晃,猛地栽倒在地上,引起一阵惊呼。楚玄驻足,看见有宫人手忙脚乱地将那名官员抬回居住的阁馆,又有人急急去请御医。
“王爷,这件事有点古怪,”李德安上前低声皱眉道,“昨夜薛二小姐和王家小姐倒下之后就发起了高热,身上还起了些水疱,结果御医还没诊出结果,一夜之间别宫之中又有数人病了,其中还有两位六部侍郎。王爷可得留神着身体些。”
楚玄不语,只是驻足看着那名官员被人抬走,,忽然问,“宁国公府如何?”
“皇上昨夜已命人将宁国公世子所住的锦墨堂看守起来,不许他与任何人互通消息。”李德安连忙道,“又派了云王悄悄调集中军八万人马前往西南,再从各地暗中调派兵马防备西南兵变,想来不日便会找个借口召宁国公回金陵城了。只是未免打草惊蛇,皇上暂时没有为王爷正名。”
“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今天了。”楚玄冷笑一声,大步向着霜鸣馆方向走去。
***
墨紫幽在未初时分将家人来信,墨云飞生病之事告知萧贵妃,向萧贵妃辞行后,就带着飞萤乘了马车自玉山别宫返回金陵城。行到半路时,马车骤然急停,原本坐在墨紫幽身旁打瞌睡的飞萤哎呦一声直接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墨紫幽也差点摔倒,她皱了皱眉,飞萤已经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撩开车帘就吼,“车夫,怎么回事!你——”
刚吼了这么一句,她却是整个人看着车外楞住。墨紫幽淡淡问,“怎么了?”
飞萤不吭声地将车帘全部撩开,指着外面让墨紫幽看。墨紫幽淡淡瞥去,就见车夫正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瑟瑟发抖地看着她,而他们的马车已被一群手拿长刀的蒙面人团团包围。
“看样子我实在不适合出远门,每次都能遇上些麻烦。”墨紫幽笑了一声,对着那些蒙面人问道,“是求财还是夺命?”
“墨小姐说笑了,只是我们家主子想请你去做客而已。”领头的蒙面人笑道。
“放了他,我就跟你们走。”墨紫幽看了那车夫一眼。
“那怎么行,听说墨小姐就快成为成王妃了,身份尊贵,他若跑去报信,我们可是很麻烦的。”领头之人笑道。
“消息传得还真快。”墨紫幽笑了一声,又道,“那就带上他一起走,你若敢伤我这两个下人一根头发,便带着我的尸体去向你们的主子复命吧。”
那领头人一怔,又转头与同伴交换了几个眼神,终是妥协地将那车夫捆了扔在驾座上,然后一人驾车,其余人全都上马,将墨紫幽三人连同整辆马车劫掠而去。
“小姐,咱们就这么跟他们走啦?”飞萤放下车帘子,压低声音道。
“不然呢?”墨紫幽瞥了她一眼,问,“你觉得我们打得过,还是跑得过?”
飞萤只好乖乖地闭紧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说看不明白,我修改了一遍,多加了一些解释在文里。。。。咳咳,还是短小。。。。。
第188章
开平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有一素衣女子孤身前往大理寺投案自首; 自称其为前内阁首辅墨越青侄女蒋兰青; 曾受墨越青长子墨云天指使; 谋害墨家老夫人。蒋兰青言; 墨云天让她学了一套特殊手法为墨老夫人长期按摩; 致使墨老夫人中风瘫痪在床。
此女在供状中称; 墨云天起意谋害自己祖母,是欲为替生母报仇,墨云天生母萧夫人与前继母封夫人皆为墨老夫人所毒害。墨云天不想让墨越青因墨老夫人之死而丁忧; 故而才想出如此阴毒之法,让墨老夫人当一个活死人。
此事在金陵城中传开,一时成为奇闻,大墨府里,婆母毒害儿媳,孙子谋害重慈,家主挟私乱政,父不父; 子不子,当真是闻所未闻。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风不正何以正自身,皇上居然以这等不正之人为辅臣,简直是有眼无珠。
当日,大理寺的差役就冲进大墨府里缉拿墨云天归案问审,据当时在大墨府外围观的百姓说墨云天拼命地喊冤; 奈何那些差役根本不理他,仍是强行将人押走了。大墨府自墨老夫人病倒,墨越青落罪之后就全靠墨云天一人撑着,如今连墨云天都下了狱,大墨府的天彻底塌了。
更麻烦的是,墨老夫人毒害萧夫人的事情传至一直卧病在床的老宁国公夫人耳中。老宁国公夫人只有萧夫人一个女儿,从小千娇万宠,当年生怕萧夫人受墨老夫人的欺负,她没少去墨家给萧夫人人撑腰。却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让墨老夫人对萧夫人下了手。而她直到十七年后的今天才知道真相,白白便宜墨老夫人依靠着萧夫人的嫁妆,依靠着宁国公府的帮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
她气得立刻就让人将她的外孙女秦王妃墨紫冉请到宁国公府,当面质问墨紫冉是不是早知道自己生母真正死因,却是为了自身前程装聋作哑。墨紫冉一句话也不敢回答,老宁国公夫人气极之下一连掌刮了墨紫冉数个耳光,打得她鬓发凌乱。
墨紫冉又气又怕,她自小就未被人这般当众羞辱过,如今却是被一向最疼爱自己的外祖母这般打脸,偏楚烈和墨越青都在狱中,她这个秦王妃随时都会坐不稳,也许最终还是要靠着宁国公府这棵大树。只是她中恼恨,一离开宁国公府就怒气冲冲地一路去了大理寺,让狱卒带自己去见蒋兰青。
大理寺的牢房中依旧是那般静,所有囚犯都意外安静地坐在牢房中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跟着狱卒自甬道间走过的墨紫冉,直看得墨紫冉全身发毛,不寒而栗。她跟着狱卒一连在牢房中转过几个弯,才到了女牢的位置。蒋兰青已知道她要来,正站在牢房的铁栏后含笑等着她。
一见到蒋兰青,墨紫冉就怒上心头,不等狱卒走远,就上前在牢房铁栏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为何要陷害我大哥!”
用特殊的按摩手法害得墨老夫人瘫痪分明是蒋兰青谋划,又逼着墨紫冉行事,如今却全被蒋兰青诬陷在了墨云天头上。
“陷害?”蒋兰青却是笑,“这怎会是陷害呢?他这般疼爱你这个嫡亲妹妹,替你承担罪责他应该甘之如饴才对。”
墨紫冉的脸色一变,就听蒋兰青又笑道,“你知道,你可以救他的。”
墨紫冉心中一惊,脚下退了一步,蒋兰青却是向前迈进一步,双手抓着铁栏,笑看着她,“只要你舍了你的前程,舍了你秦王妃的地位,去投案自首指证其实害老太太主谋是我。是你,是你受我指使亲手害了老太太,那样你哥哥便就无罪了。”
墨紫冉脸色苍白地又退了一步,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愿意?那可是从小疼你护你的嫡亲哥哥,你却舍不得为了他牺牲自己?”蒋兰青看着墨紫冉那惊慌的小脸,再问道,“他也关在大理寺牢房里,你去看过他没有?”
墨紫冉脸上已是血色全无,她不敢去看,她清楚墨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