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人偏偏却在那拿捏着架子不放,殷开山要自己求他,但李芷婉偏不,对方与李重九如此一较,着实令人心底不快。
“人若不负于我,我怎可负人。”李芷婉断然言道。
听闻李芷婉说出这句,剑雪,以及那头目皆是一起出声。
只是两人语气之中,一个充满了高兴,一个充满了失望。
只听李芷婉言道“那姓李的山贼,此番不怪于我,还甚为信之。我岂能连他区区要求亦做不到。”
一旁玄甲精骑的头目,言道“小姐,我只知此事代价太大,调用钱财不说,那殷开山乃是年轻俊杰,大郎君一直对他费心结交。为了一个山贼,一个王通的学生,就得罪于他,恐怕划不来。我想老爷,还有大郎君都会反对此事的。”
李芷婉当然知道那殷开山的底细。
殷开山乃是世家子弟出身。其祖父殷不害,乃陈朝司农卿、光禄大夫。陈朝亡之后,父亲殷僧首出仕本朝,为秘书丞。
殷开山更是年少成名,以学问才俊著称,释褐之后即为县令,这亦是世家子弟才有的优遇,否则若是寒门子弟,出仕之后,最多从没有品级的小吏担起,一开始的起跑点就不同,更不用说将来官场升迁的难易。
所以说殷开山,将来绝对前途可期。若众人眼底,就算十个李重九加上苏素,亦不及半个殷开山重要。
李芷婉明白于当下双目一凝,言道“此事但凭一个理字,我有计较,父亲,大兄那边一切由我来解释,你们只需去办即可。”
转眼马上就要入冬。
大业七年,随着天子意欲征伐辽东,整个大隋朝的战争机器开始动员起来。
时人皆以为,辽东不过一边偶之地,派一员大将剿之即可,但是隋炀帝定要集结大军,御驾亲征,夫役辗转于道路之上,死者不知何几。
而官吏们更是乘此机会上下其手,鱼肉百姓,民间疾苦之至。
一时天下如沸。
百姓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不少别有居心之人,亦在悄然旁观这一切。
同样的托身于二贤庄的七千寨山贼们的日子,同样并非好过。
在单雄信给七千寨山贼们拨下的三大间大院之中。
凛冽的北风,吹着院落内的枯叶沙沙而响。
在院落的一间屋外,摆着三个大缸。缸子里装得皆是热气腾腾的热粥,而对着这粥铺,之后七千寨的男女老幼排了长长的一个直溜,正等候用饭。
众人皆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队列之中,一名妇人一抱着刚刚满月的孩子,一手牵着,长长挂着鼻涕的男童。在后面不少老人还是穿着单衣,正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尽管大家都盼着这一口热茶饭,但是却是秩序井然,都没有人插抢。
王马汉的浑家舀了一勺糙米粥,这粥稠稠的,里面清汤寡水,不见多少米粒。
见此王马汉浑家不由叹了口气。但这糙米粗糙,还留着大半谷壳,吃起来粗硬,吞咽下去颇难,吃后还会胸疼,唯一的好处却是顶饿。
这样的米,以往在七千寨固然不甚富裕,但也是从未吃过的,但眼下寄人篱下,大家都饿得紧了,亦不顾什么了,不少人舀到粥之后,不急进屋,就捧着碗蹲到一边咕嘟咕嘟地喝起,喝完将碗沿舔了一遍,方才罢休。
这倒也不能怨怼,单雄信刻薄,实情乃是如此。今年因天子征伐辽东,夫役都被抽调,耕种耽误,田地荒芜了许多,明年肯定是要欠收的,加上不久前,河南大水,淹没三十多郡,颗粒无收。
故而不少米商为了来年都在囤粮,在关中一带,就算是糙米早已由三钱一斗,涨到了八钱,而且还在噌噌地上冒。故而三顿有一口糙米粥喝,已是相当不易了。
这时李二叔,端着两个碗走到王马汉浑家面前。王马汉浑家见了不由问“王阿嫂呢?”
李二叔摇了摇头,言道“病了,昨日着了风寒,故而我这里打了粥,还要和她送去。”
王马汉浑家听了不由叹了口起,当下将手里的勺子往缸底一捞,实打实地给李二叔打了两碗粥。
李二叔见了感激不已,捧着两碗粥,蹒跚着步子向屋里走去。
在一旁屋子里,透出窗户,李重九,李虎,苏素,王马汉,孙二娘都是见之一幕,不由皆是摇头。
众人面前矮几上摆着一块胡饼(注一),这胡饼个头甚大,七八个人分量。几个人坐在围食,就算是几位七千寨当家的,吃的饭食也是一般,不过亦比吃糙米粥好上一些。
王马汉将矮几上的胡饼掰下一大块,干涩地在嘴中嚼了几下,之后拿起一旁糙米粥的白汤猛灌了一口,大声囔囔言道“他娘的,昨日粟米粥就没有分量,今日的糙米粥,更是呛人,这日子没办法再这么过下去了。”
一旁李虎将饼子和水吞下,将嘴边一抹,言道“不错,不能再如此下去了,我们不能坐等着单庄主接济,得想办法重新找个生计。”
“大当家,说得对,寄人篱下何时到个头。”孙二娘一拍身旁苏素膝盖,疼得苏素是龇牙咧嘴,“可是我们如何找活计呢?”
李虎言道“此地界不同于石艾,若是重操旧业,恐怕会惹得当地绿林侧目,若是万一惊动官府,牵连上单庄主,就给他带来麻烦不说,我们又要成丧家之犬。”
孙二娘点点头,看向苏素言道“平日鬼点子挺多,今天怎么不吭声了,拿个数来。”
苏素苦笑一声,言道“大当家,我有个法子,不如我们向单庄主,讨个门路。”
“好主意。”苏素这么一说,众人皆是点头。
李虎摆了摆手,言道“这不用你说,我早问过了,单庄主说暂时尚不劳我们帮忙。”
“这是为何?”
李虎摇了摇头,言道“我们初来乍到,信任不深,单庄主有些活计,怎可能让我们去办,若是单家的田庄,亦自有佃户耕种,也论不到我们上下啊。”
李虎这说的十分明白,单雄信在潞州立足多年,黑白两道生意皆涉猎不少。只是地下的生意,尚且暂不会信任,交给李虎他们来经营;明面上的,亦有人操办,更轮不到李虎他们了。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犯了难。这时李重九却开口,言道“我却有个主意,爹,不如让我前去到单庄主那一试。”
“是什么样主意,有几成把握?”李虎不由问道。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大可一试,有七八成把握,但若是不成,亦没有损失,爹让我去单庄主走一趟再说。”
李虎犹豫了一下,自那日斗酒之后,单雄信似对李重九是格外赏识,邀李重九几次去相坐,还指点了几手李重九的武术,这令李重九受益匪浅。
李虎心想自己不成,让李重九一试,向单雄信讨个活计,也是不错,反正按照李重九的话,不成亦没有什么损失。
当下李虎点了点头,李重九告辞一声,径直往单雄信那去了。
李重九这一去,就是大半日,众人聚在李虎屋子里,等了老久,脖子都望酸了,亦不见李重九踪影,待到了天快要擦黑,众人都用过饭了,仍是不见李重九回来。
这时李虎,苏素才犯了担心,正待李虎要亲自去单雄信那找李重九时。
这时李重九方才回来。
一进屋子,李重九向李虎言道“单庄主留饭,边吃边聊,故而拖延了时间。”
“那就好。”李虎见李重九无事,当下不由畅快模样。
“商议得如何?”孙二娘焦急地问道。
“成了。”李重九从瓦罐里喝了口水,笑了笑言道。
屋子内众人皆是一脸喜色,当下苏素追问言道“小九,你说到底是何差事?”
“是啊!小九,不要藏着掖着,告诉你孙姨!”孙二娘盯着李重九追问。
而李虎,王马汉亦是一脸关切,想从李重九口里听到答案。
李重九点了点头,言道“很简单,就是开镖行!”
注一胡饼,就是今日新疆人爱吃的素馕,在当时可谓是百姓的主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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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镖行天下
镖行?
李虎,苏素,孙二娘,王马汉皆是一头雾水。
王马汉不由问道“少当家,你说的镖行到底是什么?”
李重九点点头,这时候镖行,尚未兴起,所以众人都未听说过,言道“镖行,换个说法就是镖局。”
“还是听不懂。”王马汉摇了摇头。
李虎看出儿子,自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言道“小九,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了吧。”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打个比方,大家都知道那些走关内外的刀客吧!”
听到刀客,众人脸上神情皆是一肃,七千寨做山贼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刀客,实际上已打了多年的交道。
所谓刀客,就是边郡一些刀法或者武技出众的闲散汉子或者是游侠儿。
在马队,行商要到关外,走漠北时,都要雇佣一些相熟识,或者当地的刀客来护卫自身安全。
以往七千寨山贼们要想劫商队的时候,首先就是掂量一下,护卫商队这些刀客的实力,以及人数。若是刀客数量多,或者有几个看得极度不好惹的,那么就放这商队过,反而觉得可以欺负的,就决不客气。
所以在关外,漠北,山贼与刀客是一对天敌,相互搏杀多年。刀客就是吃一碗卖命饭的行业,一般没出路,愁缺钱,不惜性命的人才从事此业。
王马汉一听李重九说的刀客,当下眼如铜铃,头摇得厉害,连连言道“打死我,也不去做刀客,还不如作山贼自在,想杀人就杀人,不想杀人就走。”
“作刀客的不论生死,都要护卫商队,山贼来了打不过,商队的人可以跑,刀客却不能走,这不是卖命吗?”
王马汉如此一说,众人皆是点点头,宁做山贼,不做刀客,这是众人皆知道的。
不过这时,李重九却笑着言道“王兄弟,若是没有山贼来劫的刀客,你做不做?”
“哈哈,”王马汉大笑,言道,“少当家,若是没有山贼来劫,商队雇佣刀客何用,当剁肉的厨子么?”
“小九你还是直说,不需理会这浑人。”苏素似把握到什么。
王马汉听苏素刺他,不由胡须一竖。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正是,故而我方才才去求单庄主。单庄主是何人,五路绿林总瓢把子,只要他放下一句话来,整个并州的地界,哪路绿林豪杰,敢扫他的面子,来劫掠我们的商货!”
听李重九之话,登时李虎,苏素,王马汉,孙二娘等人皆是眼神一亮。
单雄信明面上是二贤庄的富贵闲人,在官面上都有不错的交情,但是暗地之中却是五路绿林的总瓢把子。并州地面的绿林哪个没有承过单雄信的情。
孙二娘重重一掌拍在苏素大腿,言道“小九,这主意好!”
苏素面色涨红,将一声哀嚎憋在胸里,半响言道“是,不错,是,不错。”
李虎捏须,沉思了一会,言道“小九,你说倒是不错,但是单庄主固然照顾我们,会赏下这个金面,来帮我们这个情吗?”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这当然容易,我已经和单庄主谈妥,以后镖行押货所得,二贤庄分得二成的利。单庄主不过动动嘴皮子,每年就有钱帛入账,何乐而不为。”
众人皆是点头,叹服小九这想得周到。
孙二娘是个女人,不够大气,故而在一旁犹豫,言道“小九,这两成利润,是否太多了。”
李虎摆了摆手,言道“不多,三成利,也是值得的,单庄主待我们有收留之恩,报答与他,亦是值得的。”
听李虎这么说,众人皆是一并点头,重恩义情分,这才是绿林豪杰应有的本分。
听李重九这么说后,众人一商议,皆是觉得大妥。
王马汉倒有言道“小九,你说为什么要叫这镖行的名字,刀客不也是一样称呼么?”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这当然不同,这样才显得我们专业!”
专业?
众人皆为李重九的新词给迷糊了。
李重九笑了笑,解释言道“专业,指得乃是术业有专攻。刀客不过是几个人勾当,随便什么人都能叫,但是镖行不一样,我们是一个行当。”
听众人仍是一团雾水,李重九想了想说辞,这其中的区别,就好比是正规大学毕业与野鸡大学毕业的区别一样。
李重九言道“过去刀客,凭得是各人的信誉与然诺,不少刀客别有居心,甚至出了关以后,反而与山贼勾结一道,谋害雇主,敛取财物。不少刀客,武艺低微,亦冒充行家里手上去厮混,还有的刀客,不顾信用,雇主有难时,抽身而走。”
李重九这么一说,众人皆打了个哈哈,王马汉言道“少当家,你若不说,我想不少兄弟却有这个念头。”
李重九笑道“这念头属人之常情,未尝不可,如此只顾眼前,却失之长远,短得而言可以接一些小生意,但是大商队走关外,大宗货物的买卖,却根本轮不到我们抽头。他们如何信得过我们了。”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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