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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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路-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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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知道知县大人已经进去了。”
    “可不是,他们几个人来敲门,也差点没将我这老婆子吓死。”酒婆说罢还揉了揉心口,“知县大人也不知你们在这里等,一行人就过去了,到了内衙和我一说,得,坏事了。大人就叫我赶紧过来,喊你们回去,还说一路太累,想先行休息,所以那酒宴……我瞧是要免了。”
    众人面面相觑,知县三年一换,年长的都见过十任知县了,可也没瞧过这样的。赵押司到底是个聪明人,从酒婆的话里揪出重要的事来,“去内衙的只有几个人?莫不是方才那两辆马车?”
    一个上午,也唯有那一行人过去,其他的更是散户,不像。
    众人这才恍然,“定是那位大人了。”
    赵押司苦笑,“既然大人说累了,那就等大人休息好了再请宴吧。”他将一众人都散了,因自己是衙门里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要过去听命的,便领着衙门兄弟过去拜见。
    到了衙门,因衙役不许入内衙,他们便在堂上等。等了不过一会,就听见脚步声。二十余个押司衙役师爷和衙门六部的人立刻往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七品文官官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相貌堂堂,面色白净,看着儒雅斯文,换下官服,就是个书生而已。
    本以为新知县是个魁伟汉子,原来只是个书生,众人高悬的心这才松懈,气氛一时不再紧绷。师爷嘴向来甜,谢崇华刚露了个面,就弯身喊道,“见过大人。”
    因他是秀才出身,见官不拜,只是弯腰作揖。其他人齐齐跪下拜见,喊声嘹亮,在谢崇华听来,中气十足,不见散乱,还是觉得安心的,“都起来吧。如今我们已是同僚,初来此地,还有许多事要你们提醒的,无需过于客气。”
    慕师爷年四十,伺候过四个知县,这种话他听得多了。哪个不是第一天说客气客气了,第二天摸清情况就不将他们当同僚,简直当成下人使唤。暗暗这么想着,却还是笑着附声。
    谢崇华问了太平县近况,因明日才正式上任,衙门未开,今日不用办案,只是聊了半日。临近结束,赵押司才趁空说道,“今晚我们备了些酒菜给大人接风洗尘……”
    谢崇华想到妻子叮嘱,这种酒宴是免不了的,至少得去一次,免得将关系闹僵了,往后少不得要倚赖这些下属,一同办事,方能融洽,便说道,“略备酒菜即可。”
    赵押司心中轻笑,“那是自然的,辰时小的来接您。”
    因是请的一家人,谢家上下都会过去。只是沈秀身体不适,也不爱凑这热闹,干脆借故不去。
    谢崇意也被告知要去,他问来告知的酒婆,“那墨香书院的温洞主去不去?”
    酒婆答道,“温洞主德高望重,县里好多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墨香书院念书的,他当然会去。”
    谢崇意弯弯嘴角,这才起身,准备换衣过去。这一起来,那一开始被陆芷抓紧的衣角她还抓着,半寸未挪,将衣服都揪出褶子来了,他有些恼,“我要去换衣服了,放手。”
    陆芷没有松手,嫂子要她跟着他,直到明天有姐姐过来陪她睡。谢崇意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她丢给酒婆,就跑开了。正是难缠,所以他才讨厌几岁大的孩子。
    他仔细挑了件得体的衣服,又将发束好,温洞主……他倒是很想看看,温洞主见到自己时的表情。
    想着,已觉痛快。外面夕阳沉落,橙红满铺屋内,更似蒸笼。不愿热得衣服湿润,他这才提步出去,准备去凉亭那等到辰时,一同出发。谁想还没迈步出屋,就见有个团子坐在门前石阶上,一动不动。
    他差点没背过气去,趁着陆芷回头之际,又躲回了屋里,将门紧紧关上!
    陆芷瞧了好一会,缓缓回身,继续抱着膝头瞧晚霞。轻声哼起了歌儿,这歌,很久以前有人教过她,只记得那人跟谢哥哥一样高,一样温柔。
    &&&&&
    已到辰时,却还是没人来内衙。谢崇华还以为他们忘了时辰,差酒婆去问。酒婆笑笑说道,“大人急什么,等辰时过半,他们就来了。”
    果然,辰时过半,赵押司和慕师爷才来接他们。谢崇华看看天色,说道,“是有事耽搁了么,怎么这个时辰才来,过去要晚了。”
    慕师爷善于谄媚,笑道,“大人是什么人,让他们等等也是应该的。”
    谢崇华想着这也算是陋习……前几任大人留下来的陋习。如今他们还在用对历任大人的法子来伺候着他,可他并不希望如此,“守时守信,是为人根本。往后便守时过去吧,不要让人等。”
    赵押司和慕师爷相觑一眼,隐隐觉得……这知县不同往常。不过那又如何,如今两袖清风铁骨铮铮的,等在这浑水汤药里熬上半年,任他再明朗如玉,也要被沾染得污浊不堪。
    同样的人,他们已见过太多个。
    而且……他们自己不本就那样。
    名节?呵,那是什么狗屁东西,可笑。

☆、第44章 师生再遇

第四十四章师生再遇
    鹿州辖下有六个县,太平县在其中算是最大的县,而鹿州第二个最好的书院,就是墨香书院。温洞主当然也随众人一起等在这宴席上,席上还有好几个是自己的学生,更是受人尊重。
    他时而跟人说话,时而品两口上好的毛尖,想到那新知县的名字,问道,“那知县叫谢崇华?”
    旁人答道,“确实是叫这个名。”
    名字有些耳熟,只是记不起在哪里听过。他微微皱眉,定是在哪里听过的……
    正想着,楼梯传来杂乱长短不一的脚步声,先冒了头的是赵押司和慕师爷,恭敬站在出口,等下面的人上来。他们如今陪着的人,定是新知县。旁人见了那边动静,也纷纷站了起来,往那楼梯口望去。
    不多久,一个穿着简便鸦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慢慢走上来,气质儒雅,面不带威严,是个标准的读书人模样。可这张脸,却让温洞主心头咯噔。
    快上了楼,只差一个阶梯,谢崇华停在那里,接了妻子才一起过去。谢崇意跟在后头,还有下车就拽着他衣角不松开的陆芷。
    “谢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谢大人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年轻有为,也是我们太平县的福气。”
    “……”
    不等他入座,不过离宴席七八步的距离,已听了十几句赞言。
    席上已经坐有十余人,唯有温洞主面如死灰,他只知道自己方才想起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就是在自己家中,当年那年轻人留下妄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定要加倍奉还,他一个哆嗦,差点站不住。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一县之长,更是没法斗得过的。
    他瞬间觉得,洞主一位不保。更何况和谢崇意视线对上,可见其中对自己的憎恶和嘲讽。
    他桃李天下,可到底不是那些学生的先生,所以也不代表那些学生会听他的话,护他周全。而谢崇华如果要惩治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崇意特地择了个和温洞主对桌的位置,他就是要他不好受,让他如坐针毡。
    “三弟。”
    听见嫂子唤自己,他回过神,以为嫂子要训导自己不要如此脸色。却听她轻声说道,“照顾好阿芷。”
    谢崇意这才发现凳子太高,跟在旁边的人坐不上去。许是试了一次就不试了,干脆站在那。他弯身将她抱上凳子,给她挪好位置,有些凶,“不许吵。”
    陆芷也没看他,就这么安静坐着。像个漂亮的娃娃,连席上的其他人也留意到了,笑问,“原来大人的女儿这样大了。”
    谢崇华笑道,“这是我好友的妹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暂时由我们夫妻照看。”他又说道,“这位是我的妻子,女儿还不足一岁,怕吵,就让奶娘陪在家里。”
    众人恍然,瞧着夫妻两人,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说了一会话才上菜,菜肴色香味俱全,道道都可见不菲。
    谢崇华自小就去山上挖药材补贴家用,收药的掌柜给过他一本图册,让他寻了名贵的挖,所以那些普通药材他不大认得,贵的,却认得很多。单是那熬鸡汤的药材,就足以让他们一家丰裕过一年。
    瞧见这些他没有开口,上任第一天,到底要给几分薄面。直到小二又端上来一个宫廷煲,盖子揭开,只见是一片片切得极薄的肉,像是在开水里涮过,不带血丝,却也瞧不出是什么肉。他才出声,“这是什么?”
    一人笑答,“这可是深山里的吊睛白额大虫,知道大人今日来,便使唤几个猎户去抓的,伤了好几个人,十分珍贵,肉刮来食用,以骨熬了浓汤,等会便端上来,大人请享用。”
    谢崇华喉咙微动,抬头问道,“是使唤猎户去捉的,不是猎户为了拿赏钱捉的?”
    微妙变化的语气齐妙已经听出来——丈夫现在很不高兴,她也知道他为何不高兴,没有阻止,更没有动筷,只是静静看着。
    那些人却都没听出来,仍是笑道,“他们知道是为大人捕猎,所以争着抢着要去,自然没有拿赏钱。”
    话落,意想之中的夸赞和得意却没有在这新知县脸上看见。满席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都没有再擅自开口。谢崇华说道,“我记得若是有大虫出没的地方,县衙都会悬赏捉拿的猎户白银。”
    慕师爷答道,“我们县里也有,一只大虫悬赏三十两。”他笑道,“只是他们知道是送给知县享用,所以心甘情愿……”
    “那就按悬赏的将银子送过去吧。”谢崇华这才拿起筷子,只夹那青菜食用,“我在外面不吃肉,可酒宴少不得要上荤菜,所以日后有酒宴,也不必相邀,免得扫了你们吃肉的兴致。”
    席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真假,最后只好将视线落在知县夫人那。齐妙浅浅笑道,“我夫君的确是在外面不吃肉,谢过各位如此有心。”
    她将“外面”二字咬得重了,众人却依旧没听出来,只当他真的不吃肉,难怪脸色并不好看,莫非是向佛的人?众人又夸了几句知县心善,这才跟着拿筷,也几乎无人碰肉,都小心陪着这新知县。没有摸清脾气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温洞主坐立不安,终于是忍不住,趁着再次说话的空档,起身说道,“老夫身体不适,可否先行离席?”
    谢崇华自然早就留意到了他,只是在席上给他难堪,提及旧事,反倒是自己理亏。温洞主曾说过他有四十年的名望,而且当初他送弟弟到墨香书院,不就是因为温洞主名声好么?如今和他斗气,旁人定会以为他故意找茬,到时候自己就真斗不过他了。面色淡淡微点了头,就见他匆匆离开了。
    目光收回,一人起身敬酒,不曾留意,弟弟也趁那时离开了。
    温洞主从楼上下来,往家中赶时,总觉有人在跟踪。心中不由慌乱,难道那谢崇华派人来害他?可他不过是夺了他弟弟一次头名,要离开书院的可是他弟弟,又不是自己逼的,他用不着这么大恨意吧?
    他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祟还是真有人跟,干脆闪身拐进一条巷子,探头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这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胆子真是太小了。笑笑抹汗,却见地上投来一个影子,抬头看去,少年俊冷的脸近在眼前,吓得他心一跳,猛停片刻。
    谢崇意好整以暇瞧着他,忽然笑了笑,“温洞主怎么见了自己的学生也而不相认呢?要不是看你眼熟,我差点忘了你曾是教过我的先生。好在我跟上来了,特来相认。”
    少年好似财狼,更胜虎豹,被这样冷声相对,温洞主额上已渗冷汗,“不是我赶你出书院的,是你自己。就算你们兄弟二人要捉弄我,别人也只会说是你的错。”
    谢崇意轻笑一声,“这么久没见,温洞主还是这副嘴脸,让人瞧了恶心的嘴脸。”
    温洞主从未受过这种侮辱,胆子也大了,恼怒道,“我好歹曾做过你的先生,你也得喊我一声老师,可你竟这样跟我说话。”
    尾音一落,少年的脸色更是阴郁,眼底寒光更是锐利,抬手便扇了他一记耳光,顿时将温洞主打懵了。
    “你……”
    温洞主正要怒声呵斥,却被他踢倒在地,手压着他半边脸,直往地上的砂石摁,“若不是你,我兄长又怎会为我日夜操心,若不是你,我又怎会离开书院。你以为我喜欢去闻那药材味,我只想坐在学堂上,念我的书,写我的文,可却因为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逼我离开书院!”
    他每说一句话,手上力道就越大,压得越是用力,就越是愤怒。当年积郁在心底的憎恨,彻底爆发了!
    在书院中因为家贫,他不是没受过同窗的气。甚至同窗嫉妒他家贫书却念得最好,在他米粮里放沙子,将他的被子划破,朝他扔石头,这些他都不恨,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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