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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暖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来回踱着步子,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见医生出来了,立马上前,“怎么样医生?”
赵医生关上门,眉头一直是皱着的,“慕小姐,借一步说话。”
……
“首先可以确定为小星患有儿童抑郁症。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跳河的事情说明她潜意识里有自杀倾向。除此,小星的割腕行为就是由抑郁症引起的,不及时救治,以后再遇这种情况很容易再钻牛角尖。”
慕暖安静静听着,后背濡湿了大片,有种麻麻的触感。
“其次,除了抑郁症,小星还存在其他病症。”
“什、什么?”慕暖安嘴唇都在颤抖。
赵医生沉下脸来,认真地回答,“小星长时间呆在花园里和植物以及小狗一起玩耍,久而久之产生了一种真性幻听。小星的情况属于真性幻听中的评论性幻听,也就是说,她自认为能听到植物说话,她所听到的声音是通过她耳朵,声音来自外界。”
说着,又看向慕暖安,“慕小姐家里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吗?”
慕暖安点了点头,“我父母在小星两岁半那年因车祸去世了,还有,小星半年前得过白血病……”
赵医生颔首,“与其说小星是单纯的幻听症,倒不如说是妄想症。”
“因为家庭环境以及身体等方面的因素,再加上慕小姐疏于对妹妹的关心,小星心灵是孤独寂寞的,但物质的富余又让她享受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在这种极端心理下,她幻想出了陪伴她的伙伴:花朵。”
赵医生在纸上写下了“花朵”二字,并画了个圈,“根据小星的描述,她第一次出现幻听时,因为慕小姐拒绝了陪同她睡觉,而从那以后起,小星便时常能听到植物讲话,所以我认为,她是将对你的情感寄托在了花朵身上。”
慕暖安蓦地愣住。
将对她的感情……寄托在花朵上?
“她把植物想象成人,所以在她的耳朵里,花儿们都是有性格的,有的活泼开朗,有的性子沉闷。只要混熟了,它就能和你聊更多……这些,其实都是人的特性。一切都是小星寄情后的妄想。”
字字扎心,慕暖安早已淌了满脸的泪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她疏忽了,是我对她缺乏关心……呜呜。”
那种愧疚和心疼让慕暖安恨不得此时此刻抽自己两巴掌!
如果……她早点发现妹妹的问题,注意力多集中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会说话的植物,是小星在潜意识里进行自我催眠,把自己的心声转化成植物所说的话。所以植物的意见和她不会有半点分歧。”
赵医生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小星这个病案一点都不复杂,但难就难在解决方法上。小星的抑郁症已经到了严重威胁生命的程度,小星的妄想症虽然没有什么危害性,但保不齐哪天病情加重就会转化成精神分裂。”
“那……该怎么办?”
赵医生沉思了半晌后,说道,“我的建议是,把小星送到儿童指导诊所接受治疗。”
慕暖安愣住,蹙眉,“那是什么地方?”
“说白了,也就是儿童精神病院。”
“什么!”
慕暖安大惊失色,蓦地站起身来,手足无措,“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把小星送去那种地方!”
精神病院那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熔炉。
小星还这么小,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送她去“地狱”?
赵医生抿了抿唇,“儿童精神病学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医生,能理解并治疗各种各样的儿童行为怪癖和情绪问题。许多人排斥精神科,不愿意去面对。就好比,如果孩子得了肺炎,而你定要等到情况危急时才去请医生,那是毫无道理的。同样,定要等到孩子严重不安时才去找精神病学家也是毫无道理的……”
“你不要说了赵医生。”
慕暖安双手紧握,这一次她态度很坚决,“大不了我就亲自看着小星,反正,我绝对绝对不会送她去精神病院!”
赵医生还想再说点什么,隔壁不远处的病房突然传出一阵疾厉的尖叫声!
“小星!”慕暖安蓦地跑了出去。
果然不假。
小星的病房门口已然围了不少的医生护士,慕暖安拨开人群,就看到妹妹情绪激动地骂着旁边的一个小护士,枕头、被子、破损的玻璃瓶渣……洒了一地。
“小星,小星,怎么了,嗯?”
慕暖安赶忙上前将妹妹抱在怀里,低头看到妹妹的手指有几处划伤的血迹,似是被玻璃划到的。
“姐姐……”
慕小星张了张嘴,看了慕暖安一眼,眼里满是泪水,紧接着又指了指不远处颤颤巍巍的小护士,“你帮我打她,你帮我打她一顿好不好!”
小护士身子抖得厉害,“慕小姐……我只不过是给窗台的花浇了浇水,小女孩就发了疯的冲着我扑过来。”
说着还不忘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这是被她挠的。”
“这是你活该!!”慕小星情绪异常激动,眼珠子似要凸出来似的,在慕暖安怀里挣扎着。
慕暖安紧紧抱住她,“小星,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
“姐姐!”慕小星哇的一声就哭了。
撕心裂肺,声音呜呜咽咽,“她是坏人,坏人!君子兰开花很不容易的,可是她把它的花摘下来了,君子兰说它很痛,很难过,小星也很痛,怎么办姐姐,君子兰会不会死,小星不想让它死……”
慕暖安心里绞的厉害,她知道这是妹妹的妄想症在作怪,连忙安慰她道,“不会的小星,姐姐向你保证,君子兰不会死的,花朵会再有的,你别担心。”
……
好不容易安抚下小星的情绪,慕暖安身心俱疲的走出房间。
神经紧绷的那根弦在门关上的那刻瞬间崩溃。
她终于忍不住伏在走廊的长椅上痛哭了起来。
赵医生紧跟着从房间出来,看到慕暖安哭的肩膀都颤抖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严肃,“慕小姐,在小星心里,植物们等同于人类一般的存在,她无法接受任何伤害植物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因为别人摘花的事情拼命了。你敢保证,如果有一天再发生这种事情,她不会杀人吗?”
慕暖安身子一颤,随即抬起头来,情绪有些激动道,“小星她不会杀人的!你走吧赵医生,以后别再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小星送到精神病院的,绝对不会的。”
赵医生无奈摇头,“慕小姐,活在现实本身就是痛苦的,没有人能够退缩,也没有人能够逃避。如果不及时诊治,未来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所以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走廊的气息,致了命地沉闷压抑。
泪水一遍遍蒙上了慕暖安的眼睛,又一次次被她强行压下去。
尖细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之中。
死命攥紧的力度已令手心麻痹了,她感觉不出疼痛感了。
她不能哭。
她必须必须坚强才行。
慕暖安再次将泪水忍回去时,脑子已是翻江倒海。
她思忖了许久,待情绪稳定下来,用手背胡乱的抹了把泪,“赵医生,谢谢您的开导,但我想的很清楚了,小星是我亲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慕暖安一字一句,眼神坚定而闪亮。
赵医生手背覆在身后,不得已只得先离开,唯有深深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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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走廊有脚步声扬起,很急促。
慕暖安坐在长椅上,维持着一个低着头的姿势始终没有动。
现在任何情况、任何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的脑子里只有小星、小星。
走廊上空的白灯映亮了男人高大挺俊的身影。
他的步伐很快,身后的孟攀峰近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一拐弯,当他看到门口那抹娇小无助的背影时,一路上严苛阒黑的眸在这一刹那染上心疼。
薄季琛突然放慢了脚步。
因为,他从来没见到慕暖安这么寂寥过。
身后的孟攀峰也放慢了脚步,走廊里充塞的绝望和悲凉的气息令他觉得压抑无比。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BOSS棱角分明的侧脸,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慕暖安,心头感慨万分。
昨天下午,为了公司新品合同的事宜,BOSS去了趟法国,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那,分钟不误的处理好后又乘坐今早上最早的航班飞了回来。
作为薄季琛的助理,孟攀峰不是不清楚这一路上他有多心不在焉。
他也不是没察觉出,仅仅是提到“小嫂子”这三个字时,他虽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风轻云淡,眼角眉梢却明显震动一下。
于是,孟攀峰倏地就明白——
爱情真的是一种很神奇,很折磨人的东西。
这世上能令薄季琛变了脸色的,怕是也就只有一个慕暖安了。
……
脚步,终究在慕暖安身前停住,高大的身影近乎将她娇小的一团笼罩。
他看着她,满眼怜惜和关切。
慕暖安耷拉着头,双眼盯着鞋尖儿愣神,待反应过来时,映入眼前的是一双男士皮鞋。
光洁奢贵。
她终于抬头。
眼神有了些许亮光。
这一刻,不异于心底投放了一颗巨大的石头,惊得浪潮涛涌。
“薄季琛……”
她仰着小脸看他,喃喃呼唤男人的名字,切实感觉到了男人身高的压迫力和淡淡的清冽气息。
下一秒,泪水又蒙住了她的眼,她便马上闭上,双手掩住了脸,无声地哭泣。
薄季琛的心像是被车轮狠狠碾过似的,他情愿她痛哭一顿,也总好过这样令人窒息的寂寥。
上前,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手臂忍不住收紧,“暖安,我在这。”
男人的嗓音低沉黯哑,带着三分柔和、三分疼惜,还有四分的承诺,令慕暖安心底那道原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防线轰然坍塌。
泪水,成了泄洪,止不住。
但她只是默默地哭,一点儿声音都不出,眼泪湿了男人胸前一大片衬衫。
薄季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搂着她,任由她像个水龙头似的把自己打湿。
等了许久,见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些,他才伸手箍起她的脸,低低开口,“想哭就哭出声来,知道吗?”
哭,是人发泄情绪的方式之一,大哭过后会让人觉得痛快。
默默哭泣过后,情绪并非能够得到缓解,反而会更加压抑。
她怎么有这种毛病?
慕暖安的肩头轻轻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美丽的眼睛红红的,双眼很快又被泪水蒙住。
薄季琛的心更疼了,二话没说伸手将她拉起,一把搂她入怀。
她将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手臂圈着他的腰腹,紧紧搂着他,终于大声地哭起来。
薄季琛没多说一句话,腾出只大手轻抚她的后脑,无声中带给她心灵上的慰籍。
慕暖安哭得委屈难受。
薄季琛安慰得耐心安静。
因为他知道,她跟他都一样,都怕失去。
失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也许正是因为失去了太多,所以才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薄季琛……小星那么小,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一切都会过去的。”
薄季琛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坚定地给予她清晰的应允。
慕暖安愈发悲伤,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哽咽却又无力。
站在不远处的孟攀峰心里发酸,但着实不好上前打扰这安谧美好的一幕。
从前他不信眼缘这个东西,现在他信了。
不得不承认,相拥的两人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仿佛前世重逢一般。
那个从前冷漠矜冷的男人,此时此刻竟满眼柔情和宠溺。
孟攀峰看到,自家老板静静抱了小女人一会,然后低头,薄唇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
女人便闭眼,眼泪簌簌落下。
他的吻缓缓下移。
她的眼、她的鼻梁、最后与她轻颤的红唇相贴。
时光油走,静雅无声……
——
第三日。
慕小星的皮外伤已无大碍,慕暖安打算带她回去。
临走时,没想到,赵医生又来了。
“慕小姐,你想通了吗?”
病房门口,慕暖安轻抵着发胀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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