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沉默半响,继而才传来李老的声音,“要不我明日再施一次针。”
孙爷爷的声音有些沉重,“还是改日吧,她现在身体越来越好,如果这个时候去老婆子又要担心,还会问东问西,我不知该怎么跟老婆子解释,老婆子一心将她当做孙女,可怜了我们家那个苦命的丫头,若不是早年惨死,老婆子心中有个疙瘩,也不会一心护着她了。我这是怕老婆子接受不了。”
“唉。。。。。。你想想办法,最好快,她那日面对土匪你也看到了,沉着冷静,人命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我们与她非亲非故,保不齐她不会这样对我们。”
“。。。。。。好。”
她不记得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直到听见隔壁细微的呻咛声才回神,鸡汤从捧在手中烫手到温热的过程,她不记得自己呆了有多久,回过神后抱着鸡汤慢慢往回走。
难怪这么些天来她做事心无杂念,竟是这个原因。
到孙家时孙婆婆还未歇下,见她回来急忙上前,看见大碗中鸡汤鸡肉全在,不由疑惑,“没给爷爷拿去啊?”
“啊?哦,忘了。”腼腆笑笑。
孙婆婆笑笑,伸手端过大碗,“忘了就忘了吧,那就不给他们吃了,天色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好,婆婆也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翌日一早起来她径直去了李老家,结果刚好碰见有村民来请他去家里看病,诺大个院子只剩她一人,转身去了药房,哪里草药很多,给自己抓了一副药,就着李老家的药罐煎药,喝下后她将药渣埋在后院葡萄藤架下。
后日是一月一次的赶集日,早早的她与朱家媳妇约好一同去集市。
将两个装喜服的锦盒放在牛车上,这次孙家二老都没有与她同行,想来是放心了吧。
孙家二老将她送出村子口,她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低下头,一路颠簸到边塞城镇,和上次来时一样,繁华依旧。
朱家媳妇他们要去集市另一边,在城门口三人分手,“大姐。”她叫住转身的朱家媳妇。
朱家媳妇回身,笑容和煦,“怎么了?是不是害怕,要不先跟我们一起吧,待会儿让你朱大哥带你去哪个绣庄。”
姻子摇摇头,“不是,是这样的,你们的事忙完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要去白新堂住两天,我出来时跟爷爷说了,爷爷他们知道。”
朱家媳妇笑着点头,“好,那你自己注意啊。”姻子跟着李老学医,而她在白新堂救人的事村子都传开了,她也没多想。
抱着锦盒穿过人群,到绣庄时小二一眼瞧见她,急忙上前,“姑娘,您可来了。”
姻子笑道:“这还没到约定时间呢,怎么,你们掌柜怕我卷跑他的绣品。”
“怎么会呢,我们掌柜的可信任你了,我们家二爷可是你救的。”
姻子侧头看了眼那小二,她不记得这小二去过医馆,而且她救的不是王掌柜的兄弟的吗?怎么变成二爷了?
“我要见你家掌柜的。”
“哎,好。”
再次见到她,王轩奕想不到却是在一月之后,李老住的地方果然隐蔽,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也幸好她来见他了,两样完成的喜服,就那样真真切切的摆在他面前。
眼前的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呢?会医术还有如此高超的绣计。
“王掌柜,我们之前说好的银子。”
“这是自然。”让小二拿上一个钱袋上来,一百两银子全在里面,她点了点发现并没有少手下,“王掌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姑娘,你。。。。。。”
回眸的神色清澈透亮,让他的心漏了半拍。“何事?”淡淡的语气透着疏远。
王轩奕低下头,继而抬头,“姑娘不接绣活儿了?”
姻子摇头,“不了。”说完转身出去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
王轩奕追出去看着那个浅影越走越远,当肖毅气喘吁吁跑回来时他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
“大哥,孙姑娘呢?”
“走了。”
“走,走了?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王轩奕苦笑,我能留的了吗?L
☆、151。新皇
今儿天气好,孙婆婆打算将姻子睡过的被子拿出去晒晒,这样免得被子霉味儿太重不好闻。
姻子的屋子里被子叠放整齐,她笑笑走过去将被子抱在怀中,突然几个响动声吸引了她,像是有什么从被子中滚落出来,低头一看发现床上有几个白花花的裸银子。
孙婆婆将其全部捡起,翻看了一下被子摸到一张纸,展开来看面露焦急,“老头子,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
孙爷爷正在院里劈柴,闻声丢下斧头往屋里跑去,一边跑一边问,“怎么了?”
孙婆婆坐在床边,见他进来扬手将纸递给了孙爷爷,“你自己看。”
孙家二老都识字,孙爷爷看过纸条上的字面露惊讶,急忙转身往屋外走,孙婆婆见状站起身,“你去哪儿?”
“去李老哪儿。”
孙婆婆重新坐回床边,摸着满是补丁但却洗的非常干净的被子,眼角渐渐湿润,“傻孩子,婆婆一直把你当亲孙女,你就算要走也跟婆婆说一声啊,你一个人去找家人没点银子怎么够,你还傻傻的把银子留给我们两个老东西,你怎么那么傻啊。”说着俯在被子上哭了起来。
李老坐在葡萄藤架下默默无语,半响后开口,“走了就走了吧。”倒<也省去了些麻烦,此时他却在思考要不要搬家?
“我回去看看老婆子。”孙爷爷沉闷开口。
李老点点头,孙爷爷转身往自家走。他没有告诉李老,姻子可能是听到他们的谈话才下定决心走的,想来那日他许是故意的吧。故意让门外的丫头听到他们的谈话。
连李老都忌惮她,他不敢想象以后这丫头会不会伤害老婆子,当断则断吧,免得以后牵肠挂肚放不下
王掌柜给的一百两银子她放进了耳垂上的玉坠里面,从在绣庄自然而然摸出银子后她便发现了这么个好东西,可以放很多东西进去,而且好像旁人还看不见。
玉坠里面的银子也不多。差不多就五十两左右,许是她以前攒下的吧。她摸了二十两给二老,剩下的三十两加上王掌柜给的一百两。去京城许不够,但一路上这么长时间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租了辆马车,车夫四十岁左右,还带了个小孩。也因为这个孩子她省下了一半的车钱。要求是管他们的吃住。
车夫是个健谈的,听他说好像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结果因为常年在外跑经常不回家,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个萝卜头,他为了照顾儿子只能将他带在身边,但因为多个小孩不好赶车,生意渐渐萧条,俩爷子的生活过的有些艰难。
摸摸小萝卜头。“你几岁了?”
小家伙不认生,咧嘴笑呵呵。“三岁了。”
走了差不多五天,他们到了聿怀镇,之前算过银子,因为不够所以她买了不少绣布,一路上有时间就绣两针,到下一个城镇刚好可以拿这些绣品换钱。
许是觉得她是外来人,掌柜的讨价还价就是不给高价,最后东拉西扯卖了个差不多的价格。
有了银子好办事,叫上车夫和他儿子三人找了家酒楼坐下,一路走来聿怀镇家家户户都挂了白灯笼,趁着小二点菜的空挡她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挂上了白灯笼?”
一家挂没什么,这家家户户都挂了白灯笼,就需要问问了。
小二点好菜倒了三杯茶,“姑娘有所不知,先皇驾崩了,这才家家户户挂了白灯笼。”
先皇驾崩?迷糊中好像有个影子太快没抓住,自从李老给她施针后她已经感觉不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很多时候想去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邻桌三人点了一桌酒菜吃饭聊天中声音有些大,她正好听入了耳。
一身穿蓝色衣衫的男子开口,“新皇登基肯定要大赦天下。”
“岂不是那恶霸要出来了?好不容易送进去。”一白衣男子愤然道,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引得四周的客人回顾看他。
“嘘,小声点,他家有钱,这一赦免肯定放出来啊,唉,只可惜苦了百姓。”一书生样子的男子悄声开口。
白衣男子嗤鼻,“可不是。”
车夫对邻桌的谈话不感兴趣,看着面前的雇主,“姑娘,你看你是在这里换车还是继续”继续雇佣他,但想到自己带个孩子,走出去怎么都感觉损了别人姑娘的清誉,而且至今这位姑娘都带着面纱,就算吃饭也不摘下。
“车夫大叔,你能帮我打听打听新皇的事吗?”姻子夹了一筷子鱼给小萝卜头,拍拍他的脑袋,“慢点吃,小心卡着啊。”似乎她只说了后面的话。
车夫想了想点头,看来这姑娘还要雇他。
用过饭,她带着小包子去聿怀镇走走,车夫大叔去打听事情去了。
聿怀镇离魏安五六天的路程,之前她从边塞到魏安走了差不多一月有余,算下来她都走了有一月之久了,也不知道孙家二老可好。
前面围聚了好些人,拉着小萝卜头走过去,只见一身材魁梧之人与一清秀男子双手过招,清秀男子力气不如魁梧男子大,但胜在轻巧,两人谁也伤不到谁,倒是打了个平手。
突然魁梧男子脚下步伐迟疑片刻,清秀男子一掌击在魁梧男子的心口,一口血喷出溅在清秀男子脸上。
小萝卜头大叫抱住姻子的腿不放,她一边安慰小萝卜头一边看着倒下去的魁梧男子一眼,眼中迟疑。
不等众人反应,鱼贯而出的捕快急忙抓住清秀男子。一捕快去探魁梧男子的鼻息,“头儿,人死了。”
清秀男子瞪大双眼。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倒在地上不动的魁梧男子,满眼的不信。
身旁带大刀的捕头走上前,看了眼清秀男子,“左镖师,对不住了,带回去。”
四周有百姓悄声议论。原来那魁梧男子就是坐牢的恶霸,因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今儿刚刚被放出来。
这恶霸一向看左镖师不顺眼。原因就是他看上了聿怀镇威远镖局镖头的女儿,左镖师三番五次坏他事。而他之前入狱就是这个左镖师干的,这次一出来他就来找回场子,却不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手中红丝悄无声息游走到魁梧男子手腕上。半响收回丝线。
“慢着。”见捕快带走清秀男子。姻子开口,将吓的发抖的小萝卜头抱在怀中静静看着闻声转过身的几人。
捕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四周挥挥手,“闲杂人等都散去。”根本不理会她。
“人不是他杀的。”沉稳冷静的女音响起,四周的议论声顿时消散,大家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再看一个疯子。
旁边一妇人开口,“姑娘,虽说那恶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大家都不是傻子。”
姻子摇摇头,上前几步到捕快面前。指了指被他们拿住的清秀男子,看向四周开口,“他与地上那人打了有多久?”
之前那妇人想了想开口,“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从酒楼一直打到这里都没停过。”
妇人一开口旁边有人附和,时间都差不多。
捕头上前,“姑娘,这有什么关系?还请你别妨碍我们做事,不然”
“不然怎样?你们抓错真凶还显得有理了?”
“你。”捕头皱皱眉,但看面前是女子忍了下来,转身,“回衙门。”一副不与你计较的模样,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
清秀男子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从知道魁梧男子死亡后就苍白的脸上毫无血丝,嘴角艰难牵扯出一抹笑,“谢姑娘好意。”
回到客栈,车夫已经打探消息回来,车夫大叔困惑的眼神让她好奇,“遇到何事了?”
车夫大叔摇头,“姑娘,我是粗人可能想事情不够细,您帮我理清楚看看啊。”
“你说。”
车夫大叔想了想,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片刻后,“你看啊,先皇驾崩,登基的应该是皇子才对。”
姻子点点头,这么个浅白的道理谁都知道。
“可我听人说登基的新皇姓欧阳,现在又改国号为‘赵’,是我听错了还是?”车夫大叔一脸不解。
之前的国号是‘宋’三百年没变过,三百年?她为何会说三百年?
摇头甩掉这个奇怪的念想,车夫大叔的疑惑是对的,宋氏皇朝的子孙继承皇位怎么改也不会改了国姓,但若是有人篡位,却又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是不知此事真假度,“这样吧,你明日再去打探打探,一定要问清楚。”
“好。”
翌日一早,她继续带着小萝卜头四下逛逛看,这次换了一家绣店卖绣帕,老板给的价格还不错,又买了些绣布囤积。
“快走快走,衙门开庭了。”匆匆而过的路人推嚷中差点撞到她,她急忙抱着小萝卜头绕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