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守云问“想去哪儿?”
“随便出去走走”
“看电影吗?”
“可以”
只要能暂时逃开这令人紧张的氛围,去哪里都好。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谢茨问“怎么天天那么晚睡?”
“炒期货,和郑怀南最近要弄个小公司。比较忙”
“哦,什么时候请郑怀南吃顿饭”
“为什么请他吃饭”
“人家不是帮忙把我调回来吗?”
“哦,家里的燕窝回头你搬点儿过去。”
叶守云和谢茨的婚事是在小茂茂半岁时举行的。
谢家父母起初知道这件事时,有些愠怒。好在有小茂茂,这个小娃娃实在是招人喜爱。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第一件事就想掐掐他的小脸蛋,亲亲他的小嘴。
木已成舟,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好在两人走到了一起。
婚礼办得十分盛大隆重。叶家在哈尔滨香格里拉席开六十桌,宴请亲朋好友一起分享叶谢联姻的喜悦。郑怀南领了一帮兄弟开着二十八辆悍马带着叶守云去接亲,引起了交通拥堵。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有一个小小的,不愉快的,无伤大雅的插曲。
头天在婚宴现场彩排,酒店放她们的婚纱照投影作背景墙时,无意将在他们之前预定礼堂的画家协会的一幅画投影在墙上。
画面圣洁,菩萨与众仙女脚踏祥云,表情庄严。画面肃穆。菩萨旁的仙童彩带飘飘,托着仙果,吹奏仙乐,不知在迎接什么。
酒店的工作人员忙撤下这张投影,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是个好寓意,菩萨保佑嘛,两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大家并未说什么。当时现场没有人知道,这幅画并不具有什么好的寓意。事实上,这张画有一个系列,唐朝大名鼎鼎的吴道子画过这个系列。
名字就叫作《地狱变》
这幅画所画的,是阿弥陀佛与诸圣众接引众生往生极乐世界。
五光十色的金闪片和玫瑰花瓣承载着美好的祝愿抛洒在新人身上。在场所有的人都见证了这一场幸福的结合。
婚礼司仪对站在红地毯另一头,挂在父亲臂弯里的谢茨喜气洋洋的说道:“谢茨小姐站在红毯的那一头,还是谢家的女儿,走到地毯的这一头,谢先生将女儿交给新郎倌之后,就是叶家的儿媳妇了!”大家站起来,掌声轰鸣。
办完婚礼的第二天,叶守云带着谢茨从已经暮色生凉的北国飞到椰影丛丛,被凤凰花染红的塞班岛度蜜月。离开前,谢茨舍不得儿子,想带着他一起走,叶守云满腔的不情愿。“儿子还小,受宠的日子还在后头,我都这么大了,再不受宠,就老了”
谢茨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完这句话,扑哧笑出声来。
他死乞白赖的继续说服她:“你想啊,万一他在飞机上哭个不停,怎么办?再说孩子太小,起飞时候压力太大,对鼓膜不好”
谢茨只好依依不舍的把儿子托付给了章显菊。
谢茨有严重的恐飞症,起飞前还对叶守云说“要不我们分开走吧,现在空难这么频繁,万一咱俩在一架飞机上,茂茂就成孤儿了”
“茂茂才不会成孤儿”
“唉,我们真的分开走吧”
“不行”
“万一我遇上空难了,你就拿着我的赔偿金,好好把儿子养大”
叶守云皱着眉头:“好好的你尽说些有的没的,我没钱养儿子?”
“不是,我不是说万一嘛”
“没有万一。不会发生万一”
谢茨见他一脸严肃,自己反而笑了“你干嘛绷个脸?分开走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
“我要是遇上空难了,你就给儿子找个好后妈,我也瞑目了”
“你还有完没完?”
他们在塞班岛呆了两个星期,要不是想儿子,谢茨都不想回来了。
那地方实在是太美了,跟仙境似的。
绵延的银白沙滩上横行的螃蟹,从东太平洋远道而来的绮丽鱼群,海上吹来的带着咸味的风,鸡蛋花瓣上停留的蜜蜂。
在军舰岛浮潜,追逐一尾艳丽的火焰仙。
在傍晚的海滩上漫步,张望家乡方向的晚霞。
无忧无虑的日子像箭一般飞驰而过。
回国后,生活重回轨道。
叶守云和郑怀南的投资公司正式开张,手底下招了七名员工。
谢茨照旧值班巡逻。王朝阳老板娘已经当得有模有样。秦小玲考公务员再度落选,进了一家私营的保安公司。九月底大家聚会时有人提起秦小玲,在坐的人都说:“已经好几个月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应该还在那家公司吧”也就没有人再接下去聊这个话题了。
十月份,谢茨局里追踪到一个贩运人口的有组织犯罪集团。
线人提供线索,说,大约十月十号左右要将大约六七名妇女和十几个儿童转移地点,准备出手。
但是目前被藏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
案情重大,市局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十一月月底之前破案。谢茨因长相漂亮,年纪相当,且会武术,市局开了好几个会探讨这个案子,最后决定派她通过线人,打入犯罪份子内部。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叶守云。因为她知道,如果叶守云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同意她以身犯险。哪怕这件事情本身是多少崇高。
谢茨公务繁忙,叶守云有时候不得不把茂茂带到公司照看。
案情的转机在十月底。谢茨假扮成落魄的失足女,在线人告知的夜总会门口流连。十月二十九号,已经到凌晨两点多了,还没有动静。正当她准备回家,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从酒吧里走出来,在她身后站了一阵,然后慢慢靠近她,给了她一支烟,问“这么晚了不回家?”
谢茨熟练的将烟点燃,冲她吐了个烟圈,夹烟的手拨了拨头发:“这么早,睡不着”
“睡不着,我请你进去喝一杯?”
她轻佻的笑笑,伸出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走啊,愣着干什么?先说好,你请哦!”
男人把她手指间夹的烟拿过来,吸了一口,说:“当然我请,来吧,保证你高兴”
谢茨跟在他后面,然后快速转身,向等在旁边车里的同事做了个手势,跟着男人进去了。
那边厢,陪着儿子睡觉的叶守云从床上惊醒,看了看表,已经是接近四点,身边人还没有回来。
他只知道她最近在忙着一个大案,但具体是什么事情,谢茨没有告诉他。他拨了电话给她,但是接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小叶,你好,我是谢茨的同事”
叶守云从床上坐起来:“你好,你们怎么这么晚了,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那边迟疑了一下:“应该快了,对不起啊,最近比较忙”
“我能跟谢茨说两句话吗?”
“哦,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在办案”
叶守云挂了电话。把儿子嘴角流出的奶擦拭干净。自言自语的说:“让她办完这个案吧,太辛苦了,儿子老公都不要了”
中年男人给谢茨端来一杯酒,谢茨说:“大哥,我不胜酒力啊”
“没多少,愿意喝一口就喝一口,愿意喝两口就喝两口,都随你”
谢茨假意喝了一大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扶着头说:“这酒上头真快啊,我想睡觉了”
说着说着,头就搁在吧台上。
中年男人搂着她走出来,四周望了望,迅速上了一辆黑色的旧帕萨特车。车开得非常快。刑警队的车差一点跟丢了。
帕萨特车出了城,一路往河北方向开过去。一路狂奔到石家庄。
谢茨早就醒了,但一直装作仍然睡着。
开车的人说:“大哥,你给这娘们儿下了多少,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醒?”
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说:“估计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有效,上回那娘儿,也是第一回灌效果最好,后来就像有抗药性了似的,一回比一回量大,真他妈费钱。刚子在哪儿接我们?”
开车的男人看了看表,往窗外望了望“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谢茨偷偷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窗外,天际线已经不再是城市里起伏的楼群。耳边偶尔还能听见狗叫。她心里有些焦急,不知道同事的车追上来没有。
张队总共部署了三队人马,轮流跟踪这部车。因为害怕一部车跟,会被他们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又开了七八分钟,他们将车停下了。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说“小七,东西带着没?”
“带着”
谢茨赶忙闭紧眼睛。她感到有人打开车门,扔了一块轻飘飘的布在她身上,左右一裹,将她扛下了车。
男人扛着她跑了几步,扔到一张硬木板床上,立即有人过来,反绑住她的手,用胶布封住了嘴。
她慢慢睁开眼,迷茫的往四周看了看,假装惊恐的睁大眼睛,嘴里一阵乱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中年男人说:“哟,醒了?”他拍了拍她的脸,捋起她前额的头发“欢迎光临寒舍”
谢茨打量了四周,房间里一排铁笼子,比动物园里关猛兽的栏杆还要密实。笼子里坐着其它的妇女,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皮肤苍白,一看即可判定已经超过半年不见天日。
最触目惊心的是还有儿童,孩子们已经目光呆滞,不知呼救,只是呆呆着盯着新进的谢茨。有几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手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离她最远的墙角的笼子里,有一名坐在地上,垂着头的年轻女人,看起来非常眼熟。但人已经非常瘦弱。塌着肩膀,整个人绻成一团。毫无生气的样子。她朝那人死死的盯着,希望她抬起头来,这样她就能确定是不是她的熟人,同学,朋友,秦小玲。可她一直缩在墙角,不挣扎,不呼叫,对身边的动静也不闻不问。仿佛已经对被人解救这件事失去了希望。
谢茨用手肘顶了顶自己的裤袋,裤袋里的手机不见了。她的手机,是队里早安排好的,在机器里植入了追踪器。现在已经被他们拿走了。她有些着急,按理,是时候动手了。
张队也着急。进入乡村之后,由于村里只有这一条路,跟得太紧容易暴露,他们只得将车停在村口,所有人员下车,跟着追踪器的指示寻找这个窝点。
山羊胡中年男人名叫强子。他把玩着谢茨的手机,等待着他的上家来此接货。他看了看表,已经接近九点。没想到,临近交货,天上还掉下来个大馅饼。他把从那女人那里拿来的手机放到桌上。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一看,是刚子,忙接起来:“刚子,怎么还没到”
刚子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快跑,条子都到村口了”
强子把电话一挂,嘴里骂了一声:“我操!”
拿了车钥匙,打开房门,顾不得许多,要跑路。
小七说:“强子哥,怎么了?”
“快跑,警察来了”
两人还未到车门边,围墙头翻出来四个人,端着微冲,一人拿着扩音器:“放下武器,手抱头”
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车门,在地面两个翻滚,躲进屋里。
强子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小七手上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他骂了一句:“妈的,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谢茨一言不发,沉着的靠墙坐着。她想慢慢站起来。
外面扩音器里又传来声音:“放下武器,手抱头走出来,我们已经包围了这个房子,你们跑不掉了”
小七很紧张,不停的擦汗,小声问“强子哥,我们出去吧”
强子冷哼了一声:“算上以前的案底,你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跑,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跑不掉老子就拉他们一起上天堂”
“我们手上这么多人,让他们放了我们吧,把人全送出去,留一个跟我们跑路”握匕首的男人已经语无伦次。
强子想了想,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个办法行,带两上女的,其它打开门放他们出去”
“为什么要留两个?”
“一人一个,挡枪子儿”
强子冲外面喊:“我们放人,你们别开枪”说着,他从衣领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笼子的门:“拿手枪指着他们,一个一个出来”
最角落的女人听罢,抬起头来,谢茨这下清楚明白的看真切了。果真是秦小玲。
秦小玲没有看到她,只是望着强子。
强子拿枪敲了敲铁栏,喝叱了一声:“快点儿!”
孩子们从笼子里鱼贯而出,女人们也出来了,到秦小玲时,强子揪着她的衣领子一把将她拉出来,她险些摔倒,这时,她才看到了另一个角落里坐着的谢茨。她的眼睛亮了亮。谢茨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强子冲外面喊:“听着,我们手上还有两个人,所有人撤退”外面没有人说话。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