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里不吃不喝的躺了两天。谢茨没有找他,也没有打电话给他。
这让他更不好受。仿佛已经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又或者,她不在乎。
他再打电话给她时,是秦小玲接的,说谢茨已经搬离了宿舍。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又打电话给王朝阳,王朝阳也不知道。
如此昏天暗地的过了两个月,已经是初秋。他想了又想,决定打个电话到她家里去问。电话接通,是她妈接的,他旁敲侧击的问谢茨是不是在家。
周巧言说“守云,这丫头没跟你说过吗?她考上公务员,前几天报道去了。”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伤心,切切的讲“我和她爸都不同意她去那里,可是,哪里拦得住?自己不声不响的就办了手续。要不你替我再劝劝她。我和她爸爸只给了她三千块钱,就是盼着她早早把钱花光了回来找我们”
“去哪儿了?”
“XJ,我和他爸都说那里不太安全。她哪里听得进去?从学校回来就收了东西,急吼吼的提前一个月到那里参加培训去了”
“具体是哪里?”
“她说具体哪个区还没分下来,晚一点再联系我们,怎么这回她连你也瞒着?我和他爸本来想过去看看她,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她”
叶守云只好安慰她说:“周姨你别急,你把她电话号码给我,我联系她,劝劝她”
“号码还是原来的号码,没听说她要换”
“那我再试试”他正要挂电话,周巧言问:“守云,你是不是和谢茨有什么事儿?”
他紧张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没,没有啊”
“哦,我是觉得奇怪,往常你们俩一个鼻孔出气。这回这么大的事儿她都没告诉我,我以为你俩吵架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我日夜颠倒的看大盘,经常接不到她打的电话,可能她跟我赌气”
挂上周巧言的电话,他又拨了谢茨手机,还是关机。他突然心里发慌,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浮起来,他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他长叹一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在沙发上坐了好大一会儿,才走过去开门。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秦小玲。
她似乎一见他便会不自觉的脸红。她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见叶守云一副戒备的样子,自嘲似的笑了笑说:“你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我不会再对你有什么想法了”
叶守云让了让身子,松了口气似的“别说得那么严重,有什么事儿能帮上忙的,不要客气”
叶守云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拿起矮几上的文件,边看边说:“冰箱里有喝的,想喝什么自己拿”
她关了门进来,在叶守云面前站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矮,跪在他面前。
叶守云吓了一大跳,忙去拉她:“你干什么?起来”
她摇了摇头:“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你先说是什么事儿”
她跪在地上,双手按在膝头“我妈头疼的病吃药已经控制不了了,光昨天一天就晕倒了三次。县里面的医生说那个瘤子虽然是良性,可是长是太大,已经压迫到了神性,再不做手术,就活不了了”
他忙不迭的说:“哦,你是需要钱是吗?”
她再摇头:“不是,我们县里面的医生不敢做这个手术。说长的位置不好切,他们觉得风险太大。”
叶守云有些莫名其妙:“那你来找我。。。。。。?”他将她拉起来。
她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我听谢茨说你爸是脑科医生,是个专家,你知道,我们其实请不起专家做手术,但是。。。。。。能不能请你,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帮我求求你爸,看他能不能抽空给我妈做个手术,我工作以后会尽快凑齐手术费。但是我们真的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叶守云这才恍然大悟。他本不想掺和她的事情。但见她哭得魂飞魄散,一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而此事也确实事关人命。
他仔细的想了想说:“你先别哭,你妈现在在哪里?”
“在南方”她马上又说“你父亲的路费我们出,我妈已经不能被挪动了”
他摇了摇手,拿起电话打给叶道伦。叶道伦刚刚结束了一轮手术。学生把他的手机递给他,说“老师,是小叶”
“爸,你忙吗?”
“刚下手术,怎么破天荒给我打电话?”
“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没钱了?”
“不是”他看了看忧心如焚,引颈观望的秦小玲,说“我有个朋友的母亲得了脑瘤,是良性的,可是位置长得比较敏感,她们那儿的医生不敢做手术,你不是专家嘛,你去给看看”
“你什么朋友?”
“你别管什么朋友啊,你帮还是不帮?”
他爸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去洗手:“你让病人家属把病历先发给我看看,对了,病人在哪儿?”
“在南方”
他爸在那头叫:“让他们去湘雅医院啊,离得近,我在那儿有同学。也不用跑这么远到这儿来找我看”
叶守云踱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再找朋友帮忙,不是我们还得欠人家人情吗?事情会越扯越复杂。不如干脆就这样,你就直接免费上门给人做这个手术,救救人家。她们家经济不怎么宽裕,很可怜,就是上回,我上人家家里玩去的那一家人”
他爸急了:“上门免费做手术?唉,我说叶守云,你把你爸当脚垫啊?哪里需要哪里摆?再说了,哎,我救她可以,可是你话别说得太满!你知道这每一台手术都有潜在的危险,谁也不能100%的保证能成功。要是她那个瘤真的不好切,万一手术出了差错,你得让他们有心理准备!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要先做好病人家属的心理建设”
“唉呀,爸!你也不差那一台手术的钱,你安排一下嘛!你说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求过你?”
叶道伦在那头想了一会,慎重的交待了一句:“先把病历传给我看看”
他从房间走出来,冲秦小玲笑了笑:“我爸答应了,你让家人传一份病历过去这个号码”
秦小玲赶紧记下来。她立即起身,定定的站在那里,冲着叶守云鞠了个躬,腰几乎弯成90度,双手贴着裤缝,嘴里不停的说:“谢谢你,谢谢,谢谢。。。。。。”
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秦小玲总是用一种在他看来特别夸张的态度对待他,让他浑身紧张。
他出身良好,从小到大,双手除了握笔就是拉琴,从来不知道对人感恩戴德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爸看完病历,如果必须手术的话,我再告诉你手术日期”
他见她急急的擦拭眼角的泪痕。故意转过身去冰箱翻东西:“吃午饭了吗?”
“没有”
“哦,我们小区外面有快餐店”
她以为他想邀请她吃中饭,没想到他说了这一句话,没了下文。
她说“你也还没吃吧?要是不嫌弃,我煮点儿面给你吃”
叶守云说“不用,谢谢你”
叶道伦看完张秋芝的病历,给叶守云打了个电话,大致告诉他,情况不算太差,可以试一试。但是叶守云要与自己一道过去。叶守云惨叫:“你做手术,为什么拉着我?我又不是学医的,也进不了手术室,又帮不上什么忙”
叶道伦说:“这是你朋友的妈,你既然知道人家做手术,出于礼貌也应该去看一看,更何况,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不幸运,你要和你朋友说明。做手术是需要博运气的”
叶守云怏怏的说:“我得守我的大盘”
“借口!大盘都哪儿都能守,你要不去,这手术我就不做了。彻底不卖你这个面子”
末了,又交待一句:“别告诉你妈,我给你投钱炒股的事儿啊”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手术定在九月十号。
叶家父子下午4点抵达H市机场。叶道伦在飞机上打趣他:“你这是什么朋友?搭上路费都要帮?”
他眼睛盯着杂志:“哎呀,你管那么宽干嘛”
老头子挪了挪屁股,把报纸卷成筒,拍在他头上:“嘿!”
“就一普通朋友”
“我不信。”
“真的,谢茨同学,住一个宿舍的”
“谢家那丫头,怎么很久没听你提起了”
叶守云忽然烦躁起来“没事我老提她干嘛?”
老头子白了他一眼。“我发现你什么事儿都不着急啊”
他们先到医院旁边的酒店落脚。叶道伦见了病人,又与病人的主治医生谈了谈病人的具体情况。叶道伦看了医院手术室的设备。给自己在C市人民医院工作的同学打了电话,替她接洽好了转院事宜。秦家的一众亲戚从乡下赶到这家县城的小医院送行,带来了各色的土特产,病房里挤满了人。好几个年迈的老年人要对着叶道伦下跪,眼泛泪光,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念叨什么。这一场景一时让叶守云有些感慨。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帮一个忙,竟然会对另一个家庭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秦小玲对他说:“我外婆身体不好,我妈是她的独生女,如果我妈没了,我外婆也活不下去了,自从我妈得这个病,她就老是怨自己,说自己活得太长,夺了女儿的阳寿。天天在家里哭,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她指着她外婆身边的那一位年约七十岁的老头说:“这是我舅公,我外婆的弟弟,上半年查出有淋巴癌,上个星期自己用竹刀把皮肉切开,硬挤出鸡蛋大一块儿东西,流了好几滩血。不知道是什么,据说黑红黑红的,自己上了点儿草药敷上,居然好了,你说,命大不大?我妈的瘤是良性的,他得的是癌症。他自己胡整乱刺都把病医好了,我妈还请到了你爸那么有名的专家,她一定死不了”
叶守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爸会尽力的,你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秦上玲的错觉。她觉得从这一天开始,叶守云对她的态度有了一丝丝好转,哪怕她心里清楚,这里面夹杂着同情。当然,并不是说他以前对她态度不好。只是以前他总像块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冰块。现在,至少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的待她了。
手术做得很顺利。只是术前准备费了一些功夫。C市的医院根本不让别人进他们的手术室。好在叶道伦找了同学。又打通了关系。按他自己的话说,这一回算是给了叶守云天大的面子,好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都翻出来了。可是做完手术,要先在ICU里呆一段时间,密切观察病人的情况。ICU里呆一天,最少要一千块钱。虽然已经给院方打过招呼,但该交的那一部分,还是免不了。
叶道伦和他同学老马走出手术室。老马对等候在外面的叶守云和秦小玲说:“今天晚上请你们一家人吃饭,啊,先说一声,晚上你们就别做其它的安排了”
秦小玲往后缩了缩:“马医生,我就不去了”
老马把手术服脱下来:“唉!你不来怎么行呢?再说,也庆祝你妈妈手术成功。她现在呆在ICU,你也不能进去。现在也不能探视,呆在医院没有意义”
“那我。。。。。”
叶道伦发话了“小秦,不要客气了,一起来吧”
当天晚上,老马在席间调笑:“术前也没问清楚,让你这么大老远飞过来亲自做手术,不是一般的关系吧?”
叶道伦还未来得及作答,他那好事的同学暧昧一笑,抿了一口酒:“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亲家母?”
又冲叶守云点了点下巴:“小叶,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吧?”
叶守云忙摆手:“不是,马叔,我朋友”
秦小玲红着脸,低着头,盯着面前的白骨瓷盘子。
“你们东北人,还老说自己实诚呢!在马叔面前都不说实话,普通朋友能请得动你爸啊?还两父子齐上阵?是吧,小秦?”
“马医生,您真会开玩笑。我跟叶守云真是普通朋友”
“行,行,行,普通朋友,来,为普通朋友的母亲手术成功干一杯”
秦小玲站起身,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酒,举起杯说“叶叔叔,马叔叔,叶守云,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表达我心里对你们的感激。千言万语只有两个字,谢谢!多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个家,就散了”
这天晚上,叶守云刚要睡觉,内线电话响了。因为他爸呼噜打得响,所以各自开了一间房。秦小玲说:“叶守云,我能上来找你吗?”
他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听说她要上来,立即换了衣服,替她打开门。她站在门口:“能让我进去说吗?”
她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好似难以启齿。
叶守云将房间的门开着。
她说:“你能不能再借我一些钱?”
“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