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你有老板的电话吗?”
他说“我有啊,你找他有什么事?”
叶守云说:“我是他朋友,手机里只留他女朋友的电话。她的电话关机了”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报了一串数字。
叶守云拨过去,许文渊正睡觉,电话一直顽固的响个不停。他接起来,大声嚷嚷:“谁啊!”
叶守云听见许文渊嗓音暗哑忙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是叶守云。”
许文渊有些意外,揉了揉眼睛:“哦,兄弟,找我有事儿?”
“我想问问王朝阳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打不通她电话”说完又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要找谢茨,可是她关机了。谢茨不是老和王朝阳在一块儿吗?所以,找你碰碰运气”
许文渊哦了一声,踢了踢旁边躺着的王朝阳,将电话给了她:“叶守云找谢茨”
王朝阳说:“是你啊,谢茨不在我这儿”
“我打她手机关机了,整整两个星期了”
“哦,那丫头疗情伤呢,我给她做思想工作做了一周,死心眼。你别理她,过一阵子就好了。谁没失过恋啊”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我去你们宿舍,只有秦小玲一个人在”
“她也有好几天没联系我了。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叶守云正要挂电话,王朝阳在电话那头叫:“等一下”
他重新将听筒放到耳边“还有什么事?”
“你对谢茨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天色已沉沉将雨,大团小朵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风将它们裁出形状。像奔赴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浩荡宴会。
他说:“以前,她说她喜欢傅志凌。我以为她一直过得开心。现在我就是搞不清楚,朋友,是不是比恋人走得更远?”
叶守云怏怏的挂了电话。
叶守云很早就知道谢茨是个死钻牛角尖儿的人。
她要是不想说话,那就一定半个字也不会说。她要是铁了心要躲着谁,那她肯定半根儿头发也不让你看见。
他还记得,那一年冬天,大概也就是□□岁,谢茨她妈的钱包里不见了一百块钱。谢茨又莫名其妙的新买了两个高级的带锁头的笔记本。
她妈当时质问她,是不是她拿了钱?谢茨一回否定。
她妈在家里找遍了也不见那一百块钱。找钱的时候,发现了她新买的笔记本。便拿着本子问她哪儿来的钱买的?
谢茨见她妈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翻她的东西,一肚子的气,不声也不吭。
她妈只当是默认,当时就操起阳台上那根拇指粗的晾衣棍走过来。谢茨站在那里任她妈的棍子抽在屁股上“我没拿就是没拿”
“没拿你哪儿的钱买这些东西?”
“我不告诉你”
“小小年纪就敢不学好?小小年纪就偷钱?”她妈的火气上来,偏偏谢军那天又不在家,连个劝架的都没有。
谢茨噙着眼泪被她妈关在门外让她反思自己的错误,她穿得很单薄,叶守云打开门,拿了一件他的棉袄给她,被她一把打掉。
她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楼道里的温度接近零度,她只穿了一件毛衣。
她妈隔半个小时把门拉开一条小缝问“你想明白没有?自己错在哪里?”
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半是生气,半是冷。别着脸“我没错,我没拿你的钱”
她妈嘭地关上门“那你就站那儿吧”
叶守云写完作业,谢茨还站在那里。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她的脸都冻青了,嘴唇乌紫乌紫的。只有嘴巴边往边呼哧呼哧的冒着幽幽的白气。
他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个热水袋,灌热水的时候差点儿烫着手。在外面套了个布袋子,给她递过去。
她还是没接,声音都冻得发抖“冻死我好了,冻死我了她就清静了”
“别呀,冻死了可吃不着我妈包的饺子了”
“你走开”
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你把这个给你妈吧,就说你下次不敢了”
谢茨鄙夷的瞪着他说“我没干的事儿,我干嘛要认?”
“不是,你就说你在家捡的呗,你傻啊,不然你打算一直站下去啊?你瞧你,鼻涕都冻出来了”
他拉她到他家去,她拧着劲,不动。
小叶守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把在里屋睡觉,头天晚上刚上完夜班的母亲叫醒“妈,谢茨在外面站了好久了,她都快冻死了,你让她上我们家来吧”
“她怎么了?”
“她妈不让她进屋”
“她妈为什么不让她进屋?”
“你别问了,你去看看”
章显菊披了件衣服,打开门,那孩子果然还站在那儿。像根在风里跳舞的小豆苗,瑟瑟发抖。
她赶紧握住她的手“小茨,到阿姨家来,别冻坏了”
她摇摇头。“我不进去”
“为什么呀?”
她不说话。
章显菊只得敲开了周巧言的门。“咱的了?孩子都冻成那样了?让她进去吧”
正当章显菊说情的当儿,谢军也回来了,到了下班的点儿,上上下下的邻居都看着,只得说“进来说”
谁知谢茨纹丝不动“我没错,你冤枉我了,你得跟我说对不起”她抹了抹眼泪,积攒的委屈当着大家伙的面一古脑儿全发泄出来“我没拿钱,就是没拿”
谢军把孩子牵进去,他心疼女儿,边替她捂手边责备她“冻得傻不拉叽的,不知道去章姨家吗?”
这事儿到这不算完。
谢茨当晚就发起了烧。让她更气愤的是,她妈在第二天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家找到了那一百块钱,谢茨为此跟她闹了几天,说她妈冤枉了她,要她妈给她道歉。她妈碍着面子,不肯在孩子面前低头。谁知谢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天一夜没吃饭。那时候她奶奶还在,老太太到了饭点儿就端着饭碗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敲门,肯求她出来吃饭。无论外面是谁敲门,她都没打开。后来还是谢军请了个开锁匠,把锁凿开才进了门儿,把饿得晕头转向,烧得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茨抱出来。
叶守云从小就觉得她像个小钢炮,又傻又笨又固执,脾气还坏。但是没有哪个女孩子像她那样招人稀罕。
开学后的第二天,叶守云终于在校门口堵到了谢茨。秦小玲和她在一起。她瘦了很多。短头发跟鸡窝似的。左手拎了袋书和一大袋方便面,右手夹了根烟。秦小玲看见他小声的招呼了一声:“嗨”
他离谢茨只有三米远的距离,但她没有看见他,她一直低着头。他叫“谢茨”
她才恍惚的抬头,见是他,抿嘴笑了一下。“有事儿吗?”她把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他把带来的水果和各类吃食交到她手上。伸手将她嘴里的烟夺了过来。低头盯着她拎在手上的那袋方便面:“你就吃这个?”
“学业重”
“重得没时间吃饭了?”
她也不恼,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背对着他拿了一根,点燃。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破毛病?”
叶守云手伸过去,谢茨扭头躲开。他生了气,手臂伸过去,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头掐灭了正燃得红红的烟头。
他甩了甩手。用另一只手去掐她的脸蛋:“瞧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离办丧事就差一副棺材了”他没掐到。鹅蛋脸颊上的肉像被刀削掉一般,一点儿肉都没有。
她扬了扬手里的那袋吃食:“谢谢了,我们先进去了”
“去吧,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秦小玲说“你在这儿等一下可以吗?家里寄了东西给我,我奶奶亲手做的辣酱,我给你拿一瓶”
他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她站在那儿“你别嫌弃,不是光给你一个人的,人人都有份,我奶奶惦记着你们呢。家里的东西,比这里的要真材实料”
叶守云不好再拒绝,只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她说:“你的手,没事吧?”
他把手放进口袋,若无其事的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周三上午叶守云打来电话,说自己的钥匙弄丢了,现在呆在家里出不了门;学校又有事,让谢茨尽快把放在她这里的备用钥匙给他送过去。
谢茨从包里翻出钥匙。宿舍的电话忽然响了。是擒拿教官夏磊的电话,问谢茨有没有时候给学弟学妹示范一套形意拳。
谢茨只好将钥匙交给了秦小玲,拜托她帮叶守云送过去。
秦小玲出现在叶守云面前时,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吃惊。只是扬了扬眉毛,站在门口问:“要进来坐一下吗?”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很快要出门”
秦小玲双手交握,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新买的黑色皮鞋说:“能让我进去喝口水吗?”
叶守云朝里摆了一下手:“哦,不好意思,进来吧”
她正要脱鞋,他说“不用换了,我每周都找人打扫”
她坚持说:“鞋上脏”
“不用脱了,没鞋换”
她盯着鞋柜一角的那双女式拖鞋说:“我穿那个就行”
他看了一眼:“那个不行”
她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没有脱鞋,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叶守云给她倒了杯水,拿了背包,便走到玄关边换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出门了,不想让她在此久留。
秦小玲喝了半杯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叶守云说:“我要走了”
她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子。他的背后有一扇大窗户,日光烈烈,他的面孔特别模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边走边说吧”
“不,就在这里说,你能过来一下吗?”
见叶守云没有动步子,她再重复了一次:“能请你过来一下吗?”
他走近几步,站在她旁边。
她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坚定的说:“我喜欢你”
叶守云立马转头往门边走去,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我不想让你难堪。”他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下面的话,你还想听吗”
从小到大,秦小玲的父母就坚定的告诉她,自己是什么层次就只配得到什么层次的东西,住茅屋的就不能惦记摆在别墅里的花瓶。因此,自儿时起,对自己想要的某样东西,秦小玲就学会了如何委婉的,迂回的提出要求,她从来不敢正大光明的去要,因为如果被当面拒绝,会很难堪,难过。而大部分的时候,只通过她的眼睛,她的母亲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从而不给她将那即使委婉的要求表达出来的机会。
读初中的时候学英语,很多同学都买了步步高的复读机。她也很想要一个。可是她的父母没有钱给她买这么贵的东西。太贵了,要接近400块钱,那是她在工地上搬砖的爸爸小半个月的收入。她妈脑子里长了个瘤,医生建议做手术取出来。可是,这种大手术,动辄好几万,她们连想都不敢去想手术的事。但是,即使不做手术,每个月保命的药费也不少。但班上人手一个,每到复习的时候总是特别尴尬,有几个同学想借给她用,她回绝了,说自己已经在家里听过了。她回到家,跟她妈絮絮叨叨的说起她同学要将自己的复读机借给她的事。她妈听了之后,就开始在裤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是我和你爹没能力,你也不要埋怨我们。你也知道家里没钱,不是妈不支持你。。。。。。”
这是秦小玲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惜落花已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东去。
她的脸涨的通红,反问他:“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谢茨也不喜欢你”
“这不关你的事”
她低下头“你可以对她好,为什么不让我对你好?我的心思,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我不求你能喜欢我,只求你不要冷冰冰的拒绝我”
他的面孔冷下来:“对不起,我做事不习惯给人错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能勉强我自己。”
秦小玲的眼泪流下来:“你知不知道,人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求而不得,是执迷不悟!你喜欢她那么久,她还不是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他反问一句:“那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秦小玲哭着冲出叶守云的家。
谢茨分手之后,好像是真的收了心,系里的活动不参加。
同学间隔三差五聚着打边炉也不参加。
一下子从桀傲不恭的浪荡子,变成了闭门不出的深闺姑娘。
要找她,去射击场准能找到。擒拿老师也赞她今年像换了个人,擒拿术练上了新高度。周末哪儿也不去,窝在宿舍里背概论。谁也约不出来。最长的一次记录,连续一个月没有出过校门。
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叶守云打过电话,好几次都是王朝阳接的,说她在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