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说话,这种沉淀了三十几年阅历的眼神,沉稳内敛,却极其让人心慌意乱倍觉压抑。
苏窈拨了拨额前的发说:“那个,你刚才有电话打过来,我跟他说你不在,你要回一个吗?”
陆东庭眉心下意识一拧,苏窈以为他不满意她接了他的电话。
她耸耸肩,“我不是故意动你手机,它一直响,我想或许有急事。”
陆东庭眉梢挑了挑,“我又没说你什么。”
苏窈暗想陆东庭这脾气有够阴晴不定的,待他前脚刚走出房间,苏窈后脚就锁了门。
外面的陆东庭脚步一顿,那一声锁门声甚是扎耳。
苏窈手摸着门把手,抿着唇,而后控制不住的好笑,主动贴上去的是她,现在又防狼似的防他,算是做贼心虚么?
————
陆东庭坐在沙发上翻开最近的通话记录,一个未接和已接都来自江御笙,陆东庭回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两声被接通,江御笙故意问,“你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在洗澡。”
江御笙,“……这么快办完事了?”
陆东庭不解释,只不耐烦的说:“有事说事。”
江御笙笑了两声,“刚才那个是谁?”言罢他顿了顿,又说:“听声音不像是那个谁,你交女朋友了?”
“没有。”
江御笙想了想,似笑非笑,“……炮友?”
陆东庭响了半天,在江御笙所说的两个关系中想找一个来定位,最终发现没法定位。
他眼神扫向那间紧闭的房门,眯眼成缝,却又慢条斯理的说:“想跟我结婚的女人。”
江御笙没有接话,再开口时嗓音稍微严肃了几分,“你还由着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接近你?你忘了上次那位‘想跟你结婚的女人’闹成什么样了?”
“怎么?想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我传授经验?”
江御笙再次沉默了好半天,估计是陆东庭的话揭了他的伤疤,“当我没说。”
☆、019。这皮相与身份,真是极其好
019。这皮相与身份,真是极其好
苏窈这晚睡在陆东庭的房子里,可以说是十分不安稳。
上半夜是想着表弟萧离宋的事,想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上什么歪路,萧家倒了,他能无仇无怨平稳过一生最好。
有些时候越想糊涂,却越清醒,苏窈又想起了好些年前的事,当初萧家出事的时候,萧离宋就已经在纽约上高中,苏窈和妈妈移居纽约后有段时间是和他住在一起的。
说起来,萧离宋从小话不多,心思也深,后来传出舅舅死在监狱的消息后,他恰巧到升学的年纪,苏窈和妈妈都以为他会留在纽约,谁知萧离宋一声不吭给斯坦福大学递了申请,之后便去了旧金山上学。
渐渐的,萧嘉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每况愈下,她学校家里两头跑,对表弟的事也无暇顾及了,只是偶尔一聚与日常电话联系,他也从不主动谈自己的事,因此苏窈对他了解甚少。
苏窈总怕这孩子心理出了什么问题,亦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而她一无所知,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觉背脊生寒,然后反复安慰自己,萧离宋比她成熟,比她考虑周全,她不应该胡乱担心。
可她就怕萧离宋步了外公和舅舅的后尘,这两位生前都是有野心有手段的人物,可结局总是令人扼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苏窈沉浸在当年的阴影中,好不容易慢慢的睡着后,又开始做噩梦。
天蒙蒙亮时她从梦中惊醒,一头冷汗。
苏窈躺了会儿,然后才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后去了厨房,用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做了早饭,熬了点粥。
陆东庭一早起来看见便是在厨房晃悠的纤细身影。
还是昨晚那身衣服,裙子将她腰线收得恰到好处,陆东庭站在那儿,眼神仿若无底深洞触不及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悄无声息的也没打断她。
苏窈转身便看见站在餐桌旁一身西装革履的陆东庭,吓得颤了颤。
“你怎么不出声?”
陆东庭扫了一眼桌上的粥和三明治。
苏窈手上的盘子里还盛着吐司,她把东西放桌上,说:“你家里就这点东西。”
陆东庭扣着衬衫上的袖扣,说:“你又想做什么?”
苏窈听到那个‘又’字后一怔,随后靠在餐桌上手指沿着餐盘边缘转了转,想了下,轻缓慢言,“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想得到某些东西,注定要做出牺牲。”
陆东庭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看,“你牺牲了什么?”
“色相和……尊严?”
这么恬不知耻的缠他,他的冷漠和嘲讽照单全收,做点早餐也被他理解成别有心机,虽然她确实有讨好的成分在里面。
这……算是牺牲了尊严吧。
陆东庭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清透的杏眸里散布着红血丝,淡妆没能完全盖住眼底那一片青黛,绯红的唇轻轻勾着。
他沉沉定定的盯着她,就像要将她抽丝剥茧一般,让人觉得不安,偏偏他却一如平常的心如明镜台。
陆东庭伸手正了正领带,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有力,腕上的名表彰显着他的身份地位。
苏窈无声抿了抿唇,这皮相与身份,真是极其好。
陆东庭说:“我不吃早餐。”言罢拿起车钥匙要走。
苏窈看着一桌食物,皱了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看新闻说,不吃早餐会影响男人正常勃-起。”
☆、020。陆东庭不适合你,你们不是一路人
020。陆东庭不适合你,你们不是一路人
陆东庭转身的动作霎时顿住,转过身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脸色阴郁的看了她一眼,“你操心操得真多,小姑娘家家张口闭口跟风月场上的老司机一样。”
苏窈闭了嘴,耳根有点烫,眼珠子转了转,意图找点什么来掩饰过这尴尬的时刻。
陆东庭瞥她一眼,轻嗤一声,他算是明白了,这女人也就只会扯扯嘴皮子功夫。
苏窈问:“你确定不吃早饭吗?不吃我倒掉了。”
陆东庭嗯了声,“你自己吃吧。”
“哦,我已经吃过了,”苏窈低头收拾餐桌,转身就将一点未动的早餐喂了垃圾桶。
近一夜的暴雨之后,沟壑满地,路面积水还很深,这个时候不好打车。
苏窈让陆东庭捎她一程,上车后,苏窈将昨晚留在外面的纸巾放进储物格里,却无意间扫到了一样物件,眼熟得很,她拿起来看看,黑色卡包,右下角印有SY两个字母。
她也不问他那晚为什么不回自己短信,到底有没有捡到她的卡包,只是默默将卡包扔进自己的包里。
陆东庭正在打电话说工作的事,只用余光扫了眼她的动作。
苏窈让陆东庭在公司附近的商场停下,她下了车,去买了身衣裳换了。
办公室就是一个八卦的汇聚地,人人眼睛雪亮的观察谁穿还穿着昨天的皱衣服,谁和谁眉来眼去,哪个不起眼的同事突然背了名牌包。长期伏案忙于工作,总是需要些调味剂来使职场生活多点乐趣。
若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只能规避。
苏窈如常在公司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的工作暂时没有去高层办公室跑腿的需要,也就好几天没见过陆东庭。
周六的时候,苏窈接到顾涟漪电话。
“窈窈,咱们高中同学建了个微信群,我把你拉进去啊,他们在讨论明晚聚会的事,”顾涟漪哼着小调,听起来心情愉快。
苏窈进了群看了一眼,正值暑假,好些读研和出国的同学空闲下来了,就召集以前的同学聚一聚。
周日晚上,顾涟漪开车来接苏窈。
半路上,两人说起高中那些情侣谁分谁合的时候,苏窈突然问,“涟漪,你们家宁大状跟陆东庭是朋友,他知不知道陆东庭有没有女朋友啊?”
要是无意中做了小三的话,她会唾弃自己。
而顾涟漪突然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竟像是临大敌一般,她整理好措辞,才说:“窈窈,我那天跟你说什么冠陆东庭的夫姓,是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啊……”
苏窈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而已。”
“没……没有,但是我听宁钦说,他三四年前有过一个女友,两人都已经订婚了,但是后来吹了,具体的我也没多问。保密工作做得好,我记得当时媒体也只是捕风捉影,没什么实质性的新闻。”
顾涟漪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珠子转了几下,有些刻意的闪躲。
苏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涟漪却被她不紧不慢的态度弄得焦躁,再说话时语气难免语重心长起来,“窈窈,陆东庭不适合你,你们不是一路人。”
☆、021。苏窈还是控制不住的攥紧了手心
021。苏窈还是控制不住的攥紧了手心
苏窈撑着头问:“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顾涟漪闪烁其词,这会儿故作轻松轻松道:“不是我奇怪,是我在挽回我口无遮拦所犯的错误,”她拍了拍方向盘,怒其不争的看向苏窈,“好男人一大把,你怎么就看上陆东庭了?”
冠赵三李四的姓,也冠不得陆东庭的姓啊!当时她就是脑抽了才乱说话。
“我有说过我看上他了吗?”
“表现得十分明显,”前面是红灯,顾涟漪烦躁的踩了刹车,“之前你在纽约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过你好像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吗,他对你也有意思,他人怎么样?”
苏窈愣了愣,不甚在意的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得如同死水波澜不惊,“哦,他有未婚妻了。”
顾涟漪张了张嘴,“……哦。”
过了会儿又讪讪的笑了声,“别想太多,男人嘛,我们班上也有很多不错的还单着。”
————
这次聚会据说是以前班上一富二代请客,在江边的私人会所包了个大间。
苏窈和顾涟漪刚推开门,原本喧嚣热闹的包厢有一瞬间的寂静。
似乎在男女三观上永远有一个定律,越是招异性喜欢的女生,越是不受同性待见。在班上其他女生眼里,顾涟漪和苏窈分别被贴上了两个惹人厌的标签,做作和清高。
但其实在某些方面,苏窈和顾涟漪是有共同点的,比如臭美,又比如矫揉造作。如果顾涟漪是明着作,用她的话说,苏窈就是阴搓搓的作。
大部分男生都是看脸的视觉动物,只要长得漂亮,觉得越作越可爱,越清高才能激起男人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的征服欲。
即便不招大部分人待见,顾涟漪和苏窈在班上也有小团体,四人许久没见,聊得热络。
只是,苏窈没想到会在同学聚会上遇见秦珩。
请客的同学叫秦聪,消失了一会儿后带了个人进来,拿过别人正在唱歌的话筒,“大家好,这是我表哥秦珩,青年才俊,碰巧在上城,来给咱们添添人气,大家玩儿好。”
同学甲呵呵两声说:“见过带男朋友女朋友的,还没见过带表哥的。”
同学乙,“可是长的很帅啊,风度翩翩!”
苏窈看了一眼立于中间笑得无奈的男人,果真是风度翩翩俊朗非凡。
苏窈坐的位置比较偏,秦珩的目光一早就捕捉到她,穿过紫醉金迷的暗色照明灯,最终投落在她脸上,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一扫而过。
有些女生的男友是跟秦珩差不多的年纪,也就聊到了一块儿,有女生撒娇让男朋友去唱歌,唱着唱着,就有人把话筒递给了秦珩。
秦珩几番推脱,还是唱了一首,那人的声音偏低沉,唱起歌来有种情人絮语般的感觉,苏窈也一直都知道,秦珩唱歌很好听。
可是前奏响起的时候,苏窈还是控制不住的攥紧了手心。
“……我为你执迷不悔,整夜无法入睡,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怎么舍得让你受尽冷风吹,就算全世界在下雪,就算候鸟已南飞,还有我在这里,痴痴的等你归……”
他唱到一半,苏窈再也听不下去,一口灌完手中的酒,拿着包往外走。
☆、022。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对她来说是甜蜜的毒药
022。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对她来说是甜蜜的毒药
顾涟漪在后面喊她,“苏窈,你去哪儿啊?”
“卫生间。”
苏窈只想一走了之,可她没有对不起谁,走的不应该是她。
她进了卫生间,坐在隔间的马桶盖上,有些事情不想回忆,因为一想起来,感觉就像是一堆说不出口的话堵在胸口那样如鲠在喉般难受。
去年入春时节,她还是未毕业的实习生,他是秦氏美国纽约分部负责人,真可谓是青年才俊才能形容。
当时她和上司共同跟进与秦氏的合作案,秦珩常常在工作上特别指点她,苏窈察觉得出来他对她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