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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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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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云嗤笑:“你就酸吧。”
  素娴乐呵呵地说:“还有人和你一起啊?”
  手边恰好一只细腿的蜘蛛爬过去,吉云像是看得入迷了,过了会儿才说:“还有个孟燕。”
  素娴啧啧:“哦,知道,新调过来的吧,听说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也是个美人胚子啊,都是潜、规则啊。”又问:“你和她认识吧,听谁说,你们好像一个学校来着。”
  吉云说:“和我一个学校的多着了。”
  两个人又不痛不痒地闲话了几句,吉云将电话挂了,给在线上的孟燕发信息。
  孟燕这个人说熟不熟,说陌生又太虚伪。
  毕竟在校期间,吉云和她同个导师,虽说平时没有多大交集,却因为同一个项目合作过几年。
  项目完成之后,吉云放弃科研,转了方向,最后进到医院。她则一直杳无音信,直到医院的名单上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
  多年没再打过交道,大约彼此都存着几分敬畏,说起话来尤为客气,你一言我一语,不过就是探讨交通工具这一项,足足聊了大半个小时。
  最后是吉云不耐烦,实在懒得扯着嘴角做好人,搬着笔记本盘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啪啪啪敲了几个字:坐火车。
  从本地过去,z字打头的直达特快是十小时二十七分钟,晚九点零一分出发,第二天一早七点二十八分就能到达。
  快捷到不至于,但胜在时间安排合理,因而车票紧俏。等吉云预定的时候下铺早已经售罄,随便就买了一张中铺和一张上铺。
  上车后一看,吉云暗自叫苦,床小也就算了,那上铺安在比人还高的位置,几乎已经紧贴天花板,又正对通风的口子,这一晚折腾下来谁受得了?
  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吉云将中铺给了孟燕,孟燕也没多谦让,将皮包箱子搬上去,堆放在脚头。
  与几年前衣着普通几近寒酸的那个女孩相比,现在的孟燕可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且不论得体的穿着和精挑的配饰,单单只是挺胸走路,成竹在胸的一番精神风貌,就与从前的她大相径庭。
  女人因为时间而苍老,但也因为时间而沉淀,每个人都向着好的一面的发展,逆水行舟,始终停滞的吉云反倒露出疲态,被一点点追上,然后超越。
  等东西收拾稳妥了,孟燕这才来和吉云商量:“不如我陪你去其他车厢看看,这么长一列车,不可能连一个中铺下铺都找不出来,哪儿来那么多人啊。”
  吉云正将行李紧贴着列车壁,尽量不堵住来往人的去路,扭头看了后头的孟燕一眼,说:“不用了,这儿一排座,等车开起来,我坐这儿好了。”
  孟燕抱着两手瞧着,说:“吉主任,你要在这小凳子上坐一夜啊?”
  吉云说:“看吧,就真是躺下来了,在这火车上我也睡不着。”
  孟燕笑起来,露出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吉主任你养尊处优惯了,睡个觉也要挑环境舒适的,哪像我们皮糙肉厚的,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像是夸人的啊。要不是最近做什么都懒懒的,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心眼不过针尖大的吉云肯定要和她较真。
  列车忽然一抖,吉云身子往后一倒,正好磕在被收起的凳子边上,痛得她一阵吸气。借着力气,索性将之打开坐上去。
  孟燕稳着身子来帮她支开小桌板,笑着说:“小心了,吉主任,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没坐过火车。”
  吉云拧着眉头斜眼睨她,她这副样子,看起来很好笑?
  她亦说错了一点,尽管吉云是没吃过什么苦,但火车她还真是坐过的。
  更别提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火车还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窗明几净。
  ***
  那年她还在医学院念书,个性远没有现在这般急躁,为人单纯几近于蠢,唯一的期望也只不过是能独自解剖大体老师。
  暑假的时候,她选择跟随大流,与宿舍里的几个女生一起外出游玩,不知道目的地,随手一点就是千里外的中部。
  每人一个背包,一整日的硬座,旅途之中的风光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火车上的记忆却是历久弥新。
  人山人海的车厢,永远排队的厕所,足以冻死人的温度。
  吵闹声,对话声,嗑瓜子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哭声,还有走过一遍又一遍的列车员,小车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品。
  返程路上,她抱着光着的两条腿窝在座位一角瑟瑟发抖,然后后悔得恨不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没醒来的噩梦。
  向晚的时候,同学们开始消遣的最好办法——打牌——面对面的四个凑成一桌,剩下一个没事的填饱肚子等着将人中途换下。
  方便面刚一打开,那股呛鼻的气味就如一只长着倒刺的苍耳,紧紧挂在吉云的鼻子上,她连忙将头埋进膝盖里。
  吃面的同学尤其热心,和同样是没牌可打的可怜虫说:“吉云,来一口,正宗□□的,味道简直绝了。”
  吉云拼命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不要。”
  同学还在热情推销:“那就来一桶吧,还送根香喷喷的小火腿肠哦!哟,手气这么好,都出顺子了。”
  紧接着一阵“不要”、“小三”、“红桃二”、“你瞎打”的连环炮。
  吉云脑袋涨得不行,闭上眼睛:“帮帮忙,让我静一静。”
  话音刚落,声音果然就小了下来,吉云还在纳闷自己的抱怨什么时候这么好使,就听刚刚喊她吃面的同学说:“帅哥,您有什么事吗?”
  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这儿好像是我的位置。”
  时间又多安静了一秒。
  继而,指尖冰冷的一只手拍了拍吉云的背。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提醒:“吉云……”
  吉云将头猛地一抬。
  不知道如何形容第一眼见到时的感觉,但二十岁的吉云能够很快定义,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干净的脸。
  以至于无论之后他做过多少龌龊的事,吉云都始终选择相信那不过是因为,他有苦衷。
  直到最后直面惨淡,自叹可笑,终于相信从头到尾不过是被这张干净的脸所骗,她做了彻头彻尾的一场黄粱美梦。
  然而所有的故事,竟只是从这不值一提的印象中开始。
  徐敬尧又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做错位置了?”
  吉云慌张中松开环着的手,将腿放下来,从斜跨的小包里拿出车票——座位号不错,但数错了排数。
  吉云连忙站起来,埋着头往自己的位置走,过了会又绕回来。
  打牌的心不在焉,眼睛直溜溜地往徐敬尧身上贴,吃面的占据了天时地利,大大方方在他正对面注视他。
  徐敬尧冲她笑了笑,她也冲他笑了笑,面桶往桌中间一推:“帅哥,你吃不吃?”
  徐敬尧说:“吃过了上车的,不饿。”
  “哦。”吃面的又掏了包花生,往徐敬尧怀里一扔:“帅哥,吃零嘴。”
  徐敬尧堪堪接到包装一角,将花生又送回去:“我不吃零食。”
  吃面的嘿嘿一笑:“你别紧张啊帅哥,四海之内皆兄妹,吃我点东西又不用你以身相许的。”
  徐敬尧的眼神正往上飘,吃面的顺着望过去,看到站在她身后一脸黑的吉云,吓了一跳:“吉云,你干嘛呢,个门神似的出着,吓死爹了。怎么着,你又没找着座?”
  吉云叹气:“找着了。”迎上对面男人的目光,她扁扁嘴:“邻座孩子在上头拉了屎。”
  吃面的笑得直嗷嗷:“那怕什么呀,拿个袋子装里头再还给人家,带回去当农家肥还能增收。”
  吉云白她一眼:“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你了。”
  同学挑起一筷子面塞嘴里:“别,我这还吃饭呢。”
  徐敬尧这时候站起来,对着吉云说:“那你还是坐我这儿吧。”
  吉云有些迟疑。
  吃面的激动得直抽抽,屁股往里一个劲地挤,吆喝:“帅哥,帅哥,你坐我这儿来呗!位置大,又敞亮,简直五星级待遇。”
  吉云赶紧一屁股坐下来,吃面的像是被踩着脖子似的一阵尖叫:“吉云,你这蛇蝎毒妇,以为挤走我就能独占帅哥了是不是,其心可诛,你不要太得意了。”
  对面徐敬尧一阵笑,向吉云一点下颔:“你们平时说话是不是都这么妙语连珠?”
  吉云脸没来由的一热,将两只手搁在桌板上:“你别理她,她有病。”
  徐敬尧又问:“你们都还是学生吧?”
  大家异口同声:“是啊。”
  “我们学医的。”
  “本硕连读,厉不厉害!”
  徐敬尧点头称赞:“厉害。”只有对面吉云一直不说话,他拿指节在她面前的桌上点了点:“你呢?”
  吉云眼睛往上一扫,看到他,还没张口,被身边的同学打岔:“帅哥,瞧你穿着,不应该像我们穷学生一样来挤火车啊,再次再次也该有个软卧吧。”
  徐敬尧说:“走得太急没买上,硬座不也挺好么,不然上哪儿遇见像你们这么有趣的。”
  大家都笑,夸徐敬尧有眼光,又问:“帅哥,你这是去哪啊?”
  徐敬尧说了地名,大家都深吸口气,感慨:“太有缘了!”
  “一班火车的目的地那么多,你却偏偏和我们去同一个城市。”
  大家牌也不打了,全扔在桌上,围在徐敬尧旁边谈天说地。
  吉云懒洋洋地靠着同学,对方没说一句话,她就和那随波而动的小船一样,荡啊荡啊。
  再加上本就奔波劳累了一路,勾得瞌睡虫一只只全跳出来,连什么时候趴在桌上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将沉比千斤的脑袋从麻了的手臂中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到座位上的同学睡得东倒西歪,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方知一夜已过。
  吉云刚一坐正身子,一件黑色的衣服突然自肩头滑落,她一伸手将之从椅座上抽回来,翻了两翻,认出应该是昨晚那个男人的。
  而他已经不在座位。
  吉云抱着衣服沿着过道一直往前走,在两节车厢相交处,遇见他。
  清晨的乳色光线自玻璃窗上穿过,照在他的脸上,像是罩上了薄薄的一层面具,五官清晰又迷蒙,若远似近。
  听到脚步,他循着声音转过来,冲她淡淡地笑了笑。
  吉云把衣服递过去,说:“谢谢。”
  徐敬尧说:“看你冻得发抖,就自作主张给你披了一件,没有冻感冒吧?”
  吉云其实嗓子疼,然而答得简短:“没有。”
  她低头转身欲走。
  徐敬尧在后头喊住她:“我听她们都喊你吉云,怎么写啊。”
  吉云站定了,扭过头来看他:“吉利的吉,云朵的云。”
  徐敬尧舒展开笑颜:“很特别的姓,我叫徐敬尧,双人徐,敬畏的敬,尧舜的尧。”
  吉云很轻地说了一声:“哦。”
  她头顶一片阴翳,教人看不清她表情,只是语气凉薄,徐敬尧疑心她是否真的记在心里。
  吉云重新迈开步子,听到身后的男人说:“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她挥了挥手,说:“有缘就能见到。”

☆、Chapter 30

  吉云只是随口说说的有缘相见,却没有想到缘分居然来得这样迅速。
  彼时产学研合作正是兴起,入秋的时候,导师拿下了一项课题,与一家刚刚成立不久的企业合作研制新药。
  选人组建团队的时候,特意拉上了几个得意门生,其中一个便是吉云。
  项目启动的头一天,企业负责人请大家吃饭。
  吉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包厢,窗外是城市绚烂璀璨的夜景。
  她在这个城市活了二十年,熟悉它的每一寸褶皱和每一副面孔,然而登高望远,如此的景色,还是让她禁不住惊叹。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导师引着负责人而来,走过半间,立刻忙不迭地喊起吉云。
  刚一转身,视线擦过金碧辉煌的装修,繁花似锦的地毯,走来的男人是一袭藏青的合身西服,身材颀长,还有,一张干净的脸。
  他将手伸到她面前。
  导师介绍:“吉云,这是徐总。徐总,这是爱徒吉云。”
  吉云微怔之后回神,将手伸出来,他手心干燥而温热,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然后,他注视着她,嘴角有某种餍足的笑意,画蛇添足地介绍:“你好,我是徐敬尧。”
  吃饭的人不多,圆桌子就更显得大。
  徐敬尧坐在上首,吉云坐在下首,恰好是面对面的位置。
  他并不喝酒,然而很会劝酒,导师和其他几个喝得东倒西歪,只剩下一个默默吃菜的吉云。
  徐敬尧将酒杯往旋转的玻璃台面上一磕,说:“我来敬你一杯。”
  徐敬尧背靠椅背,微微歪头,目光正不偏不倚地直射吉云。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往杯子里倒了杯橙汁,说:“我能不能以此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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