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灯如雪浸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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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灯如雪浸兰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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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想从我这儿问出个什么来,再转头过去告诉他么?”芄兰瞥她一眼,神色淡淡,“好了,快些同我回去。”
  满月光华澄澈,将尧城街道照得明晰。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叩开钟家府邸的侧门后,柏舟才默默从不远处的街角走出,按住腰侧的刀鞘,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中秋后的几日过得异常平静,除却钟府新添了一位护院外的传闻外,其余皆是一如既往。钟誉让人在芄兰房间窗下置了一张书案,无事时他便留在屋中读书,若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文章,便记下来同钟誉品评一二。
  芄兰在钟家为人随和,即便钟誉待他客气,可说到底也只是个侍读,平时又多被宋笙笙缠得无可奈何,故而钟家的婢女也不大怕他,入房打扫时依旧嘻嘻哈哈,相互低声讲着玩笑话。聊起前两日新来的那位护院,年纪轻轻就使得一手好功夫,把平日里几个身手好的都打趴了去,提出的薪酬也低,甚至让管家觉得可疑了——好歹这时候大少爷走了出来,同管家说了几句,这才留下了他。
  “功夫好,人生的也俊……”其中一个婢子低声念叨,立刻被同伴调笑,“怎么,二少爷上京去了,你就立刻转眼看上旁人了?这个护院我也见过,哪比得过二少爷呢。”
  “哪儿一样啦!美之少爷是读书人,就和画儿一样,咱们这些底下人是只有看着的福分的。这个护院可就不一样啦……让人觉得,是可以跟着安安心心过一辈子的呢。”
  “哟,一辈子都想到了?我怎么看今早上你跟他搭话,人家都没正眼瞧过你呢,估计心里面早就有人了吧。”
  两人越说越起劲,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扰得芄兰半页书也读不进去,干脆掩了书本径直走到外面。他所居住的院落旁边就是护院们的居所,这些人平日都是白日里睡觉,到了晚上才出来提防夜贼的,此时走过来居然听见天井里传来飒飒声,驻足一看,居然就再挪不开步。
  天井中做护院打扮的那人此刻正于天井中演练一套刀法,一时只看见刀光如雪,随着此人步法辗转腾挪,纷纷扬扬落了满院。
  一趟练完,这才还刀入鞘,回首望向芄兰:“范先生。”
  “——这便是柏舟心中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章十八。 秋思何处

  
  钟誉平日与芄兰所约时间皆在午后,可今日却提早了些许。钟誉命人撤了账本,示意芄兰落座的同时不忘打趣:“可要让人端一碗荷叶粥来为青莞消火?”
  芄兰正欲将书卷翻开,听见钟誉这话便抬起头,不动声色道:“医者望闻问切,少爷竟已精通其一。”
  “非也,此乃无商不奸。”钟誉仍是笑,“前日家中新雇了名护院,听闻同青莞颇有渊源。你今日来的这般早,所为的便是此事吧。”
  芄兰颔首。钟家虽不至于富可敌国,也好歹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似柏舟这般来历不明的人物却被直接留下做了护院的,大约确实如丫鬟们先前所言,是由钟誉出面担保。而请得动这位少爷的,必定是宋笙笙了。
  “哎,青莞可不要这样一幅‘昏君无德’的样子看我。”
  茶香袅袅,钟誉揭盏轻嗅,展眉一笑:“果然好茶。”然后才续道:“我平日里虽然惯着笙笙,但这等事断不会只听她一面之词,青莞大可放心。至于柏舟同我说过些什么——却也不便告知与你。不过,”他放下茶盏,又斟酌片刻,最后说,“你既已言明与他再无瓜葛,可又始终希望他能按你的想法行事,不也同样是放不下么?”
  芄兰在钟誉沉声道出最后一句话时就变了脸色,扶住茶盏的手一颤,茶水登时浇湿了他半幅衣袖。那茶虽不是方煮成,但也十分灼人,可他却恍若未觉,自顾自怔了许久,才起身告罪一声,连书都忘了拿,就匆匆出去了。
  他走得急,又淋了一袖子的茶水,走出几步远还能听见方才替他开门的那婢女对着屋内笑语:“少爷是和范先生说了什么……”秋日风凉,那茶不一会儿就冷了,布料黏在手上,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正打算回房去换件衣服,居然就有个小厮跑来,传话说老爷想请范先生去花园一叙。
  来尧城半月有余,除却那日刚至钟家时随众人遥遥见礼以外,芄兰还从未同钟老爷有过任何交流。他心下奇怪为何谈话不去书房,那小厮却像是猜出了他心思似的,忙赔笑道:“老爷先前同柳姨娘在园子里赏菊,结果刚看了两眼柳姨娘就先回屋了,这时候正好想起范先生的事儿,就让范先生直接去园子里。”
  此时二人已走入园中,不远处有个掩在花树里的六角亭子,其中隐约有个人影。小厮见了亭子,也不等芄兰再说什么,忙不迭地往那亭子一指:“便是在那儿,小的还有点事儿,就不陪范先生过去了。”说完竟真一溜烟地跑了。
  芄兰一愣,隐约觉出有些不对,正想离去,亭中那人却早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不紧不慢地扬声问:“可是范先生来了么?”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他无奈,只得走上前去,在亭外对着那人躬身行礼:“见过柳姨娘。先前听小厮传话,说老爷找在下有事,不知柳姨娘可否告知现下老爷在何处?”
  “老爷午睡起来就去城东的恒昌记了,不到晚膳恐怕是不会回来的。”明明入了秋,柳如意手中却还执了一把纨扇,说话时以扇掩了半张脸,露出双眼波流转的眸,“是妾身想请先生前来,又怕先生不愿,这才斗胆托了老爷的名义。现下看来,范先生果真视妾身为洪水猛兽,即便是来了,也立的这般远,生怕妾身吃了您似的。”
  “柳姨娘言重了,只是男女有别,在下断不敢逾礼。”芄兰目光同她一触就不着痕迹地移开,凝视着眼前台阶,面无表情地应答道。柳如意只怕是早有预谋,此时园中四下无人,连丫鬟也被她支开了,只听得脚步声响,这女子直接便走了过来,一只手虚虚按上他肩膀:“今日能同芄兰公子赏花品茗,如意三生有幸。”
  芄兰是在花园入口处撞见柏舟的。
  他像是在等人的样子,见到芄兰,便抱拳一礼,哪知道视线落在他颈上就愣住了:“这是——”
  芄兰下意识便伸手摸去,低头看见满指的胭脂色,这才想起先前那柳如意的某个举动,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柏舟见状,像是也明白了什么,忙问:“方才发生了何事?”
  话一出口才觉出不妥,又赶紧分辨道:“先前从房里出来,见你随着一个小厮去了花园……结果没走几步他又自己回来了,我见他神色慌张,觉得奇怪,可远远望见你似乎在和谁说话,一时也不好前去打扰。”
  “所以,你便一直在这儿守着了?”芄兰反问,见柏舟点头,不由笑叹出声,“现今你受雇于钟家,倘若真是钟家人对我不利,你又能怎么办?”
  他原本也没想得到什么答复,却不料柏舟竟在他打算离去的前一刻正色答道:“天地之大,总还有一处可去的。”
  这话是原本是前两日中秋节夜里芄兰对柏舟说过的;却不料此时被这样原封不动地还回来;登时让他哑口无言了一会儿,才说:“许久未见,柏舟原来不仅是手上功夫长进许多,舌头也伶俐了不少。”
  “范先生过誉。”听他此言,柏舟居然也就面不改色地谢过,惹得芄兰失笑出声:“你啊……”
  他同钟誉谈过之后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柳如意找去,此时同柏舟说了几句话,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些许。可渐渐又忆起先前那番对话,脸上的笑意只停留了片刻,就随之淡了下去。柏舟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猜不透对方心事,也知道此刻多说反而惹人生烦,故转而问起先前之事来。
  “是钟家老爷新纳的柳姨娘,没想到竟也是来自虞城,认出了我是谁,只是还有三四分不确定而已。”既然柏舟有此问,芄兰也不欲隐瞒于他,当下将之前被打着老爷相邀旗号的小厮骗去花园,结果见到柳如意的事一一讲了。
  “今日能同芄兰公子赏花品茗,如意三生有幸。”
  园中寂静,在人前寡言矜持的女子此刻流露出十足十妩媚的笑,凝视着芄兰在她手指抚上肩头的瞬间猛然后退半步,头依旧半垂着:“柳姨娘大约认错了人,在下姓范,双名青莞。”
  “呵……我自然知道你现在的名字。”柳如意掩口而笑,“范青莞,稽州升南县人士是么?我原本也以为是自己眼拙,可我房里的丫头丁香偏偏也是稽州人,你和她的口音,可是有许多不同呢。”
  说话间整个人又贴了上来,芄兰只觉得颈上传来温软触感,终是沉下了脸施力一推,把对方生生推开数步。柳如意倒也不恼,只理理头发,曼声道:“不必紧张,大家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你当初那么大的排场,如今不愿让人知晓自己过往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虞城里的某些人,可是惦记芄兰公子得紧呢。”
  “柳姨娘说笑了。若果真相似至此,倒是青莞一幸。”芄兰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蜷握起来,面上并未露出丝毫慌乱之色,说罢这句,立刻躬身一礼,“时候不早,青莞还与少爷有约,先告辞了。”
  那之后他便转身离去,柳如意却也没有出言挽留,只笑笑说一句那改日再请范先生来小坐,希望先生不要推辞。
  “她大抵是咬定了我身份有假,无论是不是虞城的芄兰,也不愿旁人对我来历探寻过多,故而有恃无恐。”芄兰说完,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不过如今也不知道这柳如意究竟意欲何为,她今天只为乱我心神,定然还有下次相邀,你这几日也不必太过敏感,到了那时再看也不迟。”
  ——否则,依柏舟谨慎性格,定会从今日起对柳如意严加监视。可毕竟如今失了谢家的依靠,寄人篱下,钟家的护院又不止柏舟一个,倘若被其他人发觉了,反而是给他自己添麻烦。
  柏舟也就点头,不再有什么异议。两人同行了一段路,到了分岔口时,却见柏舟踟蹰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若下次柳姨娘再约你——知会我一声。”
  突然就起了一阵风,回廊顶端的架子上原本缠满了藤蔓,此刻被风一吹,有些发黄的叶子就纷纷扬扬飘下来,窸窸窣窣地从廊上滚进泥土里。芄兰的视线追逐着那些叶子,直到又静下来了,才答:“好。”
  他说,柏舟不必担心。
  芄兰是在三天后的傍晚收到柳如意的邀请的。当时他正坐在院中教宋笙笙识字,看见丁香来请,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倒是宋笙笙又惊又奇地瞪大眼:“让范先生去做什么?”
  “这事原是婢子的不是,”丁香笑吟吟解释给她,“前几日听闻范先生也是升南县人,就央着他替我写封家书,不料给薄荷跟豆蔻那两个家伙听见了,都嚷着说许久没写信回家里,也想请范先生代劳。柳姨娘说一群人跑来实在不像话,不如请先生过去小坐。”
  宋笙笙听了自是不疑有他,立刻起身同芄兰一道出门,回她自己的住所去了。丁香望着女孩背影,面上浮起一层鄙薄笑意:“也不知大少爷为何如此宠着笙笙姑娘。”
  芄兰懒得理她,自顾自往园后走去。钟家几位姨娘原本都分住在几间相邻的厢房里,偏这柳如意讨了处偏僻独院,四周都植了小片花田。此时暮色四合,她携了婢女豆蔻守在院口,对芄兰敛衽行礼,纱制罩衫下肌肤清晰可见。
  “范先生如约前来,妾身不胜欣喜。”
  他落座,抬手拦住对方斟酒的动作,目光淡淡:“柳姨娘有何吩咐,直说便是,在下洗耳恭听。”
  柳如意但笑不语,又斟满自己面前的那杯,用手托了举在芄兰面前,道:“先生不饮,如意便不说,心里只当是先生想同妾身再多相处一会儿,不愿早早告辞了去。”
  芄兰平素最爱淡雅,此时只觉得阵阵腻香从对方身上飘来,熏得他烦闷无比,更不愿听她啰唣,当下夺过酒杯,一口饮尽了:“请说吧——唔?!”
  在鼻端挥之不去的香气像是陡然间浓烈了起来,丝丝缕缕,最终交织成一面纱网当头罩下,让头脑愈发混沌。可意识虽然模糊了,全身的血液却像是失却了控制似的奔腾起来,芄兰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而下身某处也隐约有了点要抬头的趋势。
  事出突然,芄兰片刻后才又找回一丝理智,以手强撑桌面,勉力道:“在下不胜酒力,先告辞……”话未说完,居然被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而柳如意站在自己身前,手中持着一支燃过半柱的香,笑意盈盈:“范先生怕是喝多了些,丁香,你同豆蔻将先生扶到房里歇一歇。”
  耳边传来婢女应答声,芄兰仓促间手指碰上空杯,也不知是哪里涌上的力气,居然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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