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的独舞被取消了,我们系就剩下个群舞了,大家这几天都在没日没夜地排练呢,百年校庆啊,出了一点儿差错都不是我能担待的起的。”
阮荨荨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视频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大宝托着腮说:“第二天校内网和所有论坛的视频都删了,听说校内网被黑了,不知道谁干的。哎…只是舆论没那么快过去,张曼这次算是栽了,同学们本来很她关系也不亲,平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就不少,这回她是走哪儿,脊梁骨戳到哪儿。前几天看她还跟没事人似的,这两天课都没来上,估计是也受不了了。哎…这两天还有人跟我要视频来着,你那儿还有么?”
哪是张曼动作快,自然是有人动作快。
这么想想,真的是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阮荨荨垂下眸:“没有,我早删了。”
大宝哦了声,然后托着腮等她吃完收拾碗筷。
过了片刻,大宝突然问,“对了,你跟大包那个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大包?
阮荨荨敏锐地看她一眼,“你跟大包这么熟了?”
大宝尴尬别开眼,“来过学校几次。”
阮荨荨坏笑:“他没事去学校干嘛?”然后凑过去,一手勾住大宝的肩,说:“老实交代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宝推开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荨荨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没再多问,过了会儿,大宝又说,“说你呢,你跟那个帅得掉渣的男人怎么回事啊?”
她脸上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没怎么回事。”
大宝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时间到了,晚上还要排练,她得赶紧回去。
大宝走后,病房又静下来,窗外下着雨,她静坐了一会儿,听着“噼里啪啦”地声音,拿起床头的手机,翻出联系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她没备注周时亦的名字,而是备注两个字。很早之前的备注,她一直没改。
恰如其分的两个字:猎物。
她把他定义为猎物。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老头”两个字,她接起,“有事?”
阮明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荨荨,爸爸要出去几日,家里钥匙在老地方,你要是回来自己弄吃的啊。”
其实阮明山知道她不怎么回来,就算他出去几日再回来,她也不一定会发现,只是太久没打电话,他有点想念女儿的声音。阮荨荨几乎很少跟他打电话,没事不会打,有事基本也不太打,就算断了脚这种事,她也从来不会告诉他。
两人的感情一直寡淡。大概是从她母亲死之后开始吧,这条缝隙,这几年他缝缝补补,最终都逃不过被撕裂的命运。
十三岁之前,她母亲还在的时候,阮明山跟她感情还是很好的,阮荨荨也爱粘着他。阮明山是做古董生意的,家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古董,整个家里,大概他最心疼的就是这些宝贝了,阮荨荨要是一个不小心给磕了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先捡起宝贝看看有没有磕坏了。
不过那些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阮荨荨握着电话,淡淡嗯了声。
“你要是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这几天冷了,多穿点衣服,钱够不够?”
“够。”
“好。”
阮明山叹着气挂了电话。
病房内又陷入一片沉静,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重新翻出周时亦的号码,食指轻点,然后拨了出去。
“嘟……嘟……”电话提示音响过好久,久到阮荨荨以为他不会接这个电话。她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有事?”
她握着电话翻了个白眼,调侃了句,“怎么?没事不能找你?”
电话静了很久。
窗外的夜色仿佛披上一袭黑色的外衣,却很娇嗔。
景色宜人。
阮荨荨耐心地等着对面的回答。
听筒里是浅浅的呼吸声,良久,才听见对面传来,声音极淡却克制,“找我做什么?”
阮荨荨低笑,“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
她听见周时亦浅淡地嗯了声,低沉清冽,如一壶清酒,“那你想做什么?”
阮荨荨只是笑,不语。
静默,一室静默。
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后,听见他口气略有些嘲讽地开口:“喜欢我?”
“周时亦…”
“怎么,不是?”
“……”
他声音沉了下去,“我又自作多情了?”
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阮荨荨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电话,真是见了鬼了。
周时亦问是不是喜欢他的时候,心跳居然莫名加快,这种感觉,这么多年,真的没有过,她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自己挂断了。
哎……要不要再打个过去?
手指再次触上那个名字,又缩了回来。
……
金甫公寓B座。
周时亦长身玉立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扯了扯嘴角。
里头有人喊他名字。
周时亦不动声色收好电话走回去。
一走进去,暖气围聚,大包凑上来,表情贼兮兮的,“躲外面给谁打电话呢。”
周时亦耸肩抖开他的头,直接按下关机键,放进裤兜里,侧头看了大包一眼,淡声道:“很闲?”
大包撇撇嘴,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周时亦转头问沙发上的徐盛,“视频怎么样了?”
徐盛低着头刷微博,头也没抬,说:“差不多了,花了老子十万,这笔钱我他妈都可以买个服务器了。”
妈的,要是被老徐知道他这么花钱,估计都能从国外飞回来掐死他。
别看老徐钱多,但是老徐抠门。
大包不理会他心痛的表情,说:“反正你钱多。”
徐盛这才从手机里抬头,拎起沙发枕朝他飞过去,咬牙,“我钱多?我钱多拿来烧啊!”
大包笑着躲过。
徐盛真的是讨厌死他敏捷的身手了,奈何自己又打不过他,别说自己,就是徐长城派给他的几个保镖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他叼着烟,说:“大包,你要不别做那份工作了,我什么时候跟老徐说说,让你做我的保镖,薪水肯定比你现在高,这样咱们俩人还能天天一起玩儿。”
大包鄙夷地看他一眼,“阿盛,你不懂什么叫梦想。”
“呸!”徐盛冷笑:“别告诉我你梦想就做一名消防队员。”
大包不服,“怎么,你看不起消防队员?行,下次你家着火,有本事别打119。”
徐盛冷哼,“行啊,老子烧完这栋大不了再买一栋。”
“……”
好,你有钱,你任性!
周时亦靠在沙发上抽烟,看着两人打闹,不发一言,旁边还坐着一样沉默的小白。
言归正传。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有人敲了敲门,大包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张曼,“你怎么来了?”
张曼一言不发,走进去。
她走到周时亦跟前站定,看了眼旁边的小白,说,“听说你们查到了?“
周时亦不说话。
小白点头,应了声,“嗯,十一查到ip了。”
张曼:“是哪里?”
周时亦仰靠在沙发上,还是刚刚的表情。
几人互视一眼,小白说:“你别管了。”
张曼懂了,肯定是周时亦不让他们告诉她,她说:“我知道这次是事情是我不对。”
周时亦哦了声,“哪里不对?”
“我不该给你们带来那么大麻烦。”
他皱眉:“还有呢?”
“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去医院打人。”
周时亦眉头拧的更紧。
其实欠她一个道歉的,又何止是张曼一个人。
他一言不发转身上楼。
……
之后一周,阮荨荨可以下床走路了,跟大宝商量要回学校去看文艺汇演。
大宝觉得不妥,她行动还不是很方便,文艺汇演人那么挤,万一要是摔倒了,不敢往下想,愣是没给答应。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执着的人,不看就不看呗,也没什么打紧的。
到了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的时候,文艺汇演快结束了,她还是决定回去看看,顺便回寝室拿点东西,毕竟是百年校庆,错过了可就没了。
当她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那里正停着一辆黑色的辉腾,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半个月没见了吧。
周时亦的头发理得更短了些,侧脸轮廓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更加冷硬,他穿着大衣,依然能看出身材很棒,阮荨荨想,如果脱了衣服,身材一定比那时好。
咦,他在她寝室楼下干嘛?
校庆刚结束,身边人群熙攘,一些细碎的私语伴着风声穿过来。
“最近这帅哥经常来找陈琪贝诶。”
“他好高啊。”
“很有味道诶。”
陈琪贝从楼上走下来,宛如高贵的公主,走到他的车旁边,眼里散着光。
周时亦转过身,余光瞥到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淡淡别开眼。
☆、15
阮荨荨也没搭理周时亦,跟陈琪贝打了声招呼就走,后者看见她反倒有些惊讶,“你怎么……出院了?”
她点点头,淡淡道:“回来拿点东西就回去,你去哪儿?”
陈琪贝往车里看了一眼说:“周先生说要跟我谈点事。”
“哦,大半夜的你小心点。”
陈琪贝突然红了脸,“……瞎说什么呢。”
脸红个屁啊!一个个看见他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阮荨荨不说话扯了扯嘴角,转身往一瘸一拐往楼上走。车里的周时亦看着她的背影,盯了一会儿,微微扬唇,车后门被人打开,陈琪贝坐了进来,他习惯性换上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她红着脸,有点娇羞,声音低柔:“你……找我什么事儿?”
周时亦靠在座椅上,手肘撑着窗沿,衬衫扣子开到第二颗,他乌黑的碎发在银白色的月光映衬下,微微有点泛黄,很暗的颜色,陈琪贝看了一会儿,嗓音温柔:“今晚……谢谢你的花。”
“什么花?”他吸了口烟,眼神深邃。
陈琪贝愣了愣,“不是你送的吗?”
周时亦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座上,忽然笑出来,“我为什么送你花?”
陈琪贝长得不算美,算是五官端正,脸红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娇羞,任是一般男人看了必定触到心里的柔软。
周时亦现在这种态度,让她有点懵了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琪贝声音有些冷下去,“那你三番五次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周时亦按下车窗,点了支烟,侧头瞥了她一眼,“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狭小的车厢顿时烟雾四溢,陈琪贝咳了声,低声说:“我不能闻烟味,能不能……不要抽烟?”
周时亦果断拒绝:“对不起,不行。”
陈琪贝终于破功,低骂了一声,“一直以为周先生挺有风度的,呵……”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周时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车厢静了片刻,周时亦开口,“陈……”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顿了顿,“陈小姐,听说你男朋友在华海工作?”
后座的人脸色顿时煞白。
……
阮荨荨前脚回寝室,后脚大宝跟余薇薇就回来了,两人皆十分惊讶,目瞪口呆望着她的背影。
“你怎么回来了?”
拐杖杵在边上,她拖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哦,回来拿东西,校庆结束了?”
大宝走到她身边,蹲下,拍拍她的肩试探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说:“就你们回来前一分钟。”
“所以,你撞见了?”
阮荨荨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反过来拍拍大宝的头,说:“看见了啊,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大宝叹口气,“就张曼来医院之后,大包他们经常来学校找她,还跟她一起吃饭,然后我跟薇薇就发现她近段时间手头似乎宽裕了,手机也换了,新买了很多东西,晚上汇演的时候,有人送了她一束花,回来的路上听说是他们送的……我们怕你知道了,冲动。”
“我能冲动什么,我跟他没什么的。”她低头翻东西,眼皮也懒得抬。
大宝松口气,“那就好,你现在回医院么?”
“不然去哪儿?”她翻了半天,还没找到东西,喊了声:“哎,大宝,我相机去哪儿?”
“相机?”大宝狐疑蹙眉,“你最后一次什么时候用的?”
阮荨荨说:“就我们捉奸那次。”
大宝又问:“你后来放哪儿了?”
“我就记得放在这儿啊,怎么没了?”她猛地抬头,“我们寝室不会遭贼了吧?”
明面儿上的四台电脑都没丢,光偷她那台不知道放哪儿的相机?大宝觉得没可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