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进不会耍阴招,终于有一次在半夜回家路上,被颜如玉给制住了,颜如玉得意,叫你嘴巴上没有拦门的,惹了小爷。
宋进被摁在地上挣扎,死活不服气,大喊着要再来一场,却正在此时,颜如玉中的彼岸,毒发了。
秦书听到这里一急,捏紧了茶盅忙道:“那你是怎么办的?”
颜如玉好笑,悠悠然然道:“你说能怎么办?自然是他救了我,然后就互相揭底,后来便狼狈为奸了。”
秦书闻言一本正经,难得找着个取笑他的机会,立刻开口:“嗯,不错,狼狈为奸。”
颜如玉皱皱眉头,假意瞪他一眼,“我那是自谦。”
秦书乐不可支。
颜如玉接着道,“这醉生梦死,便是他说给我听的,有一回我俩在双双那里喝酒,他说,醉生梦死,宁可喝醉了活着,也不能在梦里去死。”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醉生梦死还可以这般解释,秦书一杯酒便喷了出来,赶忙扯了衣袖来擦。
“你也觉得可笑吧?”
显然颜如玉也颇以为然。
“不是,只是觉得这宋……进性格应该是很合你,像子宴一样。”
秦书边咳边道,心里不由得也想认识一下这位宋进。
“是啊,所以说,你和他像,可是这醉生梦死嘛,你用来劝我少喝酒,他却用来劝我多喝酒。”
颜如玉眨眨眼。
“那你说的双双姑娘又是谁?”
“红颜知己,色艺双全,怎么,想见一见?”
颜如玉挑眉。
“不不不……”
秦书忙摆手,心说才不要跟着他去青楼厮混。
“双双你倒是见不得了,要不等回了燕京,改日给你引见几位……”
一脸促狭,旧事重提。
秦书脸整个都红了起来,连连摆手,两人闹做一团,嘻嘻哈哈,倒是难得,话说到到夜半,东拉西扯的,又说了说赵子宴,两人都累了,便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秦书酒喝得少,睡得迷迷糊糊,半夜醒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生性警觉,摸索着下了床,不想一脚踏进了水里,扑通一声,睡意全无。
颜如玉也被这一声惊醒了,迷糊着睡眼。
“怎么了?”
秦书这才反应过来,满身寒意,不禁想万一自己没有醒过来,岂不是……
“水,淹到小腿了。”
颜如玉也一骨碌爬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套上了衣服,均是犹疑,为何值夜的将士没有发现?
叫醒了外间的三口,让那男子去通知各户,往高处走,这一会儿的功夫,水已经没到膝盖了。
“怎么回事?莫不是堤坝出了问题?”
秦书低声,听见外头已经乱成了一团,敲敲打打和堤坝决口了的喊声。
“看水上涨的速度,应该是堤坝问题,我们出去看看。”
颜如玉说着,两人便出了门,迎面撞上一个随行的将士,拿着火把,气喘吁吁,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颜大人,秦将军,西面的堤坝松散,挡不住了。”
颜如玉没做声,朝西边忘了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偶尔有些水光,皱了皱眉头。
“我们那日去看不是还好好的么?还有值夜的将士都去了哪儿?怎么没人发现?”
那小将士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秦书大手一挥,“好了,先去看看。”说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黑暗里,到处是水声,还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旁边一个一个的人擦肩而过,都是往东跑的,偶尔还有个匆匆忙忙停下来劝的:“大人,往东去吧,东边地势高,路也近,西面危险啊。”
颜如玉和秦书哪里管得了这些,据说西面已经有官员在看着了,更要加紧赶过去,万一这堤坝全被冲毁了,受灾的,可不止是这周围的镇子。
越走水越深,已经没到了大腿,寸步难行,秦书看着前方跳动的火光,知道不远了,就让身后跟着的将士将照明的火把拿过来,一回头,才发现那小将士不见了。
“莫不是被水冲了?也不至于,许是没有跟上来,算了,先不管他,快走。”
已经能隐隐约约感到水的流动了,果然是堤坝问题。周围的人不多,想必也都躲到了高处,一时间只听得到两人走路的水声,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
“远舟,你跟着我,不要乱走。”
秦书回头,颜如玉沉默着点头。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
颜如玉表情古怪,可是秦书已经将头转了过去,没看见。
“先别想那么多,走到堤坝上再说吧,万一这堤垮了,水冲出来,我们都走不了。”
又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来的时候长亭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堤坝上,上面危险,可是现在看来,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颜如玉内心一阵狂跳,好像林景也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秦书加快了脚步,“临行的时候,说了好多次,小孩子……”
说到这里目瞪口呆地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颜如玉咬牙,竟然是这样!往四周看了看,指着不远处一棵树,恨恨道:“往那边走,去树上。”
正说着,好似验证了两人的预感,脚下一阵晃动,黑乎乎的水面远远传来一阵涟漪,映出些波光来,看上去煞是好看。
看在两人眼里,却无异于是一道道催命符。
好一个不声不响的水雷!堤坝铸造不利,颜如玉秦书治水,因公殉职,竟是这样狠的心。
“别呆了,快走!”
秦书大喝一声,拉着颜如玉往那棵树靠近。
无奈那树距离有些远,两人同在水中,一步一步走得艰难,所处的地方距堤坝不远,也不过是一瞬间,水一下涨了不少,已经漫到了腰部。
隆隆的水声由远及近,没有时间了。
“快!”
卯足了劲儿往那棵树靠近,水已经漫到胸部,秦书在前面,他不会游水,望了一眼颜如玉,颜如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走到了前面,拖着秦书往前去。
颜如玉心中恨极,满腔怒意。
若是大难不死,他必将让这些人后悔生在世上!
秦书跟在颜如玉的后面,看着他明明是那么单薄的身子,却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牢牢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前面,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
这样的颜如玉,他挡在自己的身前。
那时候刻意表现出的刻薄,又是给谁看的呢?
秦书这时候突然觉得很难过,又想起他今晚说宋进死了的时候红着的眼圈儿。
水已经漫到了脖颈上,水也冲了过来,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颜如玉比秦书还矮些,这一会儿已经摔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稍微粗壮的树枝,露出头来,深吸一口气,腾出手来拉秦书。
秦书不会水,已经开始有了窒息感,喝了好几口水。
颜如玉只能先将秦书拖上去:“抓住树枝,往上去。”
很短的时间,好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秦书拉住树枝,手臂用力,才终于稳稳落在树上,颜如玉的手还在他手里,还好,两个人都可以不用死了。
将左手换成右手,秦书牢牢抓住他。
“远舟小心,抓紧我的手。”
颜如玉/脚下用力,将手搭在秦书手上,下面的洪流冲力极大,心道一句好险,幸好自己会水,不然两个人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
这边秦书手中发力,颜如玉/脚已经沾不上地,无处借力,水下冲力又大,一时之间竟拉不上去。
秦书再次用力,眼看着就能将他拉上来,却见水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颜如玉面色痛苦,似是控住不住身形,一个翻转,竟然主动松开了手。
秦书身子往前一倾,抓了个空。
“远舟!”
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变故,秦书呆住了,依旧保持着手伸出的姿势,手中和心里均是空空如也。
待回过神来,下面哪里还有颜如玉的影子,徒留眼前的满目水光。
☆、第二十三章
说不出的懊悔,秦书整个人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颜夫人的嘱咐好似还在昨日,她将颜如玉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呢?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如果没有颜如玉,落水的应该是自己,自己不仅没有照顾好颜如玉,反而是被他照顾,如果不是自己,他会水,又怎会落水?
还有水底那一闪而过的冷光,那是……匕首吗?
一时又见颜如玉躺在血泊里。
秦书悔不当初,如果当初自己拉住他的那只手,再拉得紧一些就好了,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开手,就好了。
事到如今,有什么颜面回燕京和颜夫人还有赵子宴交待!
这些人竟然是这样狠的心,只叫他们来,不让他们回,还有……林景的提醒。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情景交错,一会儿是在西北,一会儿是在燕京,一会儿是颜如玉满身鲜血,一会儿又是颜夫人失望痛苦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压得秦书喘不过气来,他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不然为何,痛心至此?
“颜如玉……”
甫一睁眼便被吓出一身的汗来,一时之间,梦与现实交错,分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不过既是一场梦,那么是不是醒来,什么就都好了?
身子动了动,头疼欲裂,竟有些脱力,秦书目光渐聚,这才看清了在什么地方,黄花梨木床,青色床帐。
“将军,您醒了。”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秦书吓了一跳。
下意识转脸看过去,是个年轻人,身形削瘦,风骨清雅,整个人像是一潭水,清,却不寒,模样生得虽不及颜如玉,倒也算是极难得。
也不知道站在床头多长时间了,秦书竟然没有发现,一时之间犹疑不定,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遂不接话。
“将军,下官是苍兰镇县令,陈丹青。”
丹青面上有一丝欣喜之色,想是看他终于醒了。
苍兰镇这样的小镇子,县丞县令各一名,这位陈县令,想必是被其他那些大人们指派来服侍自己的,秦书浆糊般的脑子转了转,想起这些来。
“劳烦陈大人。”
秦书掀被下床,丹青也不拦着,看着他披了衣服,坐在桌旁,抖索着手提起茶壶,茶水溅了满桌,丹青赶紧接过去,倒了水放在秦书面前。
秦书有些愣神,心里侥幸存有一丝希望,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颜如玉不会就这么……
气氛沉闷,丹青略有些尴尬,一双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在一边站着看秦书,欲言又止。
若是放在平时,秦书一眼便可以看出眼前的人有话说,可是现在秦书心乱如麻,哪里会去注意这些。
猝不及防手上一阵温热,秦书讶异抬眼,丹青竟然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手凉得厉害,还是丹青的体温高,触手温暖。
“将军……”
丹青反复斟酌,瞧着秦书的模样,不想也知道他与那位颜大人必是要好,是以伤心难过至此,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斯人已逝,早早告诉了他也好。
秦书见他开口,勉强一笑,笑容慌张,衬着英俊的一张脸,竟有些可笑,忙开口打断了丹青:“你先等等,远舟昨日落水,你们将他安置到了什么地方?我先去看看。”
丹青用尽了全力才堪堪拉住秦书,剧烈撞击之下,桌上的茶盏哗啦作响,听起来无比刺耳。
丹青咬咬唇:“将军留步,颜大人落水,未曾被救起。”
说这话的时候,丹青也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滋味,难过有些,痛恨也有,只觉得这官场如刀,刀刀要人命。
秦书立刻愣在当场,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昨晚黑漆漆的水,和水下一闪而过的冷光,都让他觉得不寒而栗,没有被救起……
“你胡说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
为什么不去救他,秦书心知肚明,这些人恨不得颜如玉死,又怎么会去救?好,既然这些人不去救,那自己去救!
丹青刚松的这一口气,见秦书双眼发红,回头冲自己吼,便又提了起来,壮了壮自己的胆子,这才敢开口:“将军,您心痛难当,一连昏了三天……”
秦书的脚怎么都迈不出去了,三天?怎么会有三天?
丹青说罢心惊胆战,也不敢看秦书。
颜如玉落水,自己却昏了三天?
什么心痛难当?什么昏了三天!一时间心思百转,想起最后的意识,是自己昏昏沉沉,不辨东西,险些栽进水里,摸摸袖口,果然平日里放在袖口的匕首已经不见。
秦书恨得咬牙,恨不得当下冲出去,将这里的人碎尸万段!
可是他不能,就算猜到了又如何?他还是半点儿不能动。
三天,这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