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娘亲,温娇还从未对谁主动谈及她与九少爷的事,被穆兰阳一问,多少都有戒备,抿直唇,没有出声。
穆兰阳沉声道:“在下虽是兰襄的亲哥哥,但……对乔儿姑娘,并无歹意,只是……心生怜惜。你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唐兄遇到,也是福分。”
温娇不知穆兰阳这话几分真假,可她如今也没心思去分辨,站起身,将白玉簪小心翼翼放回怀里,正了正背上的背篓,见不远处背阴处有只水洼,她不管不顾奔上前去,穆兰阳叫她名字,让她小心些。
她好似听不到,沿着陡坡跳下来,手拿短刀劈开带着露水的草丛。
那周围的草长得极为茂盛,温娇踏进去,都快没过了腰间,她一边小心谨慎开路,一边眯着眼仔细地找。
待她定睛,不可置信,眼瞳顿时睁大,以为自己看错,眨了眨眼,眼底豁然发亮。
竟真的是蛇尖草!
温娇的元神好像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她大喜,哪管得了脚下,挥舞着短刀,大步朝那儿迈去。
虽远远看去只是白花蛇尖草,也要一试,万一,倘若……那丛中有一株是紫色的……
九少爷……
忽地,她好像踩上个甚么硬硬物什,以为是树枝之类,便没管它,哪知,就在下一刻,脚腕传来剧痛,好似有万跟刺扎进了皮肉里,直接钉到她的骨头上。
“啊——”她痛不能自已,半跪下来,跌在草丛中。
穆兰阳见况不对,赶紧跳下来救。
他来到温娇身旁时,温娇已经疼的满脸冷汗。
“乔儿姑娘,你的脚?”本想将她那已渗血的鞋袜脱下来一看,可鉴于她是女儿身,穆兰阳不敢轻易妄动道,“可还能走?”
温娇虚弱点点头:“穆公子不必在意我,我……”她嘴角挂着笑,指向那水洼处的草丛旁道,“我看到……看到蛇尖草了……穆公子可否带我上前找找,是否有紫色花的。”
穆兰阳进退不是,道:“可你的脚……”
“小的不打紧……”温娇祈求地望他,“小的就算这只脚不要了又如何,只要可以救九少爷……穆公子……”
穆兰阳并不想趁人之危,她一脸惨白,显然是疼的紧,眼神也有些涣散,似昏昏然。
那捕兽夹也不知为何放在了这处,抑或是从别处山顶掉下来,被她踩个正着。
大抵,上面涂抹了些致使猎物昏睡的药,她目光迷蒙,越来越虚弱。
“好,你等等。在下去找。”穆兰阳从她手里接过短刀和背篓,探过去。
紫花蛇尖草,御医所配药方中必须一味药,当一抹幽幽紫色拂过穆兰阳眼前,穆兰阳躬身蹲下,借着初晨微光,摸了摸它那脆弱的花瓣……
要么摧残掉,要么……将它整株拔起,献给身后那为它拼命的虚弱女子。
先前,穆兰阳只当这一趟是与温娇单独相处一个契机,对于百草入药,他在蓬莱随师父修行,怎样也略懂一二,何况,配那“回元丹”,自是少不了这一味,京城不论地势雨水阳光,均不宜蛇尖草生长,更遑论紫花蛇尖草,可,怎会让她找到……
他心里叹着怪,一面又想:是兰襄终跟唐九无缘罢,他如此大费周章,在温娇煮茶的开水里下了蓬莱一种罕见绝世奇药,唐九只要喝上一口,便会与中剧毒时十分相像,届时御医都束手无策,待时机成熟,他再将回元丹给妹妹,经她手救唐九一命。
一来,唐府至此欠穆家一个人情,来日,兰襄倘若执意要嫁进唐府,也没有人敢亏待她,二来,这一折腾,温娇与唐九间更多了一层阻隔,他二人若非等到唐九中状元,本就无甚可能长久。
穆兰阳思虑许多,连唐府只让温娇做唐君意的填房小妾都已料到,如果真等到那时,他想,与其让她受妹妹和唐府上下欺负,不如将她收到自己身边,带她隐居到蓬莱,也未尝不是补偿她一些……
可……事情竟演变成这样。
他自私之心有之,怜悯之心更有之。要如何下手……
“穆公子?”温娇拖着剧痛的右脚,动了动,用尽力气才出了一点声,“可有……紫花——”
穆兰阳深叹口气,手从那蛇尖草的花瓣放开,缓缓下移,到了茎,根,然后连根拔起。
他无奈笑自己,他原来只愿用这一株花,换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得偿所愿,当温娇昏昏沉沉在他呼唤中醒来,看见背篓里的一株脆弱的紫花蛇尖草,嫣然一笑,望着他的眼睛里都是泪水。
“多谢穆公子……小的无以为报……”
说完她不知是疼的,还是那昏睡药起了效用,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穆哥哥还算有点良心。。。
乔儿童鞋又受伤了,你让小九肿么办,心疼shi。。。
隔了好几天才更新很抱歉,这几天心情很沉重,想来大家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希望新年里大家都出入平安,事事顺心。。。。
作者克服拖延症中,欢迎到微博围观抽打!!!!!
☆、情不醉人人自醉
五七。情不醉人人自醉
阳春三月;鸟语花香;芬芳百里;甸州唐府内吹号敲锣;一路热闹非凡,喜迎唐家新娘。唐君意手里拿着红绸;那端是翩翩人儿;在簇拥下来到大堂跪拜爹娘和祖奶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观礼人中羡慕有声;媒婆啧啧赞叹,说着大吉大利的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爹娘和祖奶奶喝过两人敬的茶;满意地看着他身边的唐家新媳妇,摸过他的头,让他好好照顾人家。
他听得真切,望去那盖头下、珠帘里的羞涩容颜,却有点恍然如梦。
一声“礼成,送入洞房”,他心绪如潮,口中喃喃唤道:“乔儿……”
佳人抿着唇,且羞且喜地瞟了他一眼。
忽然,耳旁有人叫他:“唐九!”
他摇了摇头,睁大眼,唐九?!温乔儿怎会叫他唐九!
唐君意慌乱间掀开娘子盖头,那璀璨的珠帘晃得他眼睛痛,睁不开,看不清。
那声音再唤:“唐九!唐九!你醒了吗?”
糟了!他娶的不是温乔儿!这可怎么办?他怎能犯下这等打错……他怎能稀里糊涂娶了别的女子?要是乔儿知道,非这辈子都不理他了!
“九儿——”
“九儿——”
“九儿——”
又有许多人叫他名字,唐君意大怒:本少爷的洞房,你们都来干甚么!
他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似在梦中,可周遭的声音又似无比真实。
正从骇人的梦边缘挣扎,唐君意猛然一下从床榻上直起身,额头鬓角布满大滴的汗,再去看榻边几人,顿时傻了眼。
洞房……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还好完整;再看床榻里面,还好没人……
“九儿!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唐庸大喜,眼眶隐隐泛红,退了退身,请御医上前,“还要劳烦陈大人。”
唐君意一脸茫然,就听大嫂道:“九儿,这位是宫中御医陈大人,你不要怕,若非陈大人,恐怕你此刻……”
唐庸道:“夫人,且先让陈大人为九儿切脉。”
唐君意仍然晃晃然,榻边大哥、大嫂、李管事、丞相府内三两丫头,脸上俱是愁云惨淡,究竟发生何事……他最想见的那人呢……
御医切脉诊断,片刻,起身拱手道:“请唐大人放心,九儿已无大碍,待再修养几天,按时喝药,余毒一清,便可康复。”
唐君意发懵道:“余毒……”
唐庸和夫人连连舒口气,谢过御医,请李管事将御医送出客栈。
唐君意虽身体虚弱,脑子却明清过来,这一觉睡得异样不安,噩梦连连,还怎样都醒不过来似的,原来是被人下毒……
他心一惊,赶紧支起身来,四处找人,温乔儿呢,一抬眸,竟和大嫂对个正着。
大嫂素来贤惠深明,那幽沉目光,好像能把他所想看个一清二楚,道:“九儿……你在找……”
“唐九!”此刻,那穆兰襄一个迈步过来,拉他手臂,瓮声瓮气道:“你可醒了,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唐君意想方设法挣开,心道:那你怎还活的比常人都欢实!
他记得清楚,那梦里的“唐九唐九”就是穆兰襄叫的。真叫一个噩梦!
穆兰襄虽被唐君意弄个热脸贴冷屁股,倒也不介意,还无微不至地问他冷热,是否口渴。
唐君意嫌她烦,只想确保温娇无事,忍不住问他大嫂丞相夫人徐氏道:“嫂嫂,九儿的书童……可还好……”
徐氏顿了顿神,温柔道:“九儿不必担心旁人,先养好自个儿身子。”
一听唐君意提温娇,穆兰襄当然不能乐意,但碍于丞相大人和夫人都在,倒也不敢像以往一样大呼小叫,只愤愤不平道:“你都差点……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甚么书童?他好的很!”
唐君意放下心来,道:“嫂嫂,九儿……有一事相求。”
徐氏若有所思,还是答应下来:“九儿直说无妨。”
“九儿……让温乔儿伺候得惯了,别个人……实在用不舒坦,嫂嫂把温乔儿唤来罢。”
这下穆兰襄可忍不了:“你怎一天总想着他,唐九!要不是温乔儿疏忽,把让人下了毒的茶水拿给你,你如今也不必躺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五个时辰,过两日就是殿试,你这样”
唐君意打断道:“茶水被人下了毒?那乔儿——”
穆兰襄跑去找徐氏,委屈哭道:“夫人……”
徐氏无奈道:“九儿,温乔儿无碍,你不必忧心。襄儿说的对,你体内余毒尚未清除,当安心静养才是,不必挂着别个人。再者,此事已惊动皇上,若是九儿你未能进宫参加过两日的殿试,也算情理之中。”
唐君意忙道:“不可,殿试九儿定要参加!”
徐氏看他形容有异,却道:“九儿,你方从昏迷中清醒,不要胡思乱想,气急攻心,殿试之事,老爷自会为你安排。”
唐君意不再多言,答应了声,满腹心事地躺下。
穆兰襄要留在卧房里照看,徐氏吩咐御医两个徒弟在内照看,让穆兰襄先回去穆府。
穆兰襄不甘愿道:“夫人,襄儿不怕累。”
“襄儿,唐家知你有这份心便可,你和阳儿也跟着奔波了,现在该是歇息一下。”
穆兰襄哪敢再和丞相夫人争辩,回头看一样唐君意,可恶的人还用背对着她,真是冤家!
直到第二日,唐君意还未见过温娇,着急得紧。
经过调理,他精神已经恢复许多,若不是人人都告诉他,他中了剧毒,就在前一晚差点命归西天,他仍是不能相信,仿若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柳儿带着几个丫头、小厮、婆子一早来了,在卧房内给他整理包袱。
柳儿道:“九少爷,奴婢来接您回丞相府。”
唐君意心中一念,总觉得哪里不妥,问道:“回丞相府?是夫人叫你来?”
“正是。”柳儿为难道,“九少爷,轿子已在下面了,还请九少爷……”
“柳儿,”唐君意正了正脸色,昨个问了她们一天温乔儿的下落,竟没一个给他个答案,他再等不下去,“你究竟可否见过温乔儿?”
柳儿怯怯,道:“见……见过。”
唐君意喜出望外,抓她肩膀:“在哪?她怎不来伺候本少爷?”
柳儿道:“九少爷,昨个儿温乔儿回来时,李管事便把派人他接送回府中了。”
“温乔儿……回来?她去了哪里?”
柳儿自知多说了话,脸色难看,支支吾吾不敢吱声,别个人更是都低着头,能躲就躲。
唐君意喝道:“柳儿,如实答来,若不然——”
柳儿抽搭着,噗通就跪下来:“九少爷……奴婢真个不知,九少爷您随奴婢回府,便能见到温乔儿了啊。”
唐君意不顾柳儿阻拦,在状元楼里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果真一点影子都没找到,去她卧房,更是已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心里越发不安,如今的状元楼因出了唐家九少爷被人下毒一事,已似人去楼空般,空荡荡的,剩下的,小二说,大抵都是没银子再找客栈的贫寒书生。
唐君意向那正中的桌位一看,有人在自斟自饮,道:“此言差矣,那位正是穆大人之子,怎会是贫寒书生?”
穆兰阳正要斟满酒,手下一顿,原是酒壶被人按住了。
唐君意道:“穆兄何故在此独饮?难道是……借酒消愁?”
穆兰阳双颊已染上酒醉酣意,望去他,缓缓道:“唐兄说的甚是。”
“可否让小弟同你喝一杯?”唐君意将酒壶拿过来,给自己斟酒。
柳儿在旁道:“九少爷,您的身子不可——”
唐君意抬手打住:“你下去。”
“九少爷——”
唐君意沉沉道:“下去!”
柳儿只得点点头,不敢走远。
“唐兄大病初愈,该好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