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路上经过一家店,就顺便买了。”袁方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平常事情,但事实却是他说了谎,儿童座椅是他早早就买好的,因为他曾幻想将来的某一天,他和方缘带着孩子们驾车出游,他渴望那样的生活。
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虽然目的完全不同,是驾车逃跑非驾车出游,他仍然有些小激动。
袁方不得不板着脸强行掩饰自己内心的小九九,而在方缘眼里,袁方的表情和沉默则让她想岔了。
她认为自己和陆江流这绯闻,虽然是假的,但袁方心中也难免郁结。
方缘低头不语,眉间落寞,许久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袁方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一时半会儿没反应上来:“嗯?”
方缘见状情绪更加低落:“今天的新闻……”
袁方立时明白过来,正巧前方路口红灯,他停下车,转头带着笑意反问方缘:“有什么可问的?你不是说过方茗不是陆江流的孩子吗?”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的落在了方缘心里,整颗心都踏实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很多,可此时偏偏思绪像是被打了结一般,根本不知怎样表达,最终只化为五个字:“我没有骗你。”
“妈妈,你们在说我吗?”方茗听到他们提到自己,噘着嘴问:“我怎么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是在说我坏话吗?”
“他们没说你坏话,他们是在讨论你爸爸是谁。”方黎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将刚才听到的重点部分说给方茗听。
方缘一口气儿噎在嗓子眼,半天说不出来话,心想:方黎这小子怎么偷听别人说话,还毫不避忌的给方茗解释?方茗那么小,这么大的信息量,怎么接受的了?
可她却忘了,方黎也才六岁,虽然早熟,可远没到能分清气氛、顾忌他人感受的时候,况且人家才不是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听的。
相反,不分场合,忽略方茗在场就提到这件事,反倒是两个大人的疏忽。
袁方虽然之前在超市偶遇时就觉得方黎这孩子十分聪明,但毕竟接触有限,没有机会更深一步了解,没成想今天一句话就把他和方缘堵的不知道如何解释,哭笑不得。
“为什么要讨论爸爸?妈妈你不是说爸爸不在了吗?”方茗眼看着就要哭了:“妈妈你不想要我了吗?”
方缘心道:这哪跟哪啊?不丁点儿大的孩子怎么脑洞这么大,脑补能力这么强呢?
“没有没有,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别听你哥哥乱说,平时都是你和他嫌弃我的份儿,我可从来没嫌弃过你们!”方缘连忙道。
袁方一听,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心酸,话说回来,有这么安慰人的吗?怎么觉得有些跑偏呢?
“方茗乖,叔叔和你妈妈在说一个朋友的事儿,没有说你坏话。我们现在正要一起去叔叔家玩,怎么会不要你呢。”袁方柔声说。
“你是谁?为什么要去你家玩?”方黎一听这话,瞥了袁方一眼问:“你要把我们三个拐卖了吗?”
当初超市短短一面,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方黎显然已经忘了眼前的怪蜀黍他是见过的。
只听“噗嗤儿”一声,方缘笑开了花:“方黎你可真是丢不了,防备心这么重,嗯,很好,很好。”
方茗哇的一声就哭了:“呜呜呜!我不要被卖!我要回家!”
“方茗乖,别哭了,有妈妈在你还怕什么?”方缘忍着笑说:“他要是想卖了咱们娘仨,我就跟他拼命!”
“不是拐卖,那你就是爸爸说的,跟男人跑了。”方黎淡然的得出了最终结论。
方缘闻言一愣,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这小子还真没说错,她这可不是跟男人跑了么?
袁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方缘一眼:“你确定他只有六岁?”
方缘对方黎时不时的神来之语表示见怪不怪:“我们几个曾经就此问题讨论过,最后一致认为,这小子是穿越来的。”
阿阮的印记
袁方住在市中心的某个高层上,房子两室一厅,并不是很大,装修简约,整个色调偏冷,家具也多是深色系。
方缘四处参观了一番,只觉得整个家都冷冷清清的,不由得心里一酸,慢慢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喜欢这个风格的,那时候你总是不太关注这些。”
袁方的房间向来没有什么明显的个人风格,他的关注点,向来只是简单,干净,住着舒适就好。所以在方缘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那以后我们的家装修都得我来操心?我会不会心力交瘁而挂掉?”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缘心里美滋滋的,可以亲手将两人的爱巢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光是想想,她心里都美得冒泡。
可惜,后来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是不太关注这些,房子很早就买了,那时候我人在国外,”袁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道:“装修都是阿阮帮忙弄的。”
“阿阮?”方缘恍然道:“确实是她喜欢的风格,我记得那时去她的房间,印象中也是全部深色系的。”
“她还好吗?”方缘问起阿阮的现状,笑着说:“现在还是那么喜欢攀岩吗?”
提起阮飒对于攀岩的热衷,袁方不由得一番感慨:“比以前还夸张,从前都是去室内攀岩馆,现在可好,动不动就去各种室外峭壁之类的,完全在玩命。”
方缘脑补了一下绝壁上阮飒的身影,小腿一软,晃着脑袋道:“阿阮这样的活法,倒是让人羡慕。”
“羡慕?”袁方笑了笑说:“难不成你也要去那些峭壁试试?我记得你当时爬室内的,爬了一半都不到就掉下来了,还搞得自己腰酸背痛。”
方缘老脸一红,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她可以随心而活,喜欢什么就全力以赴去做,永远都是勇往直前的。”
不像她,总是在逃避。
“各人自有各人愁,”袁方说到这里,用余光瞥了一眼方缘说:“她也有自己烦恼逃避的时候。”
“你说她在国内?”方缘没有察觉袁方语气中的不自然,继续问:“那改天你约她出来,我们聚一聚吧。”
“前不久她回美国去了,要定居在那边。”袁方说。
“定居在那边?”方缘虽然有些遗憾,但很快便释然:“那回头有空去美国的话,我要去找她玩。”
“方缘,”袁方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对方缘坦白:“阿阮,就是我的前妻。”
方缘怔住,睁大眼睛直盯着袁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阿阮?是她?”
“是她。”袁方肯定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方缘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嗯嗯,原来是她呀!”
袁方结婚的消息,是李青带给方缘的,那时方缘刚刚出院,方茗也只有一岁多。方缘挂断李青的电话,脑海里回荡着李青的声音:他结婚了,新娘据说是他美国的校友。
表面上方缘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从方缘感受到小草儿存在的那天起,她便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而她对袁方的思念,也让她很多次都想要放下一切心结,去见他,可每一次,她都没能迈出那最后一步。
她有什么资格再站在他面前?
又有什么脸面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后来,小草儿出生,方缘隔着保育箱,看着这个弱小的生命,潸然泪下。
将近一年的时光在她眼前飞快闪过,她留书出走,妈妈去世,投湖被人救起,逃避远走,昏倒街头,到最后小草儿早产。那一刻,悔恨,自责,不断啃噬着她的心。
如果不是她的任性,她也许就能早早发现妈妈的病情,即使不能治愈,也能让妈妈不那么孤孤单单的走。
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逃避,小草儿也不会因为先天不足而插着很多管子躺在这保育箱里。
再后来,小草儿夭折,方缘彻底崩溃,直到一年多后才重新振作。
方缘将哭闹的方茗抱起来,摇晃着双臂,耐心的哄着,心里从此再也不敢有去见他的念头,
原来是阿阮。
方缘离开时,两人还没毕业,再遇袁方,他便已经离婚,她对他这场婚姻从来没有什么实感。如今乍一知道和他结婚的是阿阮,这是方缘完全没有想到的,她十分震惊,但碍于自己的立场,并没有再问下去。
傍晚的时候,方缺打来了电话,得知方缘三人躲在袁方家时,坚持要接她们回去。
“你一未婚女青年,带着两个孩子住一男人家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再说了,之前你在B市人家就照顾你,现在怎么好再麻烦他?”方缺开着车,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去接你们。”
“嗯,好的。”方缘连忙答应,回头问袁方:“你们家地址跟我说一下吧,我哥要来接我们。”
“我来跟他说吧。”袁方从方缘手中拿过电话说:“方哥,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不妥,但是我认为,方缘和孩子们这几天最好还是避避风头,住在我这里,不会被人注意到。”
“避风头归避风头,我可以带她们重新找地方,就不再打扰你了。”方缺心想:就算不能回家,哪里还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先不说你们家,初夏家那边已经有记者在蹲点了,估计方缘另外两个朋友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景,酒店什么的也根本不能去,照今天这新闻热度,方缘只要一露面,就绝对会被认出来,我看还是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吧。”袁方努力想要说服方缺。
方缺知道袁方说的很对,但心里还是不愿意,沉默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带她们去亲戚家凑活一晚上再说。”
“今天晚上凑活了,明天呢,后天呢,一个人也到罢了,带着孩子在人家家里常住,也不太方便吧?”袁方继续说。
方缺心里想,方不方便关你什么事儿?
转念有一想,老方家在这W市的亲戚,不就只能找方唯么,可他们如今住的也是李青娘家,更何况才刚刚有孩子,根本不能去打扰人家。
“可是两个孩子不好带,你们肯定手忙脚乱的,”方缺飞快的转着脑子,摸了摸自己的那张老脸皮:“我得过去帮忙带。”
袁方心里明白方缺所想,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和方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是应声答应:“这样也好,我这里地址是……”
方缘一听方缺说要住过来,暗暗想:全家到别人家蹭住,我老方家如今这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
方缘原本也没打算在袁方家多待,就等着方缺来接呢,没成情况一下子反转成这样,她越想越无地自容,心中暗骂方缺:干脆就直接接我们走好了,哪怕回家被堵个正着呢,也比全家赖着别人好吧。
袁方像是看出方缘的难堪,笑着给她宽心:“家里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冷清的很,你们一来,这才算是有了人气儿,我求之不得呢。”
方缘环视四周,明白袁方所说的冷清之感,叹了口气儿:“一个人住,也不能太将就了。”
“工作忙,总是早出晚归的,在家的时间少,也就不讲究什么了。”袁方说。
“我跟你正好相反,平时赶稿子总是窝在家里,基本上不怎么出门,家里乱的很。”方缘自我吐槽道。
说话间,方缺又打了电话过来,原来他在开车过来的路上,无意间发现自己居然被人跟踪了,试了好几次想甩掉尾巴,都没有成功,无奈间只好打道回府。
“我是真不能过去了,你就现在袁方家住几天,改明儿没人跟了我就来接你们,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有什么情况赶快给我打电话,帮我跟袁方说声谢谢,麻烦他了。”方缺的声音有些烦躁,很明显是被那些跟着的“尾巴”弄得即将炸毛。
“如今的狗仔队都这么夸张了么?”方缘挂了电话自言自语:“居然连他都跟踪。”
“这么大的新闻,他们采访不到陆江流,只能从你这边下手,结果又找不到你,当然要见缝插针,能跟谁跟谁了。”袁方轻声说:“我估摸着,初夏她们几个那边情况都差不多。”
“太可怕了,以前看别人八卦的时候看的可热闹了,从来没想过这些新闻都是这么来的,如今轮到自己,这下才深有体会,当明星的可真不容易!”方缘感慨道。
陆江流啊陆江流,我可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你说你早早把她拿下,然后干干脆脆一公开,不就没有今天这出戏了么。
还有海若,我这黑锅背的,简直比窦娥还冤,现下我都不知道怎么澄清,你居然还不松口,还说跟他没关系?可愁死个人了。
这都几年了?一路走来我们些旁观者越看越迷糊。
这两个人一直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