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监狱办公楼下,程强一打电话,他那狱警同学刘警官立刻就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了,看来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刘警官带着苏瑞儿和程强没往苏瑞儿熟悉的探望室走,而是往监狱大院南侧的大楼方向走过去,那楼上有个醒目的红十字。
苏瑞儿停住脚步,她犹疑地问:“我爸爸,他病了吗?”。刘警官没有看她,只是点点头。苏瑞儿没有继续往下问,她等着刘警官笑着对她说:“不严重,别担心。”可是那人头也没有回,嘴巴紧紧闭着,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走。苏瑞儿只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那一路她走得跌跌撞撞,双腿连同大脑失去了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情景令程强看得心里也很沉重,情况大为不妙啊,他伸出手去扶着苏瑞儿。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无法回避,哪怕是刀箭火炮也只能迎上去,直面相对。
他们一行三人,进了住院部的内科,前面挂着的牌子,显示是重症病房。苏瑞儿不肯往前走,她拖着程强的胳膊,泪如雨下,“我不去,我爸爸不在那里。”程强不忍看下去,他对那位狱警同学说,“我们还是先去医生办公室吧,看医生怎么说。”
狱警同学刘警官长叹一口气,转头带他们去找医生。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在,狱警走上前,报出苏瑞儿爸爸的名字。医生抬头看看他们,示意他们坐下,并问:“谁是家属?”
苏瑞儿颤抖着声音说:“我。”医生见只有她一个弱女子,皱紧了眉头,严肃地说:“你父亲前段时间说腹部疼,被送到这里检查,位置是腹部的右上部肝脏区。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属于肝占位性病变,最后确诊是恶性肿瘤,晚期。你要有心理准备。”
瞬间苏瑞儿的天塌了,她眼前一黑,差一点从椅子上滑下来。程强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问刘警官:“是不是可以保外就医。”刘警官回答道:“这个病在保外就医的范围里。”
那医生同情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出狱后,可以去市里的医院复查下,不过病人病情症状明显,癌细胞已经扩散,估计治疗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苏瑞儿哭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她哽咽着说:“要治,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也要治好爸爸。”
程强找出纸巾给她擦泪,安慰她:“你得坚强些,一会儿还要去看你爸爸,你这样的情绪对你爸爸的健康不利。”这话在理,苏瑞儿于是将眼泪擦干,整理了下头发,待情绪平静些后,让刘警官带她去看爸爸。
和医生道别后,刘警官领着他们进入到重症病房。推开门,苏瑞儿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她快步走过去,看见那人就是自己的爸爸。爸爸微微地闭着眼,他面容消瘦,脸色腊黄,好像猛然间老了十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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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诊
苏瑞儿拉起爸爸的手,轻声喊:“爸爸,爸爸。”
苏爸爸睁开眼,看见女儿来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医生说我病了,我这里突然。”苏爸爸用手捂着右上腹部说。“没关系啊,我刚才已经见过医生了,医生说那里面长了个瘤子,是良性的,吃吃药,打打针,就会好的。”苏瑞儿强颜欢笑,柔声安慰爸爸。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苏爸爸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女儿。“那是当然。”苏瑞儿回头看看后面跟着进来的医生,见医生点头,她又说:“我带你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家。”
程强从护士那里找来轮椅,将苏爸爸从床上直接半扶半抱地坐到轮椅上,推回犯人住的监狱宿舍。苏瑞儿在刘警官的陪同下,按照爸爸的指示,只捡重要的物件拿,其余的统统打包,准备丢到楼下的垃圾箱里。
苏爸爸很疑惑,他问女儿:“我为什么就能出狱了呢?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苏瑞儿说:“看你想的那么多,这是项新政策,生病了就让回家治。”苏爸爸将信将疑,又去看狱警刘警官。刘警官也冲他点头,苏爸爸才有点放心。
不过,苏爸爸又问:“我刚才住的怎么是重症病房?”“你痛得厉害,当然要住在重症病房方便检查,现在出了结果,不就让我带你回家了吗?”苏瑞儿极力圆谎。苏爸爸点点头,这下他放心了。
回城的路上,程强问苏瑞儿,“咱们去医院吗?”苏瑞儿转头问爸爸:“我们回家还是去医院看病?”苏爸爸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当然回家啊,回了家我看什么病都会好的。”
苏瑞儿默然,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似的痛着。她回过头,装作不经意间地,用纸巾按了按眼角泛起的泪花,调整好面部表情,继续轻声哄着爸爸:“这次让你回家,条件就是你得看病的。如果不看病的话,刘警官说了,一律送回监狱。”
“我就住一个晚上好不好?”苏爸爸恳求道。“嗯,那好吧。”苏瑞儿回答得很勉强,她的心里急得如在火上煎烤,恨不能马上就去人民医院做全面检查,可爸爸盼望回家的表情,令她看得十分不忍心。
程强把苏瑞儿和苏爸爸送进家,他说:“明天上午我来接苏爸爸去医院。”苏瑞儿有心推辞,可是她现在实在需要他的帮助,她只好应了,诚心诚意地说:“这次太麻烦你了,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你。”程强不以为然,冲她摆摆手道:“别这么客气,你上回说过的,我们是好朋友。”
苏瑞儿心里涌上深深的感动,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朋友之中最难得是雪中送炭,可惜很多人不懂,锦上添花的人比比皆是。
隔壁邻居出门倒垃圾,门砰地一声响。程强轻咳一下,“那个,没事儿啦,我走了啊。”苏瑞儿和他说“再见”,看程强已经走到下面一层了,她才转身进屋。
一进门,苏瑞儿看见爸爸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妈妈的遗像,老泪纵横。她的鼻子忍不住就酸了,眼里含着泪花。她走过去,坐在爸爸身边,抱着爸爸的胳膊,静静地倚了一会儿,然后把妈妈的照片放在茶几上,让爸爸进卫生间去洗澡。
那天晚上,苏瑞儿给爸爸铺床,用的是全新的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临睡前,苏爸爸让苏瑞儿陪着他说话,他想听听她在工作生活的种种经历。
苏爸爸刚开始还兴致挺高的,可后来他的眼睛和嘴角都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手也捂着腹部,不停地揉搓着。苏瑞儿知道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爸爸已经很疲倦了,加上身段受着病痛的折磨,已经体力不支。就住了口,给爸爸拿来热水袋,让他敷着止疼,又端来温牛奶,看着他喝下,说明天一到上班时间,就带他去医院看病。
哪里能等到第二天上班时间。那天半夜,苏瑞儿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她走出卧室,侧耳一听,那声音来自爸爸的房间。是痛苦的呻吟声,还夹杂着爸爸叫她名字的声音,“瑞儿,瑞儿……”
苏瑞儿大惊,她拧开门把手,推开房门一看,爸爸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天还微微有些冷,可是他的额上却挂着汗珠。苏瑞儿心痛了,爸爸是因为被疼痛折磨醒了,痛得受不了才开口叫她。
可是,爸爸的病能吃什么药呢?苏瑞儿拉开盛药的抽屉,心中茫然。她想,得赶紧把爸爸送进医院,看样子爸爸病情比较严重,情况紧急。可是深更半夜,不好去麻烦程强,苏瑞儿火速给爸爸穿好衣服,半背半拖把爸爸弄下了楼,让爸爸靠着路边的树坐下。
苏瑞儿转头赶紧冲到路中间拦车。这时,已经是半夜,街道空荡荡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只有偶尔几辆出租车开过在扫街。见有人站路中间这样拦车,一位司机吓了一跳,好心地停下来,“姑娘,站中间不安全啊。”苏瑞儿说:“司机师傅,帮把我爸扶上车吧,他病了,我们要去医院。到时候,我多付你些钱。”
司机是个中年壮汉,也是位热心人,他赶紧下车,跟着苏瑞儿走到路边,他见苏瑞儿就是一弱小女子,爽快地把苏爸爸抱上出租车的后座。司机跑过好多次急诊,他熟门熟路地把苏瑞儿他们送到急诊楼,又把已经昏迷的苏爸爸背进了医生办公室。
苏瑞儿付车钱时,特意多付了五十块钱。司机也不怎么客气,坦然接过揣进兜里,然后开车离去。苏瑞儿想,这样也不错啊,钱和情两讫,世间的事,若都能如此两清,那该有多好!而世间多的是,有些情无法用钱来偿还,有些钱却买不到情,俱是两难。
急诊的医生姓林,他让护士将苏爸爸抬上病床,推进了急症室。苏瑞儿小声将林医生喊了出来,在急症室外将监狱医生所说的那些告诉了他。
林医生点点头,重新进了急症室。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林医生让护士先给苏爸爸止痛,然后开了一些仪器检查单,第二天进行身体的全面检查。
急诊科有位上了年纪的护士人很好,她见苏爸爸已经止住了痛,进入到睡眠状态,便建议苏瑞儿回家休息,或者在病房里那张空着的床上休息。苏瑞儿哪里肯回家,她倒在那张空床上,合衣而卧,已经累得又酸又痛,可是却闭不上眼,她的心里被爸爸得了癌症这件事紧紧揪住,充满了悲苦和绝望。
第二天一大早,程强去苏瑞儿家,没能接到苏爸爸,给苏瑞儿打了电话,知道了详情,就赶到医院来看看。见苏瑞儿两眼红红的,一宿没睡觉的样子,他把车子钥匙递给她,让她去车里躲在座椅睡一会儿。而苏爸爸这边,由他来照顾。等医生查完房巡完诊,再打电话叫她。
恭敬不如从命,苏瑞儿也实在太累了,她去了程强的车里。也许是知道有妥帖的人在照顾爸爸,她的心放下了,那一觉她睡得好沉。等醒来时,太阳都升到了楼顶,苏瑞儿忙下车,给程强打电话。程强说苏爸爸刚抽完血,也做完了超声波检查,正在吃早餐,下一个项目是去做胸透和心电图。
苏瑞儿马上去爸爸的病房换班,她让程强先回去上班,如果有空的话,明天中午再来帮忙。见程强离去后,苏瑞儿给简妮打电话,简单讲了爸爸的情况。简妮在那边也听得心惊叹气,说她一会儿去调个课,要和苏瑞儿轮班,好照顾苏爸爸。
有了这两位朋友鼎力相助,苏瑞儿心里安定多了。她和护士一道,把爸爸失上轮椅,推着爸爸去门诊大楼。医院到处是身体患了各种疾病的人,在里面呆久了,苏瑞儿的神经都麻木了。中午简妮送来了饺子和馄饨,苏瑞儿吃了几个饺子,又喂爸爸吃了一点馄饨,她就赶简妮回去,让简妮晚上再来送饭。
进到医院,苏瑞儿才发觉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她趁着简妮晚上来的时候,回了趟家,拿了她所有的卡,往医院的帐户上转钱。都说治这病花钱是无底洞,可是不花钱,心里怎么能安呢?就为了那份安心,苏瑞儿给爸爸转钱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心里满是虔诚,或许老天爷可怜她做女儿的孝心,爸爸身上会出现奇呢。
隔了两天,苏爸爸的病确诊了。林医生把苏瑞儿叫到医生办公室里,将结果郑重地告诉了苏瑞儿,那结果和监狱医生说的没什么两样。林医生说从医学角度来看,苏爸爸做进一步治疗的效果不大。可是,苏瑞儿坚持要给爸爸做化疗。她想的是,妈妈已经没了,爸爸的病无论如何她要尽到全力,她等着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治疗
林医生摇摇头,只好开张化疗单子,交给了苏瑞儿。
苏瑞儿回到病房,没多久,两名护士交待苏爸爸换病房。病情确诊了,苏爸爸从急诊科转到了内科。新病房是三人间,只住了一位光头白胡子的老大爷,老大爷毫不避讳自己的病情,嗓门大似洪钟,一见苏爸爸进来,就热络地和新病友拉关系,“这位老弟,你多大岁数啊?老汉我姓白,今年八十有二,不瞒你说,得了胃癌……”
苏爸爸脸上明显有了吃惊的表情,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苏瑞儿。苏瑞儿“呵呵”一笑,看着白大爷说:“白大爷,我爸爸姓苏,他是肺里长了个瘤子,医生说是良性的。”说完,朝白大爷挤挤眼睛。白大爷在医院呆得时间久了,什么都见过,他心领神会地说:“老弟,你长瘤子不打紧,我‘癌’了两年,你看我都好好的……”
苏爸爸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他乐呵着点头。苏瑞儿不由得松了口气,白大爷久病成医,瞒他估计是瞒不住的,若结成了同盟战友,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话间,程强和简妮一前一后也找了过来。苏瑞儿让程强在病房里呆一会儿,照看着他爸爸,她和简妮出去办点事儿。
走出医院,苏瑞儿捂着腮帮子说她要去筹钱,准备爸爸第一次化疗的费用。最近他是太忙了,上火,牙痛。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