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此言何意?”未央微挑了挑眉,紧盯严肖染的烟纱瞧,似是不容他有半句虚妄之言。
“命是与生俱来,又是后天造就,不过都是一场虚幻,其中变化各异万千。”严肖染此言绝不是在打马虎眼,又说,“丞相大人自信笃定,不信命不信天只信自己,倒是重合了唯心是命之说。”
未央只听不言语,微眯了下双眸,却似有困惑。
严肖染敏锐的捕捉到了未央那稍纵即逝的神色,踱近他面前一步再仔细瞧他,轻声问:“有何事是能困扰住丞相大人的?”
“人心难测,姻缘之事如何解?”未央终挑开了这个话头。
“尽力就好。”严肖染一字一顿答。
未央失笑出声,似有调侃之意:“严先生对他人亦是这般搪塞?”
严肖染径自往院子中间的空地走去,捋着袖子拾起那锭黄金又走至未央的面前,作礼道:“银子收下,但这黄金还是请丞相大人带走。”
“听闻严先生当日还赠了国师几句话,而今却推委未某的卦金,未免厚此薄彼。”未央透着威慑之色,不满严肖染如今怠慢。
“不是严某不肯瞧,是严某无能为力,丞相大人之命数只有丞相一人可定。”严肖染实话实说,且他心里一直发毛,却又不敢太多揣测,命相富贵的不是没瞧过,只是如他一般不同凡响的才真正头一个,越发觉得手上握着的那锭黄金重似铁球。
未央见此也不再强人所难,负手提步就往外头大步离去。
严肖染蹙眉沉思,喃喃自语道:“他的良人怎会是个女子,且还是个总犯傻的女子。”而即越想越是不通,以至于幽兰立在他的身边都未觉察,被她连唤了三声才回过神来。
“先生在想甚?竟如此的出神,还以为是魂魄离体了呢。”幽兰假装嗔怪一声,又问,“方才瞧见丞相大人的马车离去,他来寻先生作甚,难不成也是让先生来算卦的?”
严肖染一听此言便将手上的那锭黄金塞进幽兰的手里,吩咐道:“将这黄金送到丞相府上去,我瞧不清这位大人的命数。”
“这天底下还有先生瞧不清的命数?”幽兰一脸诧异,而即掂了掂手上黄金的份量,似有不舍的嘟嘴道,“这么好的买卖呢。”
“少说废话,赶紧送去,回来好吃饭。”严肖染促催幽兰快去。
幽兰勾起一边嘴角,扬起一脸幸福的小女人姿态,歪着脑袋问:“那今晚是由先生下厨了?”
严肖染不说话只是转身往里屋去,却惹来幽兰更灿烂的笑容,她心里甜的跟吃了蜜一般,满满都是喜悦,低着头紧拽着黄金小碎步的直往丞相府上去。
路过的小花随风轻扬的欢快,虽说暖阳终究要西沉,但这月色却也是迷人的。
白于裳终于从醉意中醒了过来,此刻正着一身白底蓝色小碎花连身长裙坐在桌边喝粥。
降紫立在一旁伺候,帮忙夹着小菜到盘子里,轻声道:“大人尝尝这个吧,特别的清脆可口。”
“竟一睡到眼下。”白于裳一口气将最后的一点粥喝尽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又接过降紫递上来的棉帕轻拭嘴角,却见落粉一脸惆怅的领着某位大人物进了屋子。
白于裳盯睛一瞧,连忙起身道:“父亲大人怎么来了?”
白延沉着一张脸,细细上下打望起白于裳,虽说他很欢喜她这一身女装,但她昨日的举动未免太伤体面,更重要的是伤害了他这颗年迈的心,当即极不客气的甩出一本小册子到桌子上头,疾言厉色问:“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落粉与降紫对视了一眼,暗忖自家大人这是要栽了。
白于裳昨日那酒喝的竟如失了忆一般,哪里晓得自己做了何事,一脸疑惑的拾起桌上的小册子翻开细看。
一瞧就差点背过气去,从头翻到尾是越来越恼火,特别是最后一句真想让她一头碰死在柱子上。
话说那夜白于裳拉着未央去仙子楼时正巧被一位读书人瞧见了,且他一路跟踪到底。
这书生没别的事可干,就爱记录些名人琐事,再出册成本了到处贩卖赚些小钱,她见两位红人竟演了这出大戏便预感自己是要发大了,当夜回去就添油加醋的把当时各种情景都一一描述出来,第二日清早就去集市上叫卖,如今这小册子是畅销品。
且最后一句是这样注明的:
想来国师大人是喝多了,把丞相大人误认为娇主,如此综上所述实则是对娇主而言,但不可排除她有欢喜女子之嫌,因她与丞相大人不是没有过日日夜夜在一道的经历。
到底国师是欢喜丞相,亦或是娇主,且听下回分解。
白延想教训女儿,又恐外人瞧见了笑话,便对降紫与落粉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待丫头们都离了屋子才对脸色苍白的白于裳语重心长道:“云汐啊,你这样真是让为父伤心啊,两个都是难弄的主,一个还是女子,那个娇主一脸煞气,听闻是个断子绝孙的命,如何能进我们白府啊。”
白于裳一听断子绝孙的命就如被人在狠狠戳着脑袋,她猛然想起自己曾干过的好事,撞了他不该撞的要紧地方,如此一说还真不能不对他负这责任。
白延见白于裳依旧一言不发,便又说:“为父对你从来宽容,虽说一直促催你娶夫,却未有拿刀子逼迫你,为何要这般误入歧途阴沟里翻船呐,这二人都不是最佳人选,云汐你可要对的起你在天上的娘亲啊,为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父亲大人莫要担心,这其中有误会。”白于裳连忙解释,打住白延要说的话。
“为父细想想也不能全怪你。”白延面露愁容长叹一声,很有自惭之意,“想当初你娘亲死的早,否则你如何能欢喜女色更多一些。。。。。。”
白于裳一听白延开始编故事的毛病又犯了,便即刻生生打断他:“不是父亲大人所想那般,我根本就不欢喜女色。”
“那你是欢喜那位娇主了?”白延盯紧白于裳,似要她说个分明。
白于裳刚要出言却见外头来了云清。
云清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里头装的是醒酒的汤品,见一身女装的白于裳未有认得,只对白延问:“还请问国师大人在何处?”
白延一脸诧异的打望云清,又往近了走两步细瞧,当下就欢喜起来,笑容可掬道:“此处就是她的屋子,你进来就是。”
云清微笑点头,这才将立在那里的白于裳瞧分明,脸颊上莫名就飞起了一片红霞,腼腆道:“国师大人换了女装竟不认得了,是云清愚钝。”
白于裳似有尴尬,见他手上的食盒便说:“不必每每来都带些东西,白某受之有愧。”
“听闻国师昨日醉酒,才让人做了这汤品,有养胃护肝之功效。”云清边说边将食盒放置桌上,又见桌上还有刚用的碗筷未收拾,便道,“眼下既已用过,就让降紫在晚此做个夜宵吧。”
白延将云清方才那些形容都尽收眼底,见他对白于裳又是这般温柔体贴更觉好感倍增,思量着他模样生的俊,性情也好,越想越觉着他比小册子上那两个可是强了百倍,终忍不住笑嘻嘻问:“你唤什么名,今年多大,府上可有婚配,如今在哪里就职,与我家云汐是如何相识的?”
白于裳清咳一声便对云清道:“今日我父亲大人在甚有不便,改日我再登门言谢。”
“如何不便?”白延轻刮白于裳一眼,而即又对云清热情似火,“来来来,坐下坐下,我们聊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国二相
云清见白延对自己这般客气,不仅面似桃花,更是连脖子那处也一块红了,微点了点头,开始自报家门:“晚生姓云,单名一个清字,尚未婚配,与国师年纪相仿,是今年的探花。”
哎呀,天赐良缘,美哉。
白延越听越欢喜,觉着他俩正合适,又仔细打量云清上下,更是满意的了不得,连忙吩咐底下人泡茶上点心,要与这位公子长谈长谈。
白于裳脸色铁青,对白延道:“父亲大人怎能留太老爷一人在府上,快些回去瞧瞧是正经。”
“几个下人陪他一道玩大小,正乐着呢,我去才是扰他的兴致。”白延示意白于裳少打差,又对云清满脸笑意道,“云公子平日里都欢喜些什么趣事啊?”
白于裳见此二人东拉西扯的就恨自己为何不能醉死过去,正头痛之际便见降紫进屋禀报:“大人,宫里头来了人说是陛下请大人进宫一趟。”
白于裳微点了点头,轻挥了挥袖示意她先退下去,而即便出言截住了白延那滔滔不绝的唾沫横飞,对云清说:“云公子要不要同我一道出府?”
“你自去便是,陛下又未宣云公子一道进宫。”白延示意白于裳莫要借口打扰他俩的亲切谈话。
“父亲大人。”白于裳哭丧着一张脸,又侧目往云清那里使眼色。
云清虽想适时讨白延的欢心却更不想让白于裳为难,便起身作了一揖:“晚生方才想起还有一件
要紧之事须回府上,改日再同伯父长谈。”
“改日?”白延微蹙了蹙眉,而后又笑说,“那明日就来我府上吧,云公子可有空?”
云清先是往白于裳那里打望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妙便委婉推却:“明日还不知有没有要紧之事,待有空一定去伯父府上拜访。”
这下白延可不依了,刚要出言却被白于裳抢了话头:“云公子身务烦忙,父亲大人怎可耽误,拜访一事日后再说,我让南山送父亲回府。”而后便示意云清同自己一道走。
白延以为白于裳这是害羞,便也不拦着他们出了屋子,独自坐下端起茶盏浅品,打算在府上探研探研,套下人们几句话了再回去不迟。
才刚走出院子就听白于裳话中有话的解释起来:“我父亲大人见谁都是如此,云公子切莫见怪,千万不可放在心上。”
云清是个内敛之人,虽心有隐隐不快却也不为难白于裳,只是转了话头,轻声关切道:“国师大人保重身子要紧,这几日要吃的清淡一些才是。”
“云公子莫要误会,白某……”白于裳刚要对其言说清楚却听云清截了话,“这几日入夜稍有微凉,国师大人还应盖床薄被才是。”
白于裳微一怔,对上云清那似雨后落败残花的愁闷眼神终于只能微点了点头,不再言其它,一路出府将云清送上了马车,趁着四下无人咬牙说了句:“我父亲大人一直想我有个胞弟却不能如愿,今日见他这般欢喜你,不如你我结拜成姐弟,你看如何?”
云清未料到白于裳直言如此,他隐约已知她心中有谁,却始终不肯承认,眼下他明知深意却还要逞强,只说:“大人早些去宫里吧,莫让陛下久等。”
白于裳顿觉自己嘴笨口拙,难道方才自己言说的还不够清楚,而即又听到降紫在其身后唤自己,回头应诺一句再转身却见云清的马车已渐行渐远。
马车里头拽着绢帕的人儿心如绞痛,连紧咬住的唇畔出了血都不得而知,他劝自己要争,无论用尽什么手段方法,都要进白府大院。
而白于裳却惶恐云清想太多,对着降紫吩咐:“你这两日到老爷府上去。”
“去作甚?”降紫不解其意。
“老爷对云清之事怕有误会,你去解释一二,再者盯着老爷让他别乱跑,更别扯着别人胡言乱语。”白于裳言语的极为认真,而后才径自跨步上了马车。
降紫呆愣愣立在原地,直到白于裳坐在车里又问她:“你可听仔细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诺,又将手上的扇子递到车里去,“大人拿着,这天是越发热了。”
马车缓缓而行,降紫盯着那纱幔珠帘轻曳若有所思,竟莫名生起些惆怅。
落粉将方才的情形尽数瞧在眼里,比降紫更是难过,抬步走下台阶到降紫身边轻扯了她一下,叹口气道:“似是被辜负了。”
降紫侧脸轻扫落粉一眼,一言不发的提裙进了府里,她终是明了白于裳心中良人到底是谁,总之不会是云清,想来未央也不可能。
若真是那位主,那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白于裳还未想过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她眼下只要抢人,坐在马车里头还在深思该如何打动艳姬。
眼下这个时候正是膳后甜点的时辰,芸凰此刻着一身浅黄色便装在御膳房里头折腾。
这位女凰陛下今日突发其想要做些点心,一人摆弄的无趣了便相邀白于裳也来陪自己玩闹玩闹,
何况她深知国师大人有一样手艺却是全梧栖上下都比不及的。
芸凰身边有两个女婢,一直不停的掸落掉在她衣裙上的面粉,忙的比那做点心的还要停不歇。
“你们倒是去外头瞧瞧国师来了未有。”芸凰着急此事,示意那两个女婢都退下去。
女婢们才走出御膳房便见白于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