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多二十年,南夕第一次有放弃的念头。十四岁之前,在南昔晨没有出现的时候,她是骄傲的。凡是她想要拥有的东西,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她那时候几乎要相信那些名人说的话——只要够坚信付出够多,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可是,这个法则在感情中却是很难能实现的。她的挫败,源于感情。她的幸福,也是源于感情。
南夕深呼吸,最后拿起手机缓缓按下十一个号码。
“在哪?”
“教室。最近比较忙,要赶工作,所以回家的规律不太正常。”
南夕笑出声来,南昔晨主动汇报自己的行程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真可怜呐,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南昔晨叫住她,“你过来,顺便买个盒饭。”
南夕有了捉弄的念头:“盒饭才是我过去的重点吧。我为什么要给你送饭?”
那边沉默了几秒,其实很短,可南夕却害怕他因此而挂掉电话。
“南夕,过来。”
越平静的语言危险程度越高。南夕在电话这边吐吐舌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天完全黑了下来,南夕在学校慢悠悠地走。当眼前出现设计学院的时候,走的更是慢。不管多慢,最终还是要到院楼前。
“好久不见了。”稍稍低沉的男音在南夕耳边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南夕看到他很是惊讶。
“我妹妹在这里读书,她最近有个比赛,我来拍几张照片。”梁方粤脖子还挂着他的专属相机。大概也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把它放下吧。
“那还真是巧了,需要指路人吗?我可以帮忙。”南夕真的是很有这个兴致。
“你心情似乎不错。”
“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让我猜猜,你手里拿着保温盒,是去见什么特别的人吧。”
“就不能是我自己吃的吗。”
“我是弄摄影的,关于表情我看到的比你多。”
南夕耸肩,不置可否。
“快去吧,天那么黑了,等等回去注意安全。我饿了,走啦。”
“喂,方粤,我陪你去吧。我请。”
梁方粤摇头:“那还不如给你手中的保温盒给我来得更实在?走啦。”
南夕无奈目送。
南夕把保温盒放在南昔晨的桌子上,不轻不重地响了一声。
南昔晨似乎才注意到南夕的存在,转过身来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正打算叫外卖呢。”
“可以啊。反正吃那么多不安全的东西死了我是不会去拜祭的。”南夕拿出保温盒里的饭菜,“那这些东西就放进我的肚子好了。”
南昔晨拦着她:“看你那么有诚意饿着肚子里来的份上,那我就不得不吃了。”
南夕嗤笑:“你心是铁做的啊。”
“你要看看吗?”
“我才不要看别人看过的东西。”
南昔晨放下碗筷:“什么叫别人看过的?”
南夕把眼睛放到别处去:“那个什么什么许嫣没看过吗?”
南昔晨眼睛紧盯着她:“我以为你说我妈。”
南夕嘟着嘴,不答话。
“你究竟学了多少不良的东西?”
“去死,这叫常识。”
好吧,南昔晨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夕夕,你怎么过来了?”南夕来到病房的时候梁珊正在削苹果;纪柯在低着头玩手机,对于她的到来似乎一无所知。
“我来慰问慰问,以免显得我太没有人情味。”南夕把买来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
“可是,”梁珊显得有点为难,“他今天就要出院了。”
南夕无力。“那就拿回去吃,下次见面就不用送礼了。”
梁珊汗,她什么时候有拿过见面礼去探望他们吗?而且,她曾经去看过他们吗?
“什么时候出院?手续办了没?”南夕看看纪柯,他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游戏。
“我哥去办了。等他回来就可以走了。”
“那还好,正好赶上时间送他出院。等等,你有哥哥?”
“是啊。”梁珊笑得心花怒放,“我去看看他行了没。”梁珊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那里已经有好几个削好的苹果放着了。
等梁珊走后,南夕拿起一个苹果,递到纪柯面前:“纪少爷,吃不吃?”
纪柯闷哼一声,伸出手将要拿到的时候,却又眼睁睁地看着苹果脱离自己触碰的范围。再抬头,南夕咬着苹果挺直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行啊你南夕,这算是照顾病人的样子吗?”纪柯从床上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捉住南夕的手,一把把苹果抢回来。也不在乎南夕咬过剩下的口水,狠狠地咬上一口。
“你就快出院了算什么病人?再说了,那里不是还有很多的吗?为什么就要抢我的来吃?”
“你不也一样。那里有那么多,你干嘛要梁珊削给我的苹果来吃?”
南夕笑,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啊呀,我们总是能忘记过去和好啊。”
“嗯,还有一个问题。只要你一天没和南昔晨复合,我还是会追求你的。”
“不行,这对梁珊不公平。”
“你对我也公平了吗?”
“我们不一样。转个身,你们或许就是最幸福的一对。”
“那你怎么不转身啊?”纪柯并不想把轻松起来的气氛弄得乌烟瘴气,“我比较喜欢单方面恋爱的刺激。”
“傻子就是傻子。我总结一句,我不是傻子,不会吃回头草。”
纪柯抱臂端详着她:“南夕,停下来。我不希望我们每一次见面都要吵架。你要摆脱我很难,也很容易。你不要总在替别人选择,当事人更明白怎么才能对自己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喧哗的味道
“你们在吵架吗?”梁方粤不适时地进来,“如果打扰的话我很抱歉。”
南夕诚实地点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是我哥。”梁珊这才从梁方粤身后出来。
“方粤?表哥吗?”
纪柯大笑:“他叫方粤,姓梁。性急的人是不会知道他的本名的。”
“你这套自我介绍还真特别。”
纪柯南夕眼神相碰。
南夕送他们上车之前,梁方粤对她说了几句话:“感性的人会是最终的胜者。你最近的表情很丰富,预祝你比赛成功。但是梁珊不会差的。”
等他们的车开远,南夕才反应过来:“谢谢啊。”
南夕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许嫣一个人望着远处出神。南夕再次扬起标准笑容迎上去。
“好久不见。”又是这一句问候,南夕点头赞同她。
“HK比赛弄得怎么样了?”许嫣知道南夕不会开口先问话,干脆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还行,参加比赛是没问题的,获奖和超越又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昔晨应该和你提过,我是上一届HK比赛的桂冠。获奖作品的主题是爱情,以我和他的爱情。很神奇吧,这种感情的力量如此强大。你遇到了什么设计困难的话可以来问我。”许嫣此刻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南夕真的没心情去说这些。她要面对南昔晨、梁珊、纪柯和梁方粤等等一些人,每一次都要用不同的感情心境去应对,现在的许嫣真的不值得她花费心思了。
“学姐?这次你会参加比赛吧?”
“嗯。你说弄一个兄妹恋的惨剧,会不会引起一番热议?这个创造起来比较困难,因为我实在接受不了违背道德伦理的感情。”许嫣的眉头皱了起来,很认真思考。
南夕的笑容没少过一分。“如果我把这个创造出来的话,是不是说明我比学姐的造诣更高?”
“可以这么理解。”
“可我觉得‘第三者’更能引起热议。”
许嫣终于正色看她:“南夕,一直以来都是我站在他身边。我先来到这里。”
“学姐,你生气什么?我有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吗?”
许嫣笑,“你想用比赛来赌吗?你赢了我退出,你输了就到国外去读书。”
“许嫣,这不是很可笑吗?你一直在说我乱伦,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那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下赌注?爱情不是比赛。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我不参与也没有任何意义。‘兄妹’这个身份可是一直束缚着我和他的枷锁,没了的话我会很高兴。”
南夕一口气说完就上了楼,许嫣最后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也没心思听。
纪柯说得对,没有人能替别人做选择,当事人更明白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南昔晨,让这个枷锁再牢固一点吧,这是我们最好的相处模式,是吗?
南夕很尽责地负责了南昔晨的三餐。虽然有人很不留情面地抨击她的成果。
南昔晨喝着粥。南夕的视线无意落在窗外,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手用指甲有规律地在桌面上敲击。她问:“南昔晨,这比赛你比较希望谁赢?”
“你希望我以什么立场来回答?”南昔晨解决了午饭,开始收拾餐具。
“你那时怎么就会和许嫣在一起了?”这是南夕最想不明白的。
“你觉得呢?”
南夕无奈。南昔晨是打算不会把别人想要的答案讲明白了,除了猜还是猜。
“对了,我给你看看我的设计稿。”南夕说着,从背包拿出几张图稿来。灰色的铅笔勾勒出各式各样的线条,无以伦比的美丽。
南昔晨似乎有点惊讶:“你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爱情哪有那么多什么什么的。这次比赛我是不会输的。”南夕得意地笑笑,终究还是不确定地再问一次,“你会明白吗?”
南昔晨不说话。
“南昔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得不到目的,不会罢休。”
南昔晨依旧沉默。
南夕不太开心地撇嘴:“我回去了,一点多了。好好休息吧。我今晚有时间再过来。”南夕拿起书包往外走。
“南夕,”南昔晨背对着叫住她,“晚上我回去。等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回家。”
南夕挑眉:“好,等着你。”
南夕并不着急离开,她在教学楼的楼梯间站着,直到眼前出现许嫣的身影才变得好玩起来。
“学姐真是好有空,都跑这来了。”
“你故意等我?你不也在这里吗,有什么好说我的。”许嫣因为南夕站在楼梯上,被迫不得不抬头。
“刚刚在窗口看见你了。摔跤的滋味不太好吧?”南夕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许嫣顿时变得有点尴尬:“你的设计稿弄完了吗?后天就比赛了。”
“看学姐的语气似乎很有把握。看来我把你当敌人也是情有可原了。”
“你什么时候没把我当敌人的?”
南夕想想。“你太疑神疑鬼了吧?”南夕正色道,“看你是我学姐的份上,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南夕一直以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的我会拿,不是我的也不会勉强。以前看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逃避自怜自哀就足够了,可是,这一点也不像我了。”
许嫣抬起头,一字一句说:“我不会让你有那一天的。”
南夕耸肩,越过许嫣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
D市的展览馆今天热闹非凡,过往的人群或行色匆匆,或兴趣盎然。不管怎样,硕大的T型台周围佁然驻足许许多多这样或那样的人。
“Ladies and gentlemen,welcome to the match!”主持人在台上说着不太顺畅的英文。明明不是国际比赛,却还要来几句英文开场白。
“纪柯,这该不会是你干的好事吧?”南夕活动着筋骨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祖宗啊,”纪柯闪得远远的,“是我约她喝酒的没错,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她有过敏这回事啊。女人为了男人总是不计后果去做一件事的。”纪柯开始找些不着边的借口开脱。
“我不管,你要是不在十分钟之内找个女模特跟你搭档的话,你就当女模,”南夕指着南昔晨“他当男模比你帅多了。”
纪柯咽咽口水:“我马上去。”说完一溜烟跑掉。
南昔晨递一杯矿泉水给她:“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知道这比赛对我来说意味什么吧。”
“你还会紧张?”南昔晨用手轻轻在南夕的太阳穴上按摩,“不管结果怎样,你依然是我的……骄傲的南夕。”
南夕的笑容无限放大:“许嫣呢,怎么不陪她?”
“她让我来陪你,她很有信心。”
“自信过头便是自负。”南夕想想觉得不对,“你怎么那么听她的话?”
“那我回去她那?”
“咳咳,”被晾在一边的梁珊犹犹豫豫开口,“纪柯,回来了。”
当纪柯拉着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来到面前时,南夕已经准备好了菜刀。可当她看到那女孩子时,气一下子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