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的手微微一颤,声音也变了:“怎么了吗?”
“你爸爸移植进去的肾脏发生排斥反应,前天开始你爸爸就高烧不退,情况很糟糕,但我怕你担心,就一直没给你打电话,想等着你回来再说的。”
夜墨的心直往下沉,他的焦虑小白都看在眼里,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关切地问他:“夜墨,你怎么了?”
夜墨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周姨说:“在HS医院吗?”
“嗯是的,要么你直接过来吧?我们都在医院,你大姐和二姐也在往回赶呢。”
虽说父子两之间总有芥蒂,但他是他的亲生儿子,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怎么样也割舍不掉的,他是他的父亲,是生他养他的父亲,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和姐姐,他虽然看着冷漠,但其实,他很渴望温暖,很渴望亲情,他只将小白的手越握越紧,就好像瞬间,他身上的力气全被人抽光了,他靠在椅背上,神情悲恸。
小白的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担心地看着他,小声问他:“夜墨,你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夜墨只捏紧她的手,不发一言,小白大约也猜测到什么事了,只是不想去相信。
车子疾驰在高架上,不过二十分钟,车子就在HS住院部门口稳稳停下,夜墨牵着小白步履匆匆地走在医院里,小白不时抬眼看他,那人神色凝重,眼底焦虑难掩,小白与他十指紧扣着,细声抚慰他:“夜墨,你别担心,别担心。”
正文 第350章 仿佛回到了八岁
电梯稳稳停在了十八楼高级病房,夜墨的步子突然犹豫了起来,正对着电梯的就是他父亲的病房了,此前突然发病也是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待肾源,好不容易等到了匹配的,也做好了手术,本以为尘埃落定了,却不料,又事发突然,好好的肾脏怎么就突然发生排斥反应了。
夜墨推开病房的门,穿过客厅,病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他八岁那年,他的母亲仿佛也是在这个病房里,也是这样虚掩着的门,他听到二姐和三姐的哭泣声,他大姐牵着他的手,要进去,他不敢,他想要逃脱,因为屋子里的人都压低着声音在哭,他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大姐缓缓蹲下身子看他:“小墨,有什么事还有姐姐们呢,姐姐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嗯?你别害怕,嗯?”
他便躲在大姐身后进了病房,病床上躺着的是他的母亲,他母亲算不得温柔,特别是跟父亲离婚之后,越发暴躁,动辄会骂人,可再怎么骂人,那也是他的母亲啊,可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三姐趴在母亲身上痛哭,哭到歇斯底里母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是小小的人第一次知道生离死别的概念,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是鲜活的一个人突然不动了,再也不会动了,她离开了他,彻底离开他了,永远离开他了,他缓缓走过去拉了拉母亲的手,低声呢喃着喊她:“妈妈……妈妈……”
大姐终于抑制不住地也哭了出来,她缓缓蹲下身子:“小墨,妈妈走了,去天堂了。”
小少爷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歇斯底里地叫着喊着:“她没死,她不会死的,你们这些庸医,治不好我妈妈让你们通通滚蛋,我要让这医院倒闭,关门,你们这些庸医!庸医!都滚!滚!”
小少爷对着所有的院长主任医生喊打喊杀,整个一个疯魔了,所有病房里的医生们都汗涔涔地,觉得小少爷被恶魔附体了,小小的一个人让他们心惊肉跳。
如今,二十年了,仿佛是同样的场景,只是牵着夜墨手的人变了,从长姐到妻子,不变的是身旁人脸上的担心,小白握紧他的手:“夜墨,你别害怕。”
和大姐的口气如出一辙,却让夜墨心惊,他缓缓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所有的院长和医生都回过头来看他,他神色一怔,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他腿都有些微微发抖,从门口到病床约莫五米,他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走过去,病床边上是苏伶和夜恒,夜恒也刚从牢里出来,一出来就直奔医院来了。
病床上的人脸色蜡黄,带着呼吸罩,眼睛是睁着的,他见夜墨到来,看了看何医生,示意何医生将他的呼吸罩拿下来,何医生面色凝重:“董事长,不行,您现在呼吸微弱,需要补充氧气。”
正文 第351章 回天乏术
夜玉宗微微摆了摆手,何医生拿他没有办法,便缓缓摘下了呼吸罩,夜玉宗环顾一圈,沉声道:“我有些话要和老四说,你们先出去吧。”
院长和医生们都转身离去,苏伶很是担忧,这种重要的时候将别人都撇走,只留下夜墨,不得不让她多想,但老爷子发话了,她哪里有不从的道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夜恒离开了病房。
小白也要离去,夜玉宗叫住她:“小白,你不用走了,你和夜墨是一体的,他的事你都可以知道。”
夜墨便拉着小白坐到夜玉宗床边的椅子上。
夜玉宗轻咳一声,小白立刻过去帮他顺了顺气,夜玉宗欣慰地看她,对着夜墨说:“人总要死的,老四,你也不必过分伤心。”
夜墨皱眉:“你怎么这么轻言生死?这样不像你。”
夜玉宗笑笑:“你当我不想过吗?我也不过六十多岁,活个八十也算不得多,可老天爷要收你的命,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夜墨神色凝重:“医生怎么说的,这里治不了,那就叫美国的专家过来,肾脏移植都能做,排斥反应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再换一颗肾脏就是。”
夜玉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夜墨的手:“美国的专家已经过来了,已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和医术了,老四啊,这回是回天乏术了。”
小白眼眶顿时就红了,她担心地看着夜墨,夜墨脸色凝重得让她不敢直视,她轻抚着夜墨的手背,夜墨的手凉得透彻,小白心痛得不能呼吸,她当然能理解这种即将失去亲人的痛楚,她不希望夜墨和她一样,先失去妈妈又失去爸爸,这种突然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她如同行尸走肉过了多久才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啊,她不想去回忆那黑暗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岁月。
夜墨终于伸手抓住夜玉宗的手,声音沉痛:“你不要这样说,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夜玉宗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你要答应我一些事。”
夜墨沉声不语,夜玉宗缓缓说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与苏伶没有关系,如果我死了,你不要过分怨恨她,你怎样对她我管不了了,但夜恒他是你弟弟,是你的亲弟弟,他身上流淌着我的血,他和你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我希望你念着手足之情,对他好一些。”
夜墨咬牙,他的父亲将死之人了,却还将苏伶和夜恒看得这么重,这算是临死托孤么?他神色有些凄楚,冷冷开口道:“父亲你太高估我了,如今苏伶在我之上,离董事长的位子不过一步之遥,我哪里有能力拉她下来,她又有房国泰做后盾,更是如虎添翼,我斗不过她。”
夜玉宗轻笑:“她就算有能力做到董事长的位子,也终有一日会被你拉下来,你是我儿子,你的实力,你的能力我最清楚,你和我是一模一样的人,你是杀伐果断的人,你不会顾念什么,但念在她细心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对她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正文 第352章 你能放过苏伶吗
夜墨神色更冷了:“只有这些要和我说吗?”
夜玉宗又说:“因为你和我很像,可我从前做过一些错事,我想如今这也算是我的报应吧,我不想,让同样的报应落到你头上去,金钱名利这些都是过眼云烟,得到了才知道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最重要的是要有人真心爱你,小墨,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儿子,很多话,做父亲的是讲不出口的,你明白吗?我希望你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开心地活着,不要背负太多东西。”
夜墨动容,顿时红了眼眶:“我自有分寸。”
夜玉宗说夜墨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其实这话一点也不假,夜墨惯会在他父亲跟前耀武扬威,他母亲才去世的那一阵,是他性子最烈的时候,他暴躁到了极点,平时压根不要别人点火,这位小少爷整天就跟得了狂躁症一样,一言不合就是摔东西。
苏伶小心翼翼地跟夜玉宗建议说是要将那长廊里的瓷器花瓶名画都收起来,夜玉宗却摆手说用不着,就让他摔。
小少爷那每天毁掉的藏品都是数百万计的,那会儿初入豪门不久的苏伶的心天天在滴血,但也不敢上前去阻拦,毕竟小少爷浑身的刺,她才不上赶着找虐呢,也许就是那时候,夜恒养成了看见他哥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的性子,那混世大魔王谁人敢招惹。
因为夜墨母亲的死,家中几千万近亿的藏品都被他毁了,家中佣人也换了无数,少爷稍有不称心就立刻让人滚,那会儿也就周姨能近得了他的身,给他端茶送水的,周姨那段日子也是受了小少爷不少气,甚至周姨脸上有道细细的疤痕也是这位小少爷留下的,周姨实实在在拿他当儿子养的,又怎么会跟他置气,这会儿受了伤,转眼又照常过来伺候小少爷。
夜墨这暴戾的性子足足维持了一年多,才终于消停了,夜玉宗一直对他心存愧欠,觉得这孩子后来性子阴郁多了都是因为他,这孩子后来又是失眠又是头痛也是因为他,他其实一直很想和他好好谈谈心的,奈何这孩子将他推得远远的,再也无法交心。
夜玉宗担心地看着夜墨,他说自有分寸,他真的有分寸吗?他当然知道他儿子有多恨苏伶,他将他母亲的死全归责到了苏伶身上,他这些年不动她完全是看在他的脸面上,如果他撒手而去,他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所以他不得不多加叮嘱。
夜玉宗又与他说了很多话,从儿时一直回忆到现在,夜墨始终沉默寡言着,他的父亲向来是寡言的,如今突然喋喋不休起来,他不适应,他也不想适应,他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将能说的话都一次性说出来,是不是都说完了,他就走了,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了,他不希望他离开,他是他的父亲,无论他做过什么,他都不希望他离开。
人性从来都是自私的啊。
正文 第353章 所有人都要离我而去
晚上的时候,夜杉和夜榕也都赶了回来,夜家一大家子都围在了夜玉宗身边,只夜玉澄还在非洲没有回来。
夜玉宗叫来了律师,将遗嘱宣读了一遍,四个姐弟,每人股份都是一样多的,苏伶和夜玉澄减半也得了股份,苏伶不甘,她以为云淡风轻如夜玉澄那样的小叔子是不配得到股份的,可夜玉宗不仅给了,还给了那么多。
这一给,给出了极大的祸端来,此乃后话。
但这里也轮不到苏伶有意见,夜玉宗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想要让这一大家子不要散,律师宣读完遗嘱,他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独独留下了夜杉。
小白搀着脸色难看的夜墨走出了病房,回头看去,病床上的老人形同枯槁,她内心一阵失落,她刚刚得了一个父亲,就又要失去了,只相处了短短半年的她尚且这么心痛,更何况夜墨呢,他又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内心该痛苦极了吧,小白只能尽自己的努力握紧了他的手。
一路无言两人回到了夜家大宅,小白轻轻关上门,刚一转身,夜墨就紧紧抱住了她,深沉悲恸的声音缓缓响在她耳畔:“阿白……”
似寺院暮色里的铜钟,闷声响着,鸟雀四散,悲凉到了骨子里,小白的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轻抚着夜墨的背:“没事的,爸爸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如今的医术这么发达,肯定会没事的。”
那人却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阿白啊……阿白啊,阿白……阿白,是不是所有人都要离我而去呢?我该怎么做呢?”
小白难过极了,却又觉得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她多想化身妙手丹心的神医,能够力挽狂澜地救起他的父亲,她不想看到他难过啊,他那样张狂的人不适合那样的表情啊,他对世间万物都是不屑的样子才最最适合他啊,他一敛眉,她的心都要碎了啊。
夜墨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尊石像,站在门口,他们身后的落地窗,大雪纷纷扬扬地飘着,这个寒冬,这个多事之冬,小白的心一片荒凉。
小白的手生出无限缱绻来,轻柔地抚着他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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