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还是冒着被踢下去的危险,说了一句,“蓝家少爷和夏阳他们已经到了,少爷你就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然,少夫人还没找到,你就先倒下去了。到时她没有事,你有事,你让少夫人怎么办?”
宇文冽没有说话,他找了快空地,慢慢地降落下去。
天已经黑了,借着雪光,他走出机舱,环视着四周。他忽然想到,既然已经能够降落下来,为什么不在地上找?在空中什么也发现不了。
“唐景,你把铲子拿过来。”宇文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变得很兴奋。
唐景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整个人脸色唰的惨白一片,“少爷,你难道要把雪都铲掉吗?这么大的地方,你要铲到猴年马月?”
“现在雪停了,我们有规律地铲掉,就知道什么地方没有他们,慢慢就可以缩小范围。不用都铲掉,你告诉他们,一半人继续留在飞机上,把可疑的地方找出来,尤其是一些山凹处,他们一定会找这种地方避风雪。其他人就在地上找。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不然……”
他止住了后面的想法。
此刻,只要他想到他们是不是已经没有食物,或者她是不是已经冻得不省人事,他就感觉无法呼吸。他只能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寻找上面。
每当他感觉自己要崩溃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拿出手机看看那条短信。
老公救我。
她在最后的关头,想到的还是他。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也让他坚信,他一定能找到她。
却也不时让他自责,后悔,为什么之前他这么愚蠢,竟然会怀疑她呢?
唐景安排好陆空两队人员分工后,拿来两个铲子,他们一人一个,开始把经过的地方铲出一条沟来。
铲完一片区域,他们会重新回到飞机上,按照停在空中搜救的人寻找到的目标地,再下去,边寻找边铲雪。
如此反复。
到天开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搜寻完了一半的区域,从空中看下去,这一半地方,一条一条的沟,落在白色的大地上,看起来像黑白条纹的布一样。
白天的搜救快一些,很快又减去了大半。
宇文冽看着这些黑白相间的纹路,随着没有搜寻的区域越来越缩小,他的心也越来越忐忑。甚至某一刻会突然感到绝望,难道她真的已经不在了吗?他不得不让唐景随时把他从恍惚中叫醒。
……
能不能让你清醒
爱是快乐的事情
我只有真心而已
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
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快要活不下去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我是一只站在岸上的鱼
如何能忘记曾经活在海里
曾经我活在你的生命
哦耶需要你
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
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快要活不下去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
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快要活不下去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
听到歌声,宇文冽整个人都愣住了。
☆、85。第85章 如果没有明天(1)
听到歌声,愣住的不只是宇文冽一个人。
不远处,与他几近相遇的蓝易橙带着另一队人马,同样听到了歌声。
蓝易橙激动得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借着手中的铁锨,他才勉强支撑住。他和着歌声,清唱起同一首歌来。一边循着歌声慢慢前进。
这首歌,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从前,蓝梓绯一不开心,都会吵着要他唱这首歌给她听。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回应,歌声突然大了很多,也清晰了很多。
宇文冽循着歌声到了一处山凹的空地里,歌声还在继续,他也听到了叫“Leo,救命”的声音。
蓝易橙几乎是同时到达,他还在继续轻轻地唱歌,并且也听到了呼救声。
众人立即奔向呼救声传出来的方向。
三天三夜的大雪,几乎把大半个车子都埋进去了。积雪很快被铲开。
宇文冽最先打开车门,看到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的蓝梓绯,双眼紧闭,被Sam抱着,他几乎是疯了一样,把蓝梓绯抱出来,“唐景,赶紧打电话给市中心的医院,让他们准备最好的医生和设备。”
“不行!为什么不就近,先去镇上的医院?万一来不及怎么办?”蓝易橙挡住了他。
“没有万一,她必须活着。”宇文冽抱着蓝梓绯,绕过他,奔向直升机,唐景和夏阳紧跟在他后面。
飞机很快启动,像火箭一样嗖地不见了踪影。
蓝易橙站在原地,Sam被扶起来,“镇上的条件太差,恐怕真的救不了Fei。让他们去吧。”他同样也是虚弱得像一片枯黄的叶子,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蓝易橙和其余的人把他扶上另一架直升机,蓝易橙驾驶,他问Sam是去镇上医院还是去市中心。
Sam犹豫了片刻,他也想尽快知道蓝梓绯的情况,“跟上他们吧,我去哪都行,还撑得住。”
蓝易橙驾驶着直升机,余光看着Sam,响起刚才的歌声,“刚刚是你在唱歌吗?”
Sam笑了笑,点点头,“是我缠着Fei教我唱的,我怕她睡着,就不停地叫醒她。她醒着,就教我几句。一会儿又睡着了,又叫醒……后来,怎么叫都叫不醒了,她已经睡了很久,我担心……”他没有说下去。
比他们快一步离开的一行人,很快到了市医院。
医院的抢救人员提前候在门口等着他们,病人一到,立刻被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门口,宇文冽看着进进出出换了好几拨人,每一次出来的人都脸色难看。他心里越来凉。
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几乎一丝温度都没有了。她的额头,脸,唇,手,全都没有温度。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心脏在跳动。
他的爱人,唯一的爱人,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可他却不在她身边,抱着她的人不是他!
这一刻,他很自责,却也感恩,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另一个人,给她温暖,给她唱歌。
当Sam醒过来,他对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Sam还要说什么,被他制止了。
此后他一直守在抢救室门口。抢救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结束。
病人被推出抢救室,医生被蓝易橙拦住,“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怕……”想了想,他换了一种说法,“被冻了那么长时间,她的五脏六腑被寒气侵蚀太久,身体的机能已经完全受到损坏。即使醒过来,怕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能不能醒过来,也只能看她自己了。如果再过两天醒不过来,你们家属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两天?准备什么?她在雪地里这么久都挺过来了,这两天还会有事?你不知道她必须活着吗?你是什么医生,说出这么无能的话?!嗯?”宇文冽像个疯子一样,逼向医生。
医生看了他一眼,像见到鬼一样,匆匆逃离了。
宇文冽将近五天五夜没睡觉,眼前的人双眼通红,脸色发黑,满脸胡须,跟地狱里的人没什么分别。
他想要叫住医生,突然感觉后脑被重重地一敲,眼前一黑,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去。
夏阳一把扶住他,“像你这种鬼,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你闭嘴。”他看向唐景,示意把他送回去休息。
唐景看到宇文冽被打晕,吓了一跳。听夏阳这么一说,知道这也是无奈。如果不这样,他一定非要等到少夫人醒过来才罢休。
所有的这一切,蓝梓绯都是不知道的。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地狱,里面冷得像个冰窟。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得感觉到冰冷。
当她教完Sam唱最后一句,“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她还能感觉到心里很痛。不能呼吸,仿佛真的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不能动,原来活不下去是这种感觉。
后来,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甚至呼不呼吸,对她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了。
她是真的要死了吗?
她心里很不甘。
她才刚刚过二十五岁啊。他在她的生命里才不过两年,可这两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
她是多么渴望被他抱着,亲吻,身体交缠,相拥而眠,第二天晨曦初露时,他们一同醒来,呼吸清晨的空气,看初升的太阳。
这样的事情,他们还从未经历过。如果就这样死去,她真的曾经活过吗?
活着和死亡到底有什么不同?
活着她没有好好地和他在一起,现在死了,她大概更看不到他了。
从此,她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不,不是人。那她到底是什么?
一个幽灵?一个鬼魅?那她还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存在吗?
这些问题,纷繁杂乱,让她不得安宁。既然还有感觉,说明她还没死。
她挣扎着爬起来,环视四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空旷无边,只有她一个人。
她觉得恐惧,也很孤独,她思念的人呢?他在哪?
想要找到他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促使她继续往前走。
☆、86。第86章 如果没有明天(2)
两天过去了,蓝梓绯没有醒过来。
蓝易橙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面色凝重,心情比面色更沉重。
“病人原本体质还可以,但身上有很多瘀伤,受冻的时间实在太长。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如果病人的意志力足够强,在恢复的最佳时间挺过来了,可能就醒过来了。现在,只能慢慢养着。以后能不能醒来,我们也不能打包票。事在人为吧。”
接待他的是一个华人医生,蓝易橙知道他说话的方式,比第一天进行抢救时的医生委婉多了。没有打击他们,更多的是安慰和鼓励。
医生甚至建议,尽快将病人转移到她熟悉的气候环境中,加拿大纬度偏高,病人又是偏寒的体质,留下来不利于她恢复。
回到病房里,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第二天就带她一起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挂了电话,看着昏迷不醒的蓝梓绯,他心里一片悲凉。
不止她没有醒过来,被夏阳打晕的宇文冽同样躺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
当医生听说这样一个曾经有胃出血病史的人,五天五夜没有睡觉时,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这群中国人,有这么拼命吗?传说中勤劳的中国人,就是这样的?
语言隔阂,也没人有耐心跟他过多解释。
一直到宇文思蔓从中国飞过来,看到医院里一下子躺了两个人,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几乎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她们宇文家唯一剩下的男丁。
“阿冽,你这么不爱惜你自己,你让你姐姐我怎么向爸爸妈妈交代?”宇文思蔓哭得趴到在床上。
这个一贯坚强的女子,工作上再难的事情她都能想办法解决,唯一面对宇文冽,她简直束手无策。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她努力回想着过去的一切,想要找到原因。
三岁以前的宇文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连医生都已经诊断,他患有自闭症。那时候,他很安静,也很乖巧,不哭不闹。因为父母忙于公司事务,一直是她带着他玩。
宇文冽说的第一句话是,“小鱼妹妹哭了。”
那是蓝梓绯出生的第一天,那个时候,她还是常梓绯。所有人都很惊讶,尤其是父母,对他突然开口说话感到非常兴奋,至少证明,他们的宝贝儿子不是自闭症。
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宇文冽会说这句话,那个时候常梓绯还没取名字,虽然后来取的名字就来自“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句话。
可她问他,他却又不说话了。
宇文家和常家是世交,一直来往频繁,尤其自常梓绯出生以后,因为宇文家的宝贝儿子莫名奇怪的吵着要去看小鱼妹妹。
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鱼妹妹哭了。”那个时候,他小脸涨的通红,比所有的人都紧张。
害怕她哭,这似乎是他的一个本能反应。
两家发生事故,当她和弟弟被带到医院,看着四具通体发黑,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宇文冽第一反应便是使劲地尖叫,抱住她,哭着说,“姐姐,不能让小鱼妹妹看到,她会害怕,她会哭的。”那个时候,他已经会叫她姐姐了。
后来无数次他从噩梦中惊醒,说的都是这一句话,“不能让小鱼妹妹看到。”
常梓绯被常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