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月,荼蘼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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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四月,荼蘼成殇-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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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握着我的手,似乎想跟我说话,最后却还是没有说。
  我不知道刚才一滴泪都没有流的阿姨现在脸上有没有泪,只感觉到阿姨握着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而我,任由窗外放肆的风吹在脸上,也怎么都吹不干眼里的泪。
  望着如此凄凉的街景,我第一次觉得所处的这个世界是这么陌生。
  我的名字是假的,我的身份是假的,就连祭拜了十七年的父母也是假的。还有什么是假的?我的人生吗?我那么小心翼翼地过着的人生也全都是假的吗?
  即使微不足道,即使辛酸漂泊,但那是……是我所拥有的一切啊!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失落过。原来,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东西名叫真相。
  出租车一个刹车,停在了小区巷口。
  我在刹车的冲击下坐在座位上摇摆了一下,就像一只在另一个时空停摆了很久的笨重老摆钟。在时间重新开始走动的那一瞬间,我原本所处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在我身后土崩瓦解。
  我身后的人生,就像一面突然被石头砸碎的镜子,带着属于每一片碎片的回忆凋落在地上,逐渐失去光泽。
  我摇摇欲坠地下了车,在出租车扬尘而去的那一秒,我像一只坠落的风筝,义无反顾地迎向了地上。
  看到瘫坐在地的我,阿姨紧张地跑过来,紧张地一边询问着着“瑛予,你怎么样?没事吧?还好吗……”,一边挣扎着想扶起地上的我。
  “所以,他们的名字是沈静宸和郑博瀚吗……李济才,冯书妍,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着,用力反抓住阿姨的胳膊,失魂落魄地说着……
  “对不起,瑛予,对不起……”阿姨只是一个劲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不明白阿姨到底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但她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想哭,越觉得自己该哭。
  就像小时候摔倒的小孩儿,越是有大人安慰,越哭闹得厉害。
  “阿姨,你快跟我说,说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梦。”我央求地望着阿姨,阿姨却没有任何回应。
  “或者……或者,你赶快过来叫醒我啊……”我突然发现解决地办法,激动地抓着阿姨的胳膊说道。
  “不对,如果这是梦的话,现在的你也不是真的,怎么能叫醒我呢……对,只要等到天亮,等到天亮就好了。”又突然恍然大悟,我抱着双腿静静地坐在原地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在发生。
  我期待着,哪怕一次闪过这样的念头——一件事,如果对自己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一百万遍……或许它就会变成真的。就算不能变成真的,至少也可以说服自己相信那是真的。
  可我越是这么拼命地逃避,反而越是提醒我自己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面对语无伦次的我,除了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阿姨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这么哭着,似乎要把身体里的水分哭干,哭尽。
  我想起慕黎汐,想起我们,拼命地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原本一直想了解的父母,也变成了我现在最不想知道的事。
  即使没有慕黎汐,我也不想去接受现在的事实。我宁愿他们是无人问津的李济才、冯书妍,也不希望他们是被人谋害的郑博翰和沈静宸。
  世上有一种解脱叫世事无常。当你以为一切都是无法逃开的意外的时候,忘却与抚慰是一件容易得多的事。而若你知道那是可以避免的人为的时候,原谅和接受将变得难于登天。
  “瑛予,你不要这样,一切都会没事的,会没事的……”阿姨把我抱进怀里,我能感觉到阿姨和我一样颤抖着的身体。
  回到家,原本说好要告知我的实情,也因为我的神情恍惚而推后。
  跟在阿姨身后进了门,我笔直走进卧室。没有开灯,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甚至连一直不合脚的高跟鞋也没有脱,直接倒在了床上。
  我想,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可是我仍然努力着想让自己入睡。
  有时甚至会想,慕黎汐会不会给我发短信。而每次当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都会狠狠地斥责自己。仿佛阿姨的恨太强烈,强烈得让我忘记了自己对慕黎汐的爱而过快地背负上了这个深仇大恨。
  尽管,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慕黎汐有何过错,但我此刻却清楚的知道,我不该再喜欢这个人。
  尽管,在心底的最深处,我知道他一点错都没有。
  仇恨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管你有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痛苦,哪怕你与受害人素未谋面,但只要有人告诉你,你应该恨,那恨就会像一把野火一样,从你的血液点燃,直到从体内将你焚烧殆尽。
  终于才想起我原本是一个多么极端的人,越是牙疼发炎的时候越要吃东西。
  背后的书桌上,手机在静默的黑夜里时断时续地颤抖着。我蒙着被子,但能感觉出来那不是短信。
  凌晨两点,我爬了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我换上运动服,坐在书桌前,将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站起身,看了一眼在桌上抖动的亮光,把换下的东西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打开门,走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把手里的塑料袋扔进了遇到的第一个垃圾桶里。
  原本在黑暗中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心绪还是被周围窗户里恼人的亮光打乱了。我用力地握着拳,逐渐加快步伐,将两边的灯光急速地甩在身后。
  “你去哪了?”我刚一进门,便被阿姨一把抓住胳膊问道。
  从未关的门外射来的阳光,把阿姨的脸色照得更加憔悴。
  看着还未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阿姨,我若有所失地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钟指着九点和十点中间的位置。
  “睡不着,所以顺着街道跑步了。”
  听完我的答话,阿姨抓着我的手慢慢松开。阿姨长舒了一口气,在我面前像一个被放走了气的充气娃娃,缓缓地靠着旁边的沙发坐下。阿姨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爬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疲惫。
  阿姨抬起一只手,抓着我垂在她身边的左手,过了好长时间,终于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突然,我好想哭。
  我握紧了阿姨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待呼吸重回平静,对阿姨说,“我先去洗漱。”
  “嗯,去吧。”阿姨松开我的手,说道。
  望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原地的阿姨,我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比起默默背负了十八年痛苦与仇恨的阿姨,我并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人总是这样,在受伤时,总以为自己才是最悲惨的那个。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听到阿姨开门的声音和稍纵即逝的沉默,我已跨出盥洗室的一只脚停在了原地。
  “你们来干什么?”
  “静萱……”
  再一次看到门外站在最后面的慕黎汐,我顿时屏住了呼吸,心猛地一紧。
  慕黎汐低着头,脸上是一夜未眠的憔悴。
  在我看见慕黎汐的那一刻,慕黎汐也正好抬头,透过重重人影,望见了缝隙中站在盥洗室门边露出了右半身的我。
  在慕黎汐像重获生命的眼中,我急忙退了一步,把整个身体藏在了门后。
  我一只手撑着身后的盥洗台,一手抚着不断起伏的胸口,毫无征兆地滚下一滴泪来。原来,心还是会这么痛。
  我撑在盥洗台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手指因为用力又无法握成拳而弯曲成一个痛苦的形状。
  我靠着门站着,喉咙因为强忍着泪水而变得生疼。
  虽然此刻已看不到,但方才慕黎汐看着我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眼前,挥之不去。时间越久,咽喉处的疼痛越压抑着心脏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
  那跳动太强烈,仿佛要把自己从中间震成两半。突然感觉心脏离皮肉这么近,好像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膜,随时都有可能迸破。
  “静萱,我们……”慕黎汐妈妈的声音再一次在门外响起,但终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静萱,你昨天晚上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慕黎汐爸爸接过话说,“你说我们为了吞并公司而害死了博瀚和静宸……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要否认吗?人就算再无情,怎么能到这么丧尽天良的地步!”
  “十八年前的事故,你认为是我们做的?静萱,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难道你不清楚吗?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做的!是,在事故之前,我确实因为工作的事和博瀚有些争执。但是外人不了解,难道连你也不了解吗?”
  “是啊,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所以,我以为哪怕只是因为愧疚,你们至少应该承认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在这里继续装疯卖傻。”
  “静萱,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当年的事故,我们也很伤心。这十八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和佑怡啊。”慕黎汐爸爸继续说道。
  “对啊,这十八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和佑怡,但是始终找不到。你为什么要改名换姓,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放弃音乐,放弃钢琴,甚至不惜在婚礼前抛弃浩宇,难道就是为了躲着我们吗?难道你认为我们不但害死了博瀚和静宸,还想加害你和佑怡吗?”慕黎汐妈妈终于用嘶哑的声音说。
  站在门后的我也终于支撑不住,脚下打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双手扶着盥洗台才站稳。
  我的眼前已模糊得看不清事物。
  什么事故?什么音乐?什么钢琴?浩宇又是谁?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十八年,阿姨为了照顾我,为了生存,梦想和爱情都放弃了。现在,是这个意思吗?
  我再也克制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更憎恨自己之前竟然还想着慕黎汐。我真的很自私,很不懂事!
  “难道不是吗?这十八年为了不被你们发现,我一直带着瑛予过着辗转拮据的生活,就是为了等到今天。什么?音乐?钢琴?这些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阿姨惨笑了一声,痛心疾首地说:“十八年前的车祸,我失去了双手,还谈什么钢琴。 不过,老天还算有点良心,终于让我等到了今天。
  “现在瑛予已经十八岁了,姐姐姐夫生前留给瑛予的那笔信托基金也可以动用了,瑛予本应继承的公司股份我也会拿回来!
  “这十八年里我们所失去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地从你们手里拿回来;这十八年里我们所承受的一切,我也会一点一点地还给你们。”
  最后阿姨深吸了一口气,以平扶此刻激动的心情,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也像之前那样不择手段地守着你们不惜一切得到的公司。不然,好不容易杀害自己唯一挚友夺来的公司恐怕就保不住了。”
  伴随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即使在里面看不到阿姨的表情,但光听着阿姨呼吸的声音,就能知道那是一种多么深刻的痛,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我努力收拾好情绪,擦干脸上的泪。但无论往脸上泼多少冷水,都无法消去眼角的红肿。
  我终于不再尝试掩盖任何痕迹。我用毛巾擦干脸,走到坐在餐桌边的阿姨身后,轻轻从后抱住还在颤抖的阿姨,缓慢而坚决地说:“告诉我,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起,我再也不能想慕黎汐了。
作者有话要说:  





☆、1995的真相(上)

  从高中时代就是好哥们的慕承宣和郑博瀚都是学校里一等一的尖子生。
  1982年,两人考入了相同的大学,相同的专业。
  怀揣着共同的梦想,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决定大学后一起出国深造。
  因为经济拮据,连考Toefl,GRE的报名费都是借的。终于,凭借优异的成绩,两人被斯坦福大学全奖录取。
  那时为了还债和准备出国前的签证和机票,两人一整个大三的暑假都在不停地打工。为了节省日常开支,两人用一个饭盒,每餐都只吃一块五一包的方便面。那是怎样一段辛酸又美好的回忆,在轻狂桀骜的年纪。
  对于年少时便对IT行业表露出极大兴趣的两人,1986年赴美后,22岁的慕承宣和郑博瀚设计出了自己从大学开始构思的第一款软件。于此同时,他们也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蒋舒惠和沈静宸。
  相比慕承宣和郑博瀚的友情,蒋舒惠和沈静宸的友谊开始得要更早一些。
  一位是酒店服务业大亨的千金,一位是珠宝业富商的掌上明珠,蒋舒惠和沈静宸两人从小学开始就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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