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纪事之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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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翎纪事之御医-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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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练的纺织娘协作,一年上下也织不出半匹来。翎绒裁成衣衫之后,本身就如鸟羽一样色彩鲜妍,在光照之下,颜色变幻之奇更加莫测,青蓝红紫,毫无固定。翎皇陈半云持国节俭,在位期间并不穿翎绒所制衣衫,也明令不提倡翎绒,但贺翎上下对翎绒的追捧却已三百年有余,半云在位区区二十年,此风并未大减,不少富家仍是以翎绒衣衫彰显富贵。
  这少年神情傲然,只浅浅一礼,道:“看二位形似姐弟,又品貌不凡,敢问令堂可在朝中供职?——哦,咱们本说不论贵贱的,在下呢,自报家门以表诚意,在下是新任户部秦尚书嫡长子,双名雨泽,尚未请教二位?”
  雪瑶淡淡一笑,并不理会秦雨泽的话语,倒转向逸飞道:“姐姐这几日耳闻,你在家中用功,姐姐考一考你,捉个联对何如?”
  逸飞望一眼雨泽,又望了望雪瑶。他天性乖巧,不喜争执,总觉得雪瑶这样直接无视雨泽似乎不礼貌,却见雪瑶毫不在意道:“你且听了——尚书未及一品,不过俗官真无趣,快对一句来。”
  逸飞早知雪瑶已经薄怒,正以联句讥嘲雨泽。他虽好性子,听了雨泽的言语欺压,心中也有不快,却没有雪瑶这样明显,现今正好顺水推舟,想也不想,道:“童子才生三尺,只堪仗势正可悲。”
  雪瑶笑道:“多用功总是不错,到底还是长进了。”
  雨泽母亲为秦家嫡长女,去年官拜户部之后,秦家已是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雨泽本就娇生惯养,没受过一丝委屈,现在又知道以娘亲在朝中地位,众多官员都要来奉承,小小年纪就已十分骄傲,今日见了这两位丝毫不把他当回事的姐弟,当着他面一唱一和,做对子讽刺他门第,嘲笑他仗势,不由得怒火中烧。
  但这雨泽也是世家子弟,从小知书,见二人如此,强压怒色道:“哦?若二位这样好雅兴,小弟这里,也有一上联,曰:‘朱门檐上清高草,风来飘摇总无根。’”
  雪瑶携了逸飞手笑道:“女子诗词之才,先天比男子强上几分,兼我年长,可不能说了些什么别人不中听的短句儿,便染上欺负弱小之嫌。还是请我堂弟对来,才勉强公平。”
  逸飞的身份地位不同普通官宦之家,年纪虽幼,在父亲教导之中,却也知道世人崇富媚贵之风。雨泽身穿翎绒,自报家门等等,看在皇族眼中,只是觉得可笑可悲罢了,逸飞有心拿话劝他,沉吟了一下,对道:“金屋门前深厚雪,观之夺目徒有形。”
  雪瑶点头道:“这徒有形,还是太温和了些。若我说时,只怕是:仙山峰下支离松,云过鹤栖也将衰。”说毕仍是携了逸飞之手,向雨泽道:“今日我姐弟游玩,本来好兴致,谁知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非要来凑什么热闹,只能败兴而归。也罢,算我出门未看看黄历。让开道路,我们要回去了。”
  雨泽见状,怒色满面,大声道:“今日言谈甚欢,在下受益匪浅,改日自必登门拜访,请你们报出家门来吧!”
  雪瑶闻言,心中厌烦他不识趣,冷冷地道:“你既以富贵之身欺压旁人,我们今日少不得给你个明白,好教你知道,依你的想法,我们姐弟也好欺压于你。若要找我拜访时,你只管去内城朱雀大街和中书省马道交口那边的悦王府,向门前的铁衣宫卫递上帖子,让他们交予悦王嫡长女陈雪瑶——你可听明白了?”
  雨泽听她如此说,本待不信,此时恰有善王府的四名亲随观灯猜谜回来,远远看到亭中情形,不敢擅专,便在亭外报道:“属下禀悦王女、三王子,时候不早了,车轿已齐备,请王女王子早些登车回府。”
  秦家两位护卫不曾听清这边说话,只看见有人,便从不远处斥骂着跑来,还未到近前,便被赶来的悦王府护卫押在地上。
  悦王府侍卫上前禀报:“属下禀王女、三王子,两刺客已拿下,请令定夺。”
  雪瑶点了点头,在下属面前,自然散发出一股皇家威仪:“那两人并非刺客,乃是这位户部尚书府内秦公子的护卫。放开他们,让他们带着自己小主子慢慢赏灯就是。”那两名秦府护卫已然吃了一惊,知道面前一对孩童竟是皇族,吓得不敢开言,跪在地上叩头谢恩,才带着同样吓呆了的雨泽逃了。
  雪瑶拍拍外衣,冷笑道:“一个尚书儿子,也穿得起翎绒,却认不得这套‘天衣’。改日倒是要跟云皇姨说说这笑话。”
  方才,雨泽看到雪瑶和逸飞穿着的外衫,是同一制式,尽是提花缎子,围领也是丝绒而非兽皮,便以为二人是京城寻常富家孩子,或是低级京官家的衙内之流,所以自夸翎绒以显富贵。殊不知,丝绒围领是因得逸飞天生心软,不忍穿用兽皮,在出门之前专使人向雪瑶说了,雪瑶才放弃了皮毛领子,随意围了条丝绒料的配合逸飞。
  说到两人身上所穿这两件“天衣”外袍,更不是凡品:这天衣衣料,乃是用了十数种颜色近似的丝线,纺出悄然过渡的颜色,不被光直照时,看来也隐隐有光泽;制式昳丽雍容,整衣花纹简约,却在衣缝处能够首尾连接,成为一个整体;衣缝更是绝妙,缝得隐秘之极,若非用手指细细摩挲寻找一番,根本发现不了哪里有缝线,整件衣衫若传说之中的无缝天衣一般,因此而得名。
  这天衣工程繁复,但造价不如翎绒。因其工艺精巧,只由宫中专门的巧匠制造,数量也极有限,被限定为皇族嫡系才可穿用之衣饰,每件均为皇帝御批亲封。逸飞所穿天衣,乃是半云御赐思飞十周岁之礼。思飞虽不是嫡子,但由于勇武跳脱,深得半云喜爱,才破例赐了这么一件天衣。逸飞为与雪瑶搭配,提前几日相求,才求了思飞这件天衣来一穿。若不是思飞为人豪爽仗义,御赐的天衣怎么能穿在他人之身?
  没想到,这秦雨泽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倒来得正是时候。
  雪瑶和逸飞稍稍不快,也不甚放在心上,同车共行至善王府门,逸飞才下车。雪瑶跟着下车来,情知今日一别,两人再要见面,或许要等许久,心中依依不舍之情,挂在眉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二月初二,在贺翎传说中是朱雀神涅槃重生之日,全国皆行祭典庆祝,善王府西席先生归来,预备在明日为逸飞、芷瑶和思飞复课。
  善王府西席乃是善王麾下门客赵媤,表字弄墨,乃是朱雀皇城鼎鼎有名的饱学之士。此人对官场敬而远之,只为全家生计投靠于善王府,清高自赏,却和善王府家几位王子王女极其投缘,一直真心赤诚相待。由于皇亲要做官不必赴考,也不必走那些验官程序,弄墨便放开了生平才学,教得挥洒自如,往往讲些不落窠臼的见地,令孩子们增长见闻。古今中外,天文地理,似乎没有她所不熟知的,三兄弟皆感师恩,芷瑶虽年幼,却也乖巧好学,学业长进自然与别家大有不同。别人家学童听说西席归来,都是愁眉苦脸,只有善王府听到西席回府,一片欢声雀跃。
  逸飞向先生见过礼,便带着今日轮值的护卫,向前门走去,要观看街上祭祀的人潮。贺翎富贵人家的男儿是不会常出门玩耍的,尤其官宦之家,更是规矩严苛。凭逸飞这等身份,出门前必要向父亲报备,带上侍从、护卫,甚至贴身要穿一层金丝软甲以防万一,元宵夜时,也是如此排场。雪瑶是女子,比逸飞自由几分,却也是出门需带随行和护卫,并穿贴身软甲的。
  逸飞走到门房处,忽然间门房豢养的黄犬阿虎从墙边狗洞钻了进来。逸飞笑道:“你这调皮的家伙,又去哪里了?”那阿虎忽然望着逸飞,喉中呜咽,吐出白沫来。
  逸飞吓了一跳。这狗儿脾气和善,从不凶人,逸飞从门房过时往往带些肉脯点心给它吃,对它颇有好感。此刻见它痛苦,刚要近前细看它行状,身旁护卫闪身将逸飞护在身后,阻拦道:“王子小心,只怕是狂犬之症。”
  逸飞乍一听是狂犬症,心中也大为发怵,不由得步履一顿,目光中也带了怯意。两护卫拔出刀来,就要按狂犬之症的处理惯例,将阿虎格杀当场!逸飞心中一紧,大声喝令:“别杀它!”
  两护卫丝毫不犹豫,停手收刀,退了一步。
  逸飞救了阿虎一时,却救不了阿虎之症,正急得手足无措时,忽听一声惊呼:“快给这狗儿多灌些清水入腹,好给它吐出毒物!切莫迟延!”
  逸飞见是西席赵媤一边高声嘱咐,一边疾步而来,心下稍安,令护卫速去施行。只见赵媤走到阿虎面前,一手轻抚阿虎脖颈,柔声安慰,一手剥开阿虎嘴唇,看了看那白沫的样子,点头道:“还好,中毒不深。”
  护卫取水回来灌阿虎,赵媤退了两步,立起身来,站在逸飞身边,一边擦手,一边向逸飞笑了笑道:“我少年时,家中看门犬也是这般误食了毒物,幸亏有一位邻居相救,便知道了此法。”
  逸飞点了点头,好奇地望向阿虎,护卫听赵媤嘱咐,灌水甚急,不一时,阿虎便反胃作呕起来。赵媤忙吩咐道:“扶一下它头,别让它呛了毒水。”护卫略有嫌弃,但仍然照做。
  阿虎吐了一回,赵媤又令灌水,如此三四次,阿虎渐渐平静下来,似是有些疲惫地倒在了地上。
  赵媤道:“成了,接下来让它静养一刻,我去取些新鲜芹菜和绿豆熬成汤水给它喝,几日便可清除余毒。”
  逸飞也不去看祭典队伍,跟着赵媤看她熬煮汤汁,心中却对那个授法的邻居好奇起来,向赵媤询问。
  赵媤道:“我们家的邻居是糕点铺掌柜,这位救了狗儿的便是邻家的夫婿。我一直以为这位郎君只是个寻常的账房,谁知他在家乡时却是个医生。只因男子行医受人鄙薄,年岁长大也无人问津,只得远走他乡,隐瞒了身份,嫁与现在这位糕点铺掌柜。”
  逸飞好奇道:“先生这么一提,学生才想起,自小所见医官全是女子。方才先生说男子行医受人鄙薄,又是何意?”
  赵媤有些脸红:“咳,你年纪还小,便简单些说吧。只因行医之人诊病时,又是执手把脉,又是验看人体病处,瓜田李下,涉及‘不亲’大妨,故男子行医名声不佳。”
  逸飞更觉奇怪,道:“可是,若是女医生,勘验男子病处,不也是涉及大妨的么?为何只管男子?”
  赵媤道:“因圣人云‘女子不涉淫邪’,所以女子做得,男子做不得。”
  逸飞想起雪瑶曾经也说过一次这句话,便向赵媤道:“先生,学生也曾听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却不明白。”
  赵媤见问的是书上所言,便娓娓道来:“这是百家之时,号称‘圣人’的姜婆桑所言,原句是‘男子生而百邪,皆大恶,其首曰淫,赋者其天。然女子之身不涉淫邪。’意思是男子因为受到上天诅咒,出生之时便有百种罪过,最大的就是淫邪之罪,女子却不涉及这项罪过。”逸飞听得糊涂,眼神迷茫。
  赵媤道:“是因为女子身负繁育责任,行天道之礼,是顺应天时的。男子因有淫邪之心,只要思想情爱,便渴求和女子有狎昵之举。”
  逸飞又好奇道:“什么是狎昵之举?”
  赵媤脸上一热,耳根微微发红,道:“不是妻夫,却做出妻夫之间才有的亲昵。狎就是过于亲近却不庄重的意思。”
  逸飞脸也红了起来,悄声道:“搂抱之类的?”赵媤点点头。
  逸飞震惊不小,呆呆地坐在赵媤身边,望着药罐冒出一阵一阵的热气,“男子生而赋百恶”这句话,就像一条甩不脱的蛇,一直往他的心坎深处钻。想起和雪瑶携手、拥抱、互相亲吻过脸颊,心中直跳,似乎全世界都知晓了他的淫邪之罪一般。
  二月初五,阳光和暖,微微有风,雪瑶去城郊纵马,待人尽兴,马尽欢,遂按辔缓归。走到皇城东面的安兴门,远远望去,冬季灰沉沉的天色已然不见,地上染了一片薄薄的绿,是潍河畔柳枝上的新叶,也是土中的野草,一派生机苏醒的景象。
  雪瑶心中欢乐,不由自主想起逸飞来,想要顺道去善王府看望于他,招身后护卫上前,问道:“城中哪家点心铺最好?”
  护卫道:“回王女,京城最佳的点心,应是千福园的招牌货色,王女若是需要时,属下这便去买些。”
  雪瑶抬手道:“你们带路,我亲自去挑选。”
  那护卫面现犹豫之色,红唇一抿,微微皱了眉道:“若以王女安全考虑,还是属下去为王女购买比较好。这千福园太过于喧闹,各色人等出入频繁,不适合王女这等身份亲自进店。”
  雪瑶低头看看身上骑装,道:“无妨,我这般装扮,显露不出身份,你们两个且贴身守护,咱们去了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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