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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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5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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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茂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沉声说道:“既然我回来了,那就一道走。有我在,若对方真的包藏祸心,至少比只有你母子两人强!”

说完这话,杜茂德便进了里屋去。这里已经只剩下了粗笨家具,所有摆设都已经不见了。此刻,他挪开床板下方的暗格,取了一把铁尺出来。相比常见的双旁枝铁尺,这把铁尺却是只有一边旁枝,形同护手,中柄乃是锋锐的尖头,却是日本流行的十手设计,乃是当年教授他武艺的师傅声称是杀了一个倭寇后缴获来的,非常适合锁住刀剑之类的利器。想当初在好男风的海盗之中,他也是凭着这把铁尺以及谋勇,这才总算保住了性命和清白。

“没想到又要靠这老家伙了!”

见杜茂德手持铁尺出来,洪氏一下子认出了丈夫这把当年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武器。虽说儒生可以佩剑,但杜茂德常说,佩剑太过于招摇,而且他用剑远远不如这铁尺来得得心应手。而一直眼热父亲这把铁尺的杜铭则目不转睛,直到父亲招手把他叫上前去,笑说日后亲自教授他用法,他才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欢喜叫嚷。此情此景,洪氏险些掉下泪来。她只求一家三口能够团团圆圆,不求大富大贵,可老天爷偏偏就如此捉弄人!

早已收拾好细软的她勉强定了定神,见杜茂德正在嘱咐杜铭,她就强笑道:“你应该是散场后一路急赶回来的,肯定饿了,厨房里还有些现成的米粉,我这就去做,大家都吃一点,养精蓄锐也好有力气。”

她说着也不顾父子俩是否反对,立刻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便用木盘端出了三碗热气腾腾的米粉来。对于妻子这番心意,杜茂德又怎会不知道?再加上在狭窄的号舍中吃不好睡不好,此刻三两口把一碗米粉吃了下去填肚子,精神不知不觉就亢奋了起来。等到洪氏又收拾了碗筷下去,一家三口坐在堂屋中也不知道枯等了多久,杜茂德突然听到了仿佛有石子滚落在地的声音,登时毫不犹豫立刻大步来到了房门口。

等到拉开大门时,看到原本该空空荡荡的院子里赫然有一个人,他瞳孔猛地一收缩,干脆直接跨过门槛出去。

靠着天上月光,跟在后头的洪氏勉强认出,对方就是之前来过之人,连忙小声对丈夫解说了一句。而来人发现这杜家多了一个人,耳朵又很好,捕捉到了洪氏的解释,他就上前拱了拱手,声音却压得很轻:“杜相公既然在,那就再好不过了。骡车已经停在你家后墙,若是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

“好,那就现在走。”杜茂德知道自家没有后门,要走后墙就必得翻墙,当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等到那人先翻墙出去,他眼看杜铭搬了梯子架到后墙,便将衣袍前摆扎在腰间,嘱咐杜铭扶着母亲跟在自己后头,便三两步敏捷地登上了墙头。确定那儿果然只有一辆骡车,而车前坐着的车夫赫然就是刚刚那人,除此之外再不见旁人,他心下对这所谓的接应不禁更加疑惑重重。然而,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那许多,纵身一跃稳稳落地之后,他见妻子已经扒在了墙头,就低声说道:“娘子,放心跳,自有我接着你。”

虽说是多年老夫老妻,可在此情此景下听到这样的话,洪氏却只觉得心头一阵翻腾,等完全翻上墙头后,她就再不犹豫,一推墙头便闭眼跳了下去。等到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却只听一声轻响,原来是杜铭已经跟着下了地。

“上车,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感觉到手上被丈夫重重捏了一下,洪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上车之后,她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小腿胫骨。

在那儿,正绑着一把小巧的裙刀!

第七一五章虚张声势,见微知著

漆黑的夜里,车头吊着一盏小马灯的骡车正缓慢地行驶着,车夫一句话都没有,车内的一家三人也全都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致,气氛凝重得几近窒息。

杜茂德早已经将腰间的铁尺给取了下来,握在右手,表情赫然是少有的严肃。而杜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瞥见母亲一直摩挲着小腿,聪敏的他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少不了也轻轻按了按怀中。那儿有当初舅舅送给他的一把牛角匕,虽说很短,据舅舅说是用来裁纸的,可在眼下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能一味靠父母保护。回忆着自己听过的那些传奇,那些有名的侠客故事,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不停地给自己鼓劲。

哪家少年没有一个英雄梦?

就在这不辨方向,更不知道时辰的黑夜中,车厢中的三个人突然听到几声刺耳的呼哨。几乎是一瞬间,杜茂德只觉得整个人都骤然绷紧,而就在这时候,他却只听外头的车夫开口说道:“杜相公,你只管保护好你家娘子和公子,我家主人早料到有人拦截,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车厢乃是特制,刀剑弓矢不入,你们三个且坐好,我要加速了!”

杜茂德来不及回答,更没时间追问,就一下子觉得之前慢吞吞的车一下子速度快了起来。一手紧握铁尺的他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扶住了妻子,同时又用铁尺轻轻敲了敲车厢板壁,这才发现那木材确实极其坚实厚重,等闲弓矢刀剑难伤。然而,即便外间马鞭声清脆,车速也相当快,可只靠这特制的骡车以及那车夫,他却绝不相信就能拦住后头那些非同小可的追兵。

他是在海盗之中厮混了三年多的人,当然知道这些家伙并不止水战了得,如邱四海这样的人亦是马术精熟,武艺更是百里挑一。果然,他很快就听到了后头追来的急促马蹄声,以及那一阵高似一阵的吆喝。其中,有人更是用破锣似的嗓门叫道:“杜秀才,你别忘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凭咱们知道你这名字,回头散布出去,你一样别想在广东立足。还不如乖乖跟着咱们回去吃香的喝辣的,大家可不会亏待嫂子和侄儿!”

杜茂德只觉一颗心猛地一紧,可那声音却还有恃无恐地叫道:“再说了,你别忘了当初打官军的时候,你也有份!”

“杜相公,别分心,只要把那伙人全都拿下,那就了结了!这种穷凶极恶之辈说的话,谁会信?”

听到车夫的提醒,又发现妻子死死拽住了自己的手,杜茂德轻轻舒了一口气,把那些患得患失都丢在了脑后。然而,骡车毕竟不比快马,不过顷刻之间,他就只觉得身后那些人已经追得很近了,顶多不过十余步远,一时间,那种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顿时逼出了他一身汗来。

而后头的追兵眼看骡车近在眼前,虽说车中人全无答话,却都觉得手到擒来,一时大呼小叫,好不嚣张。就在有人堪堪追到和车厢平齐,正探出手去想要敲板壁,半是警告半是震慑杜茂德的时候,这人陡然之间只听一声大喝,紧跟着,他只听一声破空厉响,身下坐骑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意识到坐骑恐怕遭人偷袭,吓了一跳的他正待跳马,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匹高速行进的马朝着右侧颓然倒下,一时反应不及的马上骑手随着坐骑一同重重摔了下去,又哪里能看到马脖子上扎着一把甩手箭,深深的伤口此时此刻正汩汩流血?

百忙之中回头射出一枚暗器的车夫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自顾自地嘀咕道:“幸亏我跟碧竹那丫头练过两手……不过,总算是到这了!”

他用力挥了一记鞭子,耳听得素来温顺的骡子也发出了一声痛呼,硬生生将本就已经很快的速度又提高了三分,而车后那些追兵则因为那连人带马倒伏一旁的家伙,仿佛稍稍放慢了几分速度,他就再次头也不回地说道;“杜相公,一会儿你记住就呆在车里!”

果然,海盗们虽说因为同伴受伤而暂时受阻,须臾却激发出了凶性,一时拍马追得更急。就在骡车拐过一个弯时,追兵竟是又已经追到了十几步远处。就在这倏忽之间,车中神经绷紧的杜茂德只听到后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动静,仿佛是人仰马翻的声音,脑海中登时生出了一个念头。

陷阱?又或者是绊马索?无论是哪种可能,怪不得之前车夫一再只是狂奔,除却一次暗箭之外,再未有多余的举动,却原来正是为了引人不顾一切疯狂追来!大概,也有让这些人远离村子的缘故,是怕村子里还有同伙吗?可是,这仿佛是看准追兵和骡车的距离这才拉起绊马索的,莫非还有埋伏?

在漆黑的夜里连续设下两道绊马索,一时间后头追兵一下子少了一半,然而仍有几骑人侥幸没有中招,而是连声大骂疯狂追了上来。而骡车在先后两次加速之后,此刻却仿佛是骡子力竭,速度竟是越来越慢。车中的洪氏便只听得车后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人用刀剑泄愤似的砍向了车厢,登时心里猛地一颤,偏偏这时候,骡车完全停了下来。

“锁好里头的门!”

随着这一声喝,那车夫一把抽出身旁的长刀,立时跳下车来,却不是攻敌,而是先割断了骡子的缰绳。虽说还有车套架在它脖子上,但却至少可以保证别人无法在他下车后把车驶离。果然,他一下车便陷入了两边夹攻的境地,而另外两个侥幸躲过绊马索的人,则是在马上乒乒乓乓对着车厢好一番劈刺砍击,奈何这车厢没有窗户,仅有的一扇门被杜茂德依言锁死,他们竟是无从下手,一番泄愤后便干脆转向了那车夫狂攻。

然而,海盗们精通的到底并非马战,居高临下的攻击非但奈何不了身材矮小的车夫,反而使得坐骑几番遭袭,到最后四人不得不跳下马背合围对方。一个身材最最魁梧的大汉更是狞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耍花招?呵呵,你们弄错了,那只是因为我不想放走一个!”

此时此刻,已经有敏锐的人听出这车夫说的并不是广府话,可就在有人醒悟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只见漆黑的夜里倏忽间传来了鼓声锣声,紧跟着,他们便仿佛看到路旁黑影憧憧,旋即便有七八条大汉从漆黑的夜色冲了出来。如果说之前是他们以众凌寡,此时此刻情形却是完全倒转了过来。曾经遭到过官军一次次围剿,又一次次最终逃脱直至如今的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全都有一种大势不妙的感觉。

偏偏就在这时候,他们只听得背后的骡车中传来了杜茂德的声音:“就像你们说的,既然我曾经在你们当中呆了好几年,又怎会不准备万全?这里可是埋伏着南海卫和广海卫精兵五百,劲弩一百张,你们尽可试试那番威力!”

那魁梧大汉终于遽然色变:“杜秀才,老大和大伙都待你不薄,你就这么绝情绝义?”

“谁让你们逼我的?我本来已经过得好好的,是你们非要让我出山,既如此,我当然只能拼一拼,通告官府拿你们这些贼寇!”

“呸!”那大汉气急败坏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待见来敌井然有序,竟然结阵上前,只一个照面就把两个同伴打翻在地,他终于再无犹豫,立刻丢下兵器举起双手道,“我投降!各位别听杜秀才胡言乱语,我家头目林阿凤本就是派我等来求官府招抚的,绝无半点歹意!”

有他这么带头,原本还想赌一赌试试看能否冲出重围的另外一人登时有些迟疑,可就是这么一迟疑,车夫模样的矮汉骤然暴起,直接把人扑翻在地。眼见身边已经是围上三人,那人只得松开手去,可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颈后却挨了一下重击,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不止是他,之前被打翻的两人,那弃械投降的魁梧大汉,全都被人直接打昏了过去,随即就有人将这些人的衣衫剥光,通身都搜索过之后,只留下一条短裤,这才用麻绳捆缚了起来。

不多时,马车后头颇远处传来了一长二短的三声呼哨,正忙活的众人顿时舒了一口气,知道是那批落马的人也都收拾了。直到这时候,之前那车夫方才来到了车前,用手指敲了敲车门,笑着说道:“杜相公,追兵已经一网打尽,您要是愿意,就可以出来了。说起来还多亏了相公急智,要不是您说早就通告了官府,还说什么广海卫南海卫精兵数百在此,这些家伙负隅顽抗,就算我们做出了伏兵众多的样子,恐怕还得打上一阵子,说不定我们这些人还得死伤几个。”

车厢中的洪氏和杜铭母子原本听杜茂德开口说已经报了官,全都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惊喜的是不怕这些人继续威胁自家三口,可担忧的是官府倘若听说丈夫有从贼的经历,万一追究起来,杜茂德恰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可听到外间人这么说时,他们却不由得惊讶了起来。面对妻儿那狐疑的目光,杜茂德苦笑一声,上前去开了车门之后,这才撩起身上那儒衫的前摆,径直跳下了车,随即拱了拱手。

“虽说刚刚我是虚张声势,然则既然是各位在此,我也不算狐假虎威。早已听闻新任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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