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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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4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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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简直觉得这三位三十出头的名士实在是小孩子脾气,当下只以为是说笑话,可等到散去之后沈懋学送他回房,他方才骇然得知,汤显祖那三个竟然是当真的!无奈之下,他唯有苦笑道:“这三位还真是比拼上瘾,就我这点事有什么好写的?还不如好好改一改辽东英雄传才是正经。”

“你以为他们没改?早就开始了,士弘被他们缠得叫苦不迭,恨不得见人就躲。汤海若是应宣城姜县尊之邀,刚到宣城不久,我只见了没几次便意气相投交了朋友,至于其他人,大抵也都是一回生两回熟。你不妨多和大家相处相处,他们虽说不少都有怪脾气,但交朋友却都是真心的。”

沈懋学说到这里,不禁莞尔,随即见左右无人,他就轻声补充道:“除去梅禹金,其他人都是要去参加万历五年会试的。”

汪孚林知道沈懋学是想代朋友问一问,万历五年会试能不能搭一班顺风车,可这事情他又不是张居正,怎么好打包票?他只能努力思量了一下张居正的某种倾向,这才谨慎地说道:“虽说首辅大人禁讲学,也不大喜欢名士习气太重的人,但明年十有八九他会亲自主考,总会力求名至实归,多取一些才名远扬的士人。如果是那样,大家希望都很大。说到这个,梅兄今年不准备下场大比?”

说到梅鼎祚,沈懋学就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十六岁就是道试第二,直接进了廪生,接下来却两次秋闱不第,干脆就不再去参加乡试了,成日里读书藏书写戏,逍遥度日。他对我说,别说下场科举,就算是真有内阁那位阁老愿意举荐他为官,他也绝对不去。我们这些人当中,就属他真正看得开。”

文人大抵好名,别说嘴里对科举不屑一顾,但真正能在壮年就懒得去科举的,却是极少数,因此汪孚林不由得对梅鼎祚心生敬意。接下来的数日,他带着家人游遍了宣城,从敬亭山到谢朓楼,名胜古迹都去了一个遍。因为有小北和汪二娘跟着,沈懋学也没有呼朋唤友,而是亲自带了妻子从旁作陪,直到婚事在即,这才在汪孚林再三要求下去忙活去了。

至于沈有容,作为新郎官的他根本脱不开身,总共也就只在任人摆布的空闲中,抽出时间来见了汪孚林一次。而他的未婚妻,汪孚林当然就无缘得见了,反而是小北和汪小妹由沈懋学妻子带着,去见了一面。姑嫂俩回来之后,用她们的话来说,沈有容那未婚妻就是和她们完全性格相反的人,真正的温柔娴雅,从女红到厨艺无所不能,更难得的是虽说自小便处在逆境,待人接物却落落大方,还教了两人几道拿手的汤水和点心。

而小北投桃报李,将沈有容当初在蓟辽那些趣事都讲了给对方听,不外乎是让未婚小夫妻俩在婚前能够增进了解。

到了婚礼这一天,宣城各家名门望族全都派了代表,再加上沈懋学那些朋友,最远的甚至有从福建赶过来特意喝这杯喜酒的,端的是热闹非凡。而汪孚林在喜宴上还不期而遇了一位熟人,那就是和自己同年的宁国府推官史元熙。一问之下他方才得知,就沈家叔侄回来之后的这短短两三个月,酷爱交游的沈懋学就在宣城县令姜奇方的牵线搭桥下,和史元熙成了朋友。这下子,汪孚林算是真正领会到沈懋学这交游圈子为什么这么大。

这位还真是意气相投就立刻纳为知己!

“对了,老姜之前听说你来了就一直想见一面,可他身为宣城县令忙得很,你又住在沈家,所以就一直拖到了今天。幸好沈兄很会排位子,把你放在我和老姜那一桌,正好一块说话。”

汪孚林对宣城县令姜奇方原本并没有多少了解,但此次到了宣城,他总得打听一下地头蛇,结果这才发现,姜奇方除了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之外,还有另外一重特殊的身份——这位宣城县令竟然曾经是张居正家中那些儿子的塾师,也就是所谓的门馆先生!然而,也许是这一重关系实在太过亲密,张居正当年又只是受制于高拱的次辅,故而没能把姜奇方留在京师,而是将其外放到了南直隶宁国府的首县宣城当县令。

尽管之前沈懋学已经为汪孚林引见了汤显祖等人,但真正安排座位的时候,他却另有一番考量,把非常擅长人际交往,自己又身为进士的汪孚林以及宁国府推官史元熙、宣城县令姜奇方以及汤显祖等人一块分在了一桌。汪、史、姜是进士,汤显祖却是姜奇方特意请来游历宣城的,其余也都是一时名士,故而哪怕不是谈笑有鸿儒,却也是谈笑有名士。其他至于府衙中官居五品的同知,六品的通判,抑或是县衙中县丞主簿典史等等,却都另外安排了开来。

正如史元熙说的那样,汪孚林和姜奇方见过之后,就发现人家对自己确实特别热情,也不知道是否张居正的关系。而不止是对他,姜奇方对汤显祖冯梦祯等人也一样礼敬非常,一点都没有一县父母官的架子,反而谈吐风雅,彬彬有礼,汪孚林一眼就瞧出,座上大多数人都对这位宣城县令颇有好感。可说着说着,他就郁闷地发现,话题不知不觉拐到了及第快两年,如今却在家里“养病”的他自己身上。

当然,即便每个人都知道他所谓养病完全是借口,可也都没有揭穿,只不过对于他接下来要派授何官,众人却都饶有兴致地猜猜猜。尤其是酒酣之际,几个好事的甚至打起了赌。可就在这时候,多喝了两杯的汤显祖却是嘿然笑道:“反不管当什么官都少不了要攀附权贵,否则就看看海刚峰是什么下场!汪贤弟,你之前在京师舌战群雄好不威风,奈何也不过是被人当刀子而已!”

“汤海若,醉了就少喝点!”冯梦祯见姜奇方面色一变,立刻就夺了他的酒杯,随即又连声呼唤侍者去送茶来。等到他拉上屠隆,硬是把人给架了下去醒酒,汪孚林这才没事人似的笑道,“幸好我自知酒量浅,不敢灌黄汤。至于派官这种事,说实在的我真没什么所谓,只要不去都察院就行,省得回头再当一次众矢之的。”

见汪孚林巧妙地挽救了刚刚已经很僵硬的气氛,史元熙立刻打哈哈附和,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就把汤显祖刚刚直言快语破坏的氛围给弥补了回来。只不过有了这么一遭,接下来众人自是只谈文林,不论国事,哪怕等到冯梦祯和屠隆回席,说是汤显祖已经先安顿睡下了也是如此。总算是捱到沈有容这个新郎官过来敬酒时,汪孚林借口一定要大灌沈有容三杯,一手拿壶和空酒杯,一手把人拖到了一边。

“汪兄,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笨蛋,做个样子懂不懂?不这样我怎么单独和你说话,谁让你之前忙成那样子?”汪孚林瞪了沈有容一眼,见其满脸迷惑,他浅浅倒了点酒递了过去,见沈有容接了在手,他方才低声说道,“武举的事情,我在南京打听过,只要弓马过得去,文试文理粗通,基本上就能行,更不要说兵部那两位本来就说过明话。所以我这边也会派懂点文墨的赵三麻子去试试。另外,张学颜只怕明年就会离任,你自己思忖思忖,李家父子到时候会不会压着你……”

他将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对沈有容说了,也让其浅浅喝了三小杯,正打算打趣一下这位脸色酡红的新郎官,突然他眼角余光发现沈懋学直接往他这边走了过来。他原本以为是找沈有容的,却没想到沈懋学却径直对他说了话。

“世卿,正好送旨意的信使过宣城,据说是徽州府夏税丝绢纷争的旨意下来了,具体为何就不知道了。”

第六五六章联姻那点事

宣城沈氏的影响力早就渗透到了整个宣城的方方面面,因此,沈懋学能够在圣旨过境的时候就这么快得到消息,尽管具体内情如何还没打听出来,但这就已经很难得了。面对这样的消息,汪孚林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立刻赶回去。毕竟,关于徽州府夏税丝绢纷争,他该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就算这次朝廷下的旨意不乐观,他回去也是白搭。因此,他还是选择继续按照既定行程走,没有在沈有容的婚礼次日立刻启程,而是又逗留了几天。

在这前前后后小半个月时间里,小北和汪小妹没闲着,充分贯彻了汪孚林额外吩咐的一个任务,那就是替金宝相亲。本来这只是小北一个人的事,但不知怎的被汪小妹给听了去,这下子对哥哥嫂嫂软磨硬泡,死活一定要尽身为小姑的责任,汪孚林虽说训了她一顿,可禁不住妹妹硬是要一块把关,他索性听之任之。于是,姑嫂俩连日来厮混在宣城各大名门望族那些太太奶奶小姐们当中,最终摆在汪孚林面前的名单,赫然一长溜有十几个。

能让古灵精怪的小北和汪小妹认为是性情好又能干,而且又云英未嫁,最终放在名单里的,汪孚林自然知道全都是非常不错的闺秀。因此,这一日,汪孚林就单独把金宝给叫了过来,如同上次对秋枫一样,直截了当把当初汪道昆提醒自己的话给说了,随即又把自己当时因为秋枫的婚事对竦口程氏老族长程世洪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才把婚事之议给抛了出来。

“我和你娘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当初没成婚之前,那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就算你不能和我当初那样,但少说总得和秋枫一样,至少见一面再说。总而言之,你过了年已经十四了,自己拿个主意。”

上次还是秋枫,这次却轮到了自己,尽管金宝确实早熟,此时此刻却着实有一种瞠目结舌的感觉。哪家做父亲的会这么让儿子自己给婚事拿主意?他一贯很好使的脑子破天荒完全停摆了好一会儿,随即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爹……是不是……是不是太早了?”

“很早吗?”汪孚林挑了挑眉,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知道,这年头的姑娘大多都是早早定下婚事,要是再拖,等你十六七的时候,和你适龄的早就都定出去了。”

就像想当初他那个不靠谱的老爹和胡宗宪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把婚事定下了一个样!

金宝很想说功名未立,何以家为,可想想汪孚林其实从骨子里对功名两个字就没那么看重,说不定还会招来劈头盖脸一阵训斥,他只能使劲开动脑子思量。一来他这年纪完全就没想过什么终身大事,不像秋枫已经确实到成婚的年龄了,二来是他早已习惯什么事都是汪孚林又或者别的长辈拿主意。可是,当无意间接触到汪孚林那带着笑意和期许的目光时,他不由得想起小北常常用来打趣自己的话。

照母亲说起来,父亲一直都指望他赶紧成家立业,把家中遮风挡雨顶梁柱的职责接过去——哪怕他觉得那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父亲真就那么爱偷懒,可想想汪孚林考中进士都这么乐于四处晃悠,而不是去出仕为官,他隐隐又觉得这说不定才是父亲催促自己定下婚事的真相。

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开口问道:“爹,您打算和宣城沈氏又或者是梅氏,抑或是其他名门望族联姻的事情,对他们提过吗?”

汪孚林顿时为之一愣。秋枫的婚事是竦口程氏老族长亲口提的,可金宝这档子事却是汪道昆的吩咐,他派了小北和汪小妹去相看执行,可确实没有去试探过人家的意思。要知道,真正比起底蕴来,松明山汪氏拍马都及不上沈氏和梅氏。不说别的,新安名族志中,汪道昆之前,松明山村中那些父祖辈的人没提到过一个,只说起最初从松明山迁到各地的支族。原因很简单,汪道昆再往上是两代商贾,商贾再往前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连个秀才都没有!

而宣城沈氏和梅氏,却都是很多代的书香门第了。

听懂了金宝的意思,汪孚林忍不住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总不能是一厢情愿。也罢,我先去和沈君典露个口风,要是不行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金宝如释重负,见汪孚林再无二话,他赶紧告退,可拉开门后,发现叶小胖正拉着秋枫一溜烟回房,看到这一幕,他顿时想起当初叶小胖拖着自己偷听汪孚林对秋枫谈婚事的那一幕,和眼前这情形何其相似?饶是三人从小一块读书,算得上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可这时候他仍是忍不住捋起了小袄的袖子,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是不是拉上秋枫一起,好好给叶小胖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一点厉害看看!

因为沈有容的新婚妻子父母双亡,因此这三日回门时,夫妻俩去的不是别处,而是新娘子的舅舅家中。而汪孚林便趁着沈家总算空闲下来的这当口去见沈懋学。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谈婚论嫁,而是先告知了近日准备回徽州,沈懋学自然少不得挽留,两边兜来转去,话题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汪孚林才笑着提到了已经过继给程大姑,而后又和竦口程氏老族长程世洪定下婚事的秋枫。

沈懋学早就听汪孚林说起过秋枫的身世,此时不禁笑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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