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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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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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当然,得过两天,最初风声紧。如果没有,就设法看看那重枷是否好打开,脚上手上的锁链是否好解,尤其是老五腿脚上受的伤是否便于走路。”

廖峰也知道这时候猜测是否有人设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下就打起精神商量如何救聂五:“到时候趁机把其他人也一块放了,如此方可制造混乱!”

阴暗潮湿,甚至还弥漫着一股霉臭味的牢房里,枷号了整整一天的聂五正趴在稻草堆上,整个人都快僵硬了。他高来高去的本事是所有弟兄们中间最强大的,所以艺高人胆大,这才大白天来探县衙官廨,可谁曾想竟然会阴沟里翻船——不,不是阴沟里翻船,而是夜路走多了就会撞到鬼!好端端走在屋顶上偷听会被人喝破,一个看似寻寻常常的仆妇竟然能够翻墙上房追他,最可怕的是……一个貌似千金大小姐的少女竟然会用飞刀!

因此,哪怕这一天枷号站得腰酸背痛,这会儿都觉得脖子发僵,手脚发软,可聂五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那个同伴看懂自己的暗示,千万别冒冒失失来救人。今天他是背靠墙站在那儿,站姿和笔直挺拔谈不上任何关系,因为昨天晚堂的讯问中,他因为坚持一口咬定只有自己一个人潜入县衙,他就是个想捞点好处的小偷,结果挨了二十小板,下手的皂隶非常狠,不过是笞责的细荆条,可他的屁股和大腿全都遭了大罪!

“兄弟,你真是独行的?”

聂五今天一天实在是累得狠了,一想到还要这样被折腾一个月,他就恨不得该打打,该坐牢坐牢,该苦役就服苦役,不要让他再这么枷号下去了。所以,听到同一个牢房里传来这么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他便无精打采地说道:“没错,老子要不是独行会随随便便往县衙里头摸?这次真是瞎了眼冲撞了厉害角色,认栽就是了。”

“你认栽那是活该,可我当初都已经想出城了,却硬生生被截了下来。这狗官柿子拣软的捏,你要不是独行,他也不会抓你!”

“说对了,咱们这一间牢房里全都是他娘的独行盗,平时倒是得手多少都可以自己花销享乐,可现在遭难,却也别想有人来救!”

牢房里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子话,便有人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不过,咱们虽说被认了出来,可那都是从前的案底,在这歙县那可是比天上的云都还白净些。这里倒有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大白天溜到人家县衙里头去偷东西,你戴的那面枷似乎不止咱们那三十斤吧?别说捱一个月,就凭你屁股上腿上挨的那一顿,能挺上三天就不错了。而且据说那位县尊气得都快疯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叫人来给你一顿私刑!这牢房里头可比班房还要没规矩,任凭你在江湖上多大的名声,到这里也就是一个野牢子就能取性命!”

聂五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今早那面重枷一上头,他就知道确实绝不止三十斤,少说也有五十斤重,光是如此兴许能捱,可要是真和这些人说的……

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钥匙声响,聂五勉强抬起头一看,却见外头站着五六个牢子,其中一人打开门之后,身后两人便弯腰进了牢房,径直到了他面前,提溜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出去。无力反抗的他只能咬紧牙关,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有同情的惋惜,有幸灾乐祸的哄笑,也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提醒……当在漆黑的牢房中七拐八绕好一阵子,最终被扔到了一处冰凉的地上,他不得不竭力提起精神。

“县尊着我问你,真是独行盗?如若供出同伙,你的罪行可以减一等,明日便换三十斤轻枷,否则便给你上八十斤重枷!”

聂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须臾便咬牙切齿地说:“我素来就是一人,哪有旁人可供?总不能让我胡乱冤屈好人吧?”

站在吴司吏身后的汪孚林摸了摸下巴,想到今天赵五爷混在围观人群中,亲自时时刻刻盯着聂五的反应,果然发现了很可能是其同伙的可疑人,但赵五爷让壮班的人去盯梢时,最终却跟丢了,他不禁觉得有些棘手。果然,哪怕吴司吏沉下脸百般恐吓,甚至让人拿出了夹棍,眼看那聂五受刑片刻便痛得脸色发青惨呼连连,却始终没松口,汪孚林便在吴司吏肩膀上按了按。下一刻,吴司吏便沉声说道:“冥顽不灵,把他押回去!”

等人一走,吴司吏立刻没了刚刚在人前的威风,而是满脸堆笑地问道:“小官人,明天真给他换八十斤重枷?”

“不用,照旧就行了。他今天脚上又受了点伤,明天同样的分量他就会觉得更重。不论是死硬不开口,还是不喜欢攀咬别人,这人倒是条汉子。就照之前我们商量的继续,如果没人来救,真是独行大盗,等过几日就给他宽一宽。如果有人来救,那就顺便一锅端了,省的还有人猫在县城等机会。”

第三八零章钓鱼(下)

又是新的一天。

围观的人也好,身边一块枷号示众的人也好,聂五全都早已没了感觉。他只知道,脚底下就如同灌了铅一样沉,而脚脖子处受过夹棍之刑的地方,已经不止是痛了,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痒,而脖子上那面木枷似乎越来越重。他已经无法确定是否换成了七八十斤的重枷,只知道每天晚上那面重枷从脖子上拿下来的时候,他都想感谢上天让自己又撑过了一天。

只可惜每天晚上也没法好好休息,别说那摘下重枷之后,连晚饭都不能好好吃就要面对的讯问,只说满满一牢房全都各怀心思的犯人,就已经够让他心烦了。对于他连续三天都被单独带出去,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人不少,可还有人认为他是官府的眼线,被带出去不是为了问口供,而是让他汇报狱中见闻。倘若不是他无奈之下,把夹棍的刑伤,以及大腿上后来两次又挨了板子的痕迹给露出来,只怕就能被牢里那群人给活生生弄死!

他现在已经看穿了,什么劫富济贫的侠盗,什么同病相怜的沦落人,全都是些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混蛋而已!

往日县衙门前若是有人枷号示众,总会有亲戚朋友张罗饮食,可眼下这些大盗当然没这么幸运,中午能够给你一个冷馒头就不错了,喝水那是想都不要想。此时此刻,聂五只觉得喉咙如同火烧一般,却只能竭力用舌头去舔干裂的嘴唇,哪怕知道这只会越来越渴,他却也只能如此。就在这时候,眼前已经有些恍惚的他突然发觉有人站在面前,竭力凝神一看,他就发现那是天天晚上审问自己的那个刑房吴司吏。

“县尊有命,你要是还不供出同党来,明日便不止是枷号示众,而是断趾枷号,你自己想清楚!”

闻听此言,聂五脸上虽仍是一脸的桀骜之色,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一身本事全都在脚上,所幸之前挨的那几次都是笞责,臀腿破皮伤肉,却没有动骨,脚踝因为受夹棍之刑的时间不长,也伤得不算重,养一养的话日后还能行走如常,可如果一旦断了脚趾,他基本上就相当于废了!就他这样一个从前靠着高来高去的本事挣扎生存的人,今后一旦成了废人,同伴们是否还愿意养着他,就算愿意,他自己又怎么有脸继续呆下去?

怎么办?这个刑房司吏本事很大,竟然断定他就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是没想过胡乱供述一番同伴相貌,免得平白吃苦,结果昨天晚上随口一招,却被人识破供词有假,伤痕累累的臀腿上又挨了十小板。说不定那些同伴已经懂了他之前的暗示,离开这座歙县城了,他干脆把他们供出来……不,不行,兄弟几个都是境遇相似方才结识的,这几年没少相互拉扯渡过难关,他怎么能出卖兄弟!

“我一直都是单身一人,没别的同伙!”聂五下定决心,竭力用沙哑的嗓子用力说道,“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混在路人当中假装路过的一人听到吴司吏和聂五之间这对答,先是被断趾枷号的威胁给吓了一跳,随即又被聂五的义气给感动。等他悄悄回到了最新的下处,就把聂五的惨状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哥,不能再等下去了,老五就算之前一直能勉强捱,这断趾枷号却是伤残肢体,老五那一身本事岂不是完全废了!而且我看他衣衫一天比一天破,人一天比一天萎靡,就这样还不供出咱们,这是多大的义气?”

首领廖峰见其他兄弟不是点头附和,就是咬牙切齿,沉吟良久,他便点了点头:“之前我让你们去做的准备,都做好了没有?”

这下子,众人你眼看我眼,一个个确认自己的任务。有人嚷嚷已经联络好了车马行,租借了马匹,有人说已经在歙县小北门买通了几个人,届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人说已经联络好了小铺子定了一箱陶碗……在闹哄哄地商议停当之后,首领方才下了最后决心。

“那好,就照之前做好的最坏打算,我们动手劫人!”

既然下定决心,众人立刻分散行事。谁都知道,倘若明天聂五就要断趾枷号,那么今天就是救人的最后机会。而最佳时间便是傍晚城门关闭前那一个时辰,因为一旦掐准时间出城,他们就可以趁着入夜逃得无影无踪,根本不用担心接下来的追捕。

黄昏时分,县前街的县衙大门口,枷号示众的八个人正东倒西歪地站在那儿,看得出来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头一天还有精神叫嚣大骂的人,现在却早已没了那样的精神,甚至有人把木枷的后半截靠在墙壁上,以此借力。而最边上的聂五却实在站不住了,整个人渐渐滑落,最后竟是坐在地上。眼看有差役朝自己这边走来,他挣扎了片刻却仍然没能起身,心想哪怕就这么再坐片刻也好,就算挨上一顿拳打脚踢也认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自己的臂膀,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随即那人竟开口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看你瘦成这样子也怪可怜的,喝口水吧?下半辈子可得好好改邪归正,别再做这种作奸犯科的勾当!”

聂五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下一刻,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液体灌进了嘴里,他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贪婪地大口大口喝着,紧跟着就只听到了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和那差役帮他求情,还有人在和其他枷号示众的犯人搭话。他如何还不明白,哪怕先头自己设法提醒了,可这些兄弟们还是想要劫了自己逃脱苦海,可感动之余,他仍是借着喝水的动作低声提醒道:“大哥,别冲动!你们不用管我,赶紧走!”

听到聂五在这种关头还如此说,首领廖峰不由得心生暖意,当即轻叱道:“咱们五峰盗就从来没有放下兄弟不管的!少罗嗦,这面木枷很快就卸下来了!”

趁着其他人缠住差役的功夫,廖峰见其他几个混到犯人面前的同伴亦是齐齐动手,迅速撕开了那些木枷上写着犯由的字条,将那木枷陡然朝差役丢去。趁着差役躲闪来不及叫人的功夫,擅长开锁的两人更是窜上前来,一个开手铐,一个开脚镣,最终把聂五的桎梏全都给打开了,却又忙着去给旁边的人解封。面对这样从天而降的救兵,枷号几天都快憋疯了的群盗登时喜出望外,甚至有人急不可耐地叫道:“不用开锁,砍断了我就能跑!”

在这一片乱糟糟中,衙门口那些本待跑出来的差役被三四个人劈手一个个陶碗砸得鸡飞狗跳,而那些碎片飞溅在地上,稍不留神就会让人绊倒受伤。而趁着这功夫,八个犯人之中,六个人都解开了刑具,其中好几个手铐脚镣不是砍断便是解下,剩下两个也奋起挣脱了木枷,甚至顾不上手上脚上还有镣铐,竟是拔腿就跑!一时间,就只见一群人分散四处如鸟兽散,县前街上乱成一团。

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扯开喉咙大声叫道:“有人来劫那些太湖大盗啦!有人到县衙劫狱啦!”

夜色之中,被廖峰背着跑出县前街的聂五根本来不及说话,就发现早有一辆马车停在那。他被推搡上车后,廖峰便跟着上了车来,在他面前一坐后就三两下脱了他那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却是拿出了一套女子衣裙!横竖作为五峰盗之一,聂五为了能得手财物,什么事都做过,当下也只能苦笑着任由老大给自己换上。

等到丢下破衣烂衫在路上,把一身衣裙穿好,湿巾擦脸,又是厚厚的脂粉直接敷了上来,就连头发也用了一块蓝巾裹上,从梳妆匣的镜子里一看,他就仿佛是个病恹恹的黄脸妇人。

在这样的乔装打扮之下,聂五只觉得马车东拐西绕,但勉强还能辨认出方向是一直向北,速度还相当快。

“记住,城门快到了,你是我媳妇,我们出城去探望岳父!”

廖峰没说话,聂五更没力气追问什么,眼下能够期望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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