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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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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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把锁砍断了几把刀都打不开,直到这会儿都还在用水磨工夫,咱们就应该齐心合力才是。所以,你去和凃府尊谈判,拖延时间,咱们不是也在这商量着怎么打开银库?若是能将银库打开,那里头的钱分下去,弟兄们都能分润几个。”

要是之前汪孚林没说过那样的话,拳头狠却不大喜欢勾心斗角的钟南风兴许因此洋洋得意,大而化之地放过了别人背着自己密谋的事,可汪孚林都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哪里还会任人忽悠。更何况,他过来这一路上,和自己的左右手杨文才紧急商量了一下,杨文才也觉得众人公推他出面和凃渊谈判,这绝对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更何况,那个银库谁也奈何不了,想打开是痴人说梦!于是,他当即冷笑了一声,炯炯目光往众人身上一扫,这才又开了口。

“记情不记情,我也不在乎。至于银库里头的钱,你们就别糊弄人了,我的人刚从那边回来,门前连个守卫都没有,倒是有好几把断刀断锯,想来你们也拿那几把锁和那道门没辙。既然如此,还不如听听凃府尊都说了些什么!凃府尊说了,只拿首恶,胁从不问。这会儿凃府尊吩咐,请所有打行的把头去说话。我把话带到了,你们明白给个回话,去还是不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那起头劝和的老者更是眉头紧皱。眼见钟南风抱手而立,竟是有人突然张口猛地嚷嚷了一句:“一个税关太监拿在咱们手里,官府来人谈条件,应该是给咱们好处,这只拿首恶胁从不问,倒变成他们拿大了!肯定是钟南风勾结官府的人,想卖了咱们!”

小北心中一动,往那大声嚷嚷的人看去,见此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而四周围竟是因此起了骚动,她顿时对这帮乌合之众更不屑了。就这么些心都不齐的家伙,竟然还敢冲击北新关扣下税关太监为人质,甚至还大喇喇地打算和官府谈条件,这简直是脑袋坏了吧?

果然,下一刻,钟南风怒吼一声,转过身后,整个人如同一阵风似的骤然狂突上前,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那尖嘴猴腮的家伙给揪了出来:“厉老大,你刚刚说是老子勾结官府?很好,再给老子说一遍?”

那尖嘴猴腮的家伙正是前天晚上刚刚和钟南风打了一场却大败亏输的把头厉老大,哪想到钟南风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暴起发难,而且自己根本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拿了。想到四周围还有众多其他打行的把头们,他打着输人不输阵的主意,便豁出去高声叫道:“各位把头,各位兄弟瞧见没有,钟南风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借着官府的势头来压咱们!”

他这么一嚷嚷,手底下不知道哪个人又陡然暴喝了一声:“兄弟们,打!”

这下子,四周的骚乱顿时也变成了一片混乱,有趁机开打的,有叫嚣的,也有努力想平息事态的,想浑水摸鱼报旧日仇怨的,总之,场面演变成一场混战,一锅粥似的乱七八糟。钟南风虽说平时威望不小,此前又是他挟持张宁,让一众把头有脱困的机会,可眼下人心一乱,打成一团,他哪里还有空说话,提着朴刀开打都还来不及。

小北敏捷地混在人群最当中,躲闪了大多数攻击的同时,却又抽冷子给人家一拳一脚。可发现四周围已经乱成一团,她就不由得打算抽身而退了。她躲过一个想要偷袭自己的家伙,在对方的小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趁着人陡然之间捂着肚子弯腰的刹那,在其膝头和肩膀上一借力,立刻高高跃了起来。这会儿偌大的院子里下饺子似的全都是人,她能够落脚的人多如牛毛,也不知道借了几个人的肩膀甚至头顶停留借力,她终于翻上了一堵墙。

“钟头你撑一下,我再去叫人来帮你!”

钟南风正提着朴刀揍人呢,听到这声音一回头,就看见起头跟在自己这帮人身后的小少年已经翻墙跑了。他根本来不及琢磨是怎么一回事,其他人就已经打到了面前,这下子,打出了真火的他顿时绝了去深究的念头,只想着把那个趁乱从自己手里溜走的尖嘴猴腮厉老大给揪出来。至于唯一还有点冷静的杨文才,也被四面八方的人给冲得东倒西歪,须臾就已经被人冲散了,举目四望都瞧不见钟南风。

溜出去的小北瞅准这个机会,心里打着造混乱的心思,一路跑一路叫道:“不好啦,不好啦,把头们都打起来啦!”

如果遇到就这么相信的,她自然是主动指明方向,把人骗到混战那地方去,而遇到不相信硬是要拦下她仔细问的,她自然添油加醋把那边的纷争说上一说,立刻请求对方过去拉架劝和。在她上蹿下跳这么一番折腾下,本来被打行中人占据,就谈不上多少纪律的北新关赫然一片鸡飞狗跳。于是,她顺顺当当回到了刚刚汪孚林等人和张宁说话的地方,悄悄一探头张望,却发现人竟然已经不在了。

虽说不知道是乱起来之后,汪孚林立刻浑水摸鱼带人跑了,又或者是钟南风一走就溜了,她愣了一下,考虑到外头那一番乱局,以及许进不许出的状况,她甚至忍不住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到外头散布说死太监跑了。可想想汪孚林一行人未必能够跑出北新关去,她还是决定先不要声张。否则万一那边混战正酣,却因为得知人质跑了而重新握手言和,那就得不偿失了。

“真是的,走了也不知道留个暗号,我又得费神找人!”

第二六七章死太监,臭穷酸!

此时此刻,汪孚林一行人依旧还在北新关中转悠。

按照他的心意,继续在这里等一等,看看钟南风那边和其他把头会谈出个什么结果,这才是以静制动,毕竟外间情势不明,安排好的诱饵现在还没到时辰,可在这帮打行中人手里吃够了苦头的张宁,却再也不想任人宰割了。奈何凃渊也同样是谨慎小心的性子,不愿意贸贸然出去却被人当成言而无信要逃跑。于是,张宁思前想后,最终竟是祭出了一招杀手锏!

“之前咱家被那帮天杀的家伙挟持,后来打行冲进了北新关,那时候朱主事应该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咱们总得先去确认确认,他的下落到底如何?”

因为张宁搬出了这么个理由,这会儿他们每个人头上都绑了一块白巾,这是来之前汪孚林就准备好的,如此一来,连打昏人再变装这一步都已经省去了。就连哪怕死活不愿意和乱民一般装束的凃渊,也在鼻青脸肿的张宁以事急从权为借口,好一番劝说下,勉强接受了这不伦不类的打扮。

当然,凃渊的官服暂且藏在了稳妥地方,只穿了本就在官服里头的那一身便装,再加上脸上和小北一样抹了两把浮灰,总算也能蒙混过关。张宁本打算包起半边脸,免得人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丑态,可汪孚林却竭力劝了他,因为打行中人都是把打架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所以与其包起脸让人怀疑,还不如大大方方露出真面目给人瞧——横竖那已经被揍得变形的脸,也不太可能被人轻易认出来!

当然,他也想到,一群人这么出去万一被人认出来是什么光景,但张宁都把凃渊说动了,他也没辙,只能安慰自己说,既然不是往大门那边跑,就算真的撞上钟南风等人,到时候一口咬定是在北新关中查找清点其他被扣押的官府中人,也许能够糊弄过去。

所以,此时此刻,在张宁这个地头蛇带路下,众人直奔的正是真正管辖此地的南京户部分司主事朱擢的办公地。既然张宁所说,那时候他被钟南风挟持之后,北新关中须臾就为这些暴乱的打行中人控制,朱擢应该也没能及时出去。而对这场暴乱心中有数的凃渊,也确实没有朱擢的下落,不得不跟着到这里来找一找。

总归没有只救太监,却不救文官同僚的道理。而且张宁在路上透露,说是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还抓了朱擢这个主事。

进了屋子,看到那仿佛被洗劫过一样的地方,别说凃渊面色铁青,就连汪孚林,也在苦笑此事在善后时需要花费的功夫,心底对某些人的鄙视更是到了顶点。那帮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激起了一场暴乱却没想到自己根本就不能控制这暴乱的程度,单单丢失散落的文书单据以及各种账册,需要多长时间来弥补?望着这犹如遭了蝗灾似的屋子,他忍不住对凃渊问道:“凃府尊,北新关乃是运河南段第一关,关城内应该有很多人,之前跑出去多少可统计过?”

“统计是统计过,但有很多人因为惊慌失措,并没有第一时间到官府报备,我这儿知道的,也就是三十多人。据我所知,北新关内从胥吏、兵卒到杂役,总共不下两三百。张公公可知道,那帮家伙把人扣留在了哪?”

张宁暗想自己除了挨揍就是挨揍,心里早就对那帮粗汉恨之入骨,哪有人会对自己提及这个?他提起朱擢,也不过一个暂时离开那地方的借口,其实只想赶紧离开这北新关,免得再过那种凄惨生活。可环视一眼这空荡荡满是乱七八糟纸片的屋子,他突然想起前任交割时告诉自己的话,当下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当初这钞关刚刚造好的时候,为了保存账册,以及以防万一,工部曾经在关城内部做了点文章,设了个密室,不过,咱家倒是没亲眼见过。”

汪孚林顿时吃了一惊,扭头去看凃渊,见其一脸茫然,显然也同样不知道这个传言,他想到外头有霍正负责望风,突然开玩笑似的提高了声音叫道:“朱主事在不在?在的话麻烦应个声。杭州知府凃府尊和张公公都在这里,现在外头那帮打行中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如果你在,而且愿意和我们一块走,那就出个声或者直接出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我数到十,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当你不在这里,又或者不愿离开,我们就先出北新关了!”

“一,二……”

说完这话,汪孚林就煞有介事地开始数数。凃渊和张宁面面相觑,全都觉得如此实在是儿戏,可让他们全都没想到的是,汪孚林才不过数到六,靠墙的一个柜子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紧跟着竟是从里头钻出了一个人!他当然完全不认识,可凃渊和张宁却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朱主事!”

某些大片汪孚林后世里看多了,也想到过柜子后头有暗门之类的情况,因此对于柜子门一开,里头钻出来一个人,他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可是,这个身上官服一团糟的青年官员紧紧抱着一把剑,先是双膝瘫软跪坐在地,好半晌才手足并用站起身来,然后,他踉踉跄跄走上前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却让汪孚林为之瞠目结舌。就只见这位凃渊和张宁口中的朱主事丢下手里的剑,竟是直接冲向了张宁,一把死死揪住了他的领子。

“死太监,都是你害的我!”

张宁今天也不知道被人揪过多少次领子,此刻又气又急,死命挣扎了一下却又甩不脱,只能大骂道:“朱擢,你发什么疯!”

朱擢是个模样俊朗的青年,但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和那些捋袖子打架的粗人似的,气咻咻地叫道:“要不是你丢了东西之后大肆折腾,怎么会闹得北新关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我躲得快,又拿走了钥匙,万一银库被人打开,那是什么下场?你刚刚还竟然对人说什么密室,北新关中若能随便造密室,天下官府不是全都能造密室,那不是乱了套吗?你们这些死太监就会造谣!”

不是密室是什么?你刚刚藏在哪的?

这一次,连汪孚林和凃渊都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无不犯嘀咕。而朱擢虽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可忍饥挨饿躲了这么久,他一腔怒火总得要有地方发泄,所以这会儿竟是啰啰嗦嗦多解释了两句:“也不知道是哪一任主事因为墙面渗水,又在外头多砌了一堵墙,可内墙侵蚀出一个大洞,竟然还闹了老鼠,我上任盘点之后才发现那个大洞,原本清理干净打算让人填上的,这次不得不躲了进去!你知道我在里头吃了多少苦头,我一天没吃过东西喝过水!”

张宁自己也正抓狂郁闷,听到朱擢埋怨自己,他顿时暴跳如雷,反手揪住对方的衣领便怒声说道:“你怪咱家,咱家又去怪谁,咱家也一样没吃过喝过!还不是你们一大堆文官尽坑咱家一个小小宦官,竟然不顾乱民冲击北新关的后果!你有胆子就去找三司那些家伙算账,咱家看你还有这气性!”

“死太监,你说什么?”

“臭穷酸,捡软柿子捏算什么好汉!”

发现这吵架吵得半点水平也没有,汪孚林简直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看了片刻热闹,他终于醒悟过来。他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赶紧上前去,直接从后头抓住了张宁的肩膀,把人往后拉,而凃渊也知机地上前拦住了朱擢。直到好容易把此次北新关之变中,这一对“失陷敌营”的难兄难弟给拖开,汪孚林才诚恳地说道:“事到如今,两位就算想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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