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进来的时候问过府里的下人,白芷阳如今还伤势未愈,仍咋那儿趴着呢。他本来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她的卧房,可带路的小厮却直接把他领进了洗墨轩。白芷阳侧着身子坐在书桌前,旁边隔着一根拐杖,一见他进来立刻坐正了身子。“我听说殿下寻我有事?”
萧容挥退了下人,掏出一支瓷瓶放在桌上,“喏,我给你带了些化瘀的药膏。”他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能坐了?”方才他分明看到她突然坐正的时候整张脸有一瞬都揪在一起了啊。而且不是说,说伤了屁股嘛,这么快就好了?
白芷阳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多谢殿下关心,一点小伤已然无碍。”左手却死命掐着扶手,背后一阵阵地冒着冷汗。哎哟喂,真是痛死她了!
萧容眯了眯眼,突然凑过手,伸手却在她额上抚了抚。白芷阳一愣,瞪大眼脸就红了。萧容却斜了她一眼,将那油光发亮的手指翻到她面前。“你有那么热吗?额上都是汗。”
“唔。”
“疼就疼嘛,谁受了伤不疼啊,我又不会笑话你。”
“不疼。”
不疼就怪了!白芷阳矢口否认,萧容对她无语得很。扫了一眼屋内,指着靠窗的坐塌就道:“你趴着去。”
白芷阳猛摇头:“我不要。不对,也不是很疼。”
他劝了好几句,结果那女人死活不肯。萧容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不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嘛。他到底还是担心她多一点,推推她的肩,“好嘛,那你斜着坐,回头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无论是这温柔软语,还是那暗含担忧的小眼神,白芷阳听在眼里,看在耳里,只觉灌了一整壶热糖水,心里又暖又甜,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她点点头,这下倒是听话了,只不过这会儿即便真压了伤口她也不觉得疼了。
她心里老得意的,可还没持续上一阵,就听萧容道:“呆子,我问你啊,陆千遥这人怎么样?”
白芷阳脸色僵了僵,脑子里一下子蹦出那天陆千遥在萧容面前大献殷勤的场景。诚然,千遥她长得好性子也好,即便有过不少风流□□,还让许多世家公子前赴后继,可她从来没觉得萧容也会喜欢这一型。
她心里酸酸的,不怎么想开口。
白芷阳突然脸色就不太好看,神情郁郁,想把心思掩下去吧又不是那种弯弯绕的人,什么都露在了脸上。萧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喂,我问你话呢?”刚才还好好的,这是生什么气呐?
白芷阳扭过头不看她,支吾了会儿却问道:“你怎么突然就问起她来了?”她藏着掖着就是不正面回答,萧容眼珠一转,忽而从她闷闷的话里头闻到了别的味道,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了然地抬了抬眉,却很是享受她的在乎,也不说破,只撒娇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呆子,我想见她,你替我下帖子去。”
萧容一边说一边盯着白芷阳的表情,果然见那女人表情越发憋屈,嘀嘀咕咕:“你一个男子,怎么好单独见个女人?”
“我不还单独见你了。”
可我不一样啊。白芷阳差点脱口而出,可念头一起,忍不住又问起自己来,她有哪里不一样的?她们两个一没信物,二没婚约,说到底,她还不是跟别人一样,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
这么想着,她突然有点坐不住了。她本来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再向白傅涵提一提婚嫁之事,可现在她突然有了深深的危机感。即便她抱过他,亲过他,可萧容却好像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
萧容哪里知道他随随便便一个玩笑能让某人想那么多,见她一直沉默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这才跟她说起洛源轻的事。“我想着陆家在北面也有商铺,她若是能出分力,找到小轻那该是轻而易举的。”
萧容解释完,白芷阳心里的芥蒂总算是消了几分,可还是因为他一有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有那么些难受。她到底是不想让他跟陆千遥见面,想了想:“那回头我去跟她说吧。”她干巴巴地道,还想找个好点的借口,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些什么。
萧容噗哧一笑,早把她这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好,那你找个下人去,别自个儿走一趟,太医说,你得修养两三个月呢。”
“嗯,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萧容见她把事情揽下了也没再说话,就准备回宫去了。而且他只要在,这呆子也坐不舒服。
白芷阳看着他转过身,望着他窈窕侧影,这会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突然伸手拉住他。萧容一怔,回过头,正好对上她认真慎重的目光,心跳忍不住快了几拍。
“你——”
“我娶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一歪再歪会错意
“我娶你可好?”
白芷阳直直望着他,若非她握着他的手心里已经开始出了汗,他还以为这轻轻吐出的简简单单五个字不过就是平常问候似的。
萧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脑子持续在打结。他一直认为这人不善言表,所以他从未期待过从她那里听到任何甜言蜜语,可今天她突然毫无预兆地来这么一句,弄得他一下慌乱起来。特别是,同样一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或许会带上些旖旎色彩,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问,好像他只要一点头,她明天就要把他娶回家似的。
“你……”萧容总算找回了声音,可才刚吐了一个字,忽地发现白芷阳眼神一亮期待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又噎住了。不应吧又怕她心里难受,以为他不愿意嫁给她;可应吧他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轻易了,未免有失矜持,心理还有那么点小期待,想让她多说几次。
他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右手下意识地挣了挣,白芷阳一怔,看了他一眼,手指紧了紧,却轻轻松开他。
她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表情,那满眼失望就那么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面前。萧容本来就不想她难过的,这会儿对着她的表情只觉心中一揪。
手被她松开,他确实可以正好避着不答向往常一样甩甩袖子就走留个背影给她,管她伤不伤心的,可这会儿他却还是立在她面前,咬着唇纠结了好一会儿,小声咕哝道:“就算我答应了又做不得数的。”他虽然能跟萧旬逸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的婚事,可真在心仪之人面前的到底还是羞红了脸,语音带颤。“你,你问我做什么嘛。”
白芷阳从来没见过他如今羞涩娇艳的样子,这会儿只记得怔怔瞧着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便是耳畔那么轻柔的声音钻是钻进来了,她也只选择性地听到了“我答应”三个字。
她瞬间高兴起来,“那,那等会儿就去告诉我娘——嘶!”白芷阳一激动完全忘记自己有伤在身,猛地站起身,结果却自讨苦吃地牵动了伤口,疼得她一下咬紧了牙根。
萧容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赶忙伸手扶住她:“你怎样?疼不疼啊?”
白芷阳摇摇头,直直看了他一会儿,蓦地将他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手心里,小心翼翼却紧紧握着:“我会对你好的。”
六个字,毫无修饰的承诺,好像这话并不是告诉他的,而是给自己定下的金科玉律。萧容怔怔无言,第一次知道了心跳如鼓是什么滋味。他慌慌忙低下头,过了好半响,才抬眸轻飘飘斜她一眼,娇声嗔道:“呆子。”
这么一声娇嗔,所有情谊都暗含其中,谁还能不明白?
***
白芷阳本来是想隔个一两年再提婚事的,可因为萧容提起陆千遥一下子有了威胁感。这会儿静下
心来仔细想想,恨不得给刚才妙语连珠的自己连连叫好。说起来她退婚的事都快过了大半年了,这风头早就过了不说,思暮之人嘛自然还早娶回家早放心,特别是像萧容如此身份简直是人见人爱啊,她要是不抓紧着点万一回头错过了岂不是抱憾终身了?
萧容走后,白芷阳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撑着拐杖就去找了白傅涵。白傅涵今日却是着实受了大刺激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姚氏说的话。
白芷阳心有所属而且竟然还是定亲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为了那人突然离京不说,会不会上次深夜幽会那对象也是萧容?她养了她整整十六年,第一次疑惑这还是她那个恪守礼仪的大女儿吗?!
白傅涵正想着要怎么找白芷阳谈谈,某人这会儿就极没运气地往枪口上撞。听她把整句话说完,
白傅涵脸色就不好看了:“你说什么,想娶九殿下?”
“是。”
白傅涵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芷阳,目光有点复杂,“上一次你祖母罚你跪祠堂,可也是因为九殿下?”
白芷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点头,这一点头会不会让她娘误会萧容不太矜持了,其实他那时只是心里难过而已。
可她这么一停顿,任谁都知道答案了。白傅涵一口气憋在胸口,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你们那天是不是——”夜黑风高,半夜私会,这孤男寡女两个人还能干什么?!
白芷阳哪里知道她娘一想就想歪了,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她。白傅涵反倒被她看得闷红了脸,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这才找到了委婉点的话:“芷阳,你老实告诉我,你可对九殿下做过什么失礼的事?”
“唔。”她这么一问,白芷阳的脸倒是一下子烫了起来,脑中几乎是立刻跳出上次围猎时两人亲热未遂的画面。好吧,她貌似失礼的事情做得还不少,小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连亲都亲过了,这么算来,萧容这名节是彻底被自己毁得差不多了,她就算不喜欢他那也得负责啊。白芷阳一想,突然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她肃着脸,一本正经地对白傅涵道:“娘,我非他不娶,还望您成全。”
“你,你!”白芷阳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可听在白傅涵耳里无异于默认,她颤着手指指着她,这下是彻底被自家女儿给气到了,“妄我教你了十几年,自认白家家风也算是言传身教,却不想到头来竟然养出你这么个孽障!”
白芷阳低着头,只一味认错:“女儿知错。”
白家母女俩的思路根本就不在同一条线上。白傅涵以为她这是轻薄了人家,这才气不打一处来,
痛骂了她一顿不说,也不顾自家女儿身上有伤就罚她跪祠堂。姚氏不知她为何大发雷霆,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忙让下人把她叫回屋。“芷阳身上有伤呢,你什么事非得现在计较不成?”
“你说什么事儿?!她毁了人家男子清白我这当娘的还不能计较了?!”
白傅涵闷声回了一句,姚氏眨眨眼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毁人清白?不是吧,就他女儿这呆样,真能……真能做出这种事?
他回过神想找白傅涵确认确认,谁料到他家妻主一眨眼就穿着一身朝服往外走。“哎,你去哪儿啊?”
“负荆请罪!”
***
萧容回到宫没多久,几乎是前脚后脚,白傅涵就急急忙忙进宫去了。萧旬逸对于这个钦点的太女太傅尊敬有之,重视不足,以为她这次来不过就是说些学问上的事,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谁料,白傅涵一进御书房第一件事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微臣教女无方,请皇上恕罪!”
萧旬逸一愣,心中莫名,“爱卿这是何意?有话起来再说。”
白傅涵却长跪不起:“皇上,微臣今日来一来乃是替我白家请罪,二来却是想替小女求亲。”
请罪和求婚这两字词无论怎么关联那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啊,白傅涵这会儿却用在了一起。萧旬逸本还觉得奇怪,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萧容那次遣回了身边两个侍卫,独自一人大晚上地和白芷阳两人独处,难道——她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冷声道:“白爱卿,朕要听明白话!”
白傅涵知道今天是逃不过的,虽然有点难以启齿,纠结半响仍是道:“小女无状,辱殿下清誉—
—”
啪——
白傅涵话未说完,萧旬逸手中的奏折猛地拍在了桌上。换句话说,她们这是有了肌肤之亲?她很想怀疑,可一想到萧容这性子不知怎的就信的。
萧旬逸心里那火噼里啪啦在烧,恨不得把那两个小兔崽子抓过来痛骂一顿。都说要给她们赐婚了,有必要这么猴急吗?!
御书房里没一点声音,白傅涵心里没个底,头上滴滴答答要冒汗了,忍不住开口:“皇上。”
萧旬逸好半响才忍住气,“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也没个准话,白傅涵只好忐忑不安地走了,萧旬逸那火气却是烧到了最高点,一边让人去请王氏,一边直冲含心殿。
萧旬逸一般要见他总是去凤栖宫之后再让人去请,很少这样直接来,萧容听到向竹通报心里还狐疑着。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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