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产科的有经验的老护士，和另一个产科的医生已经在病房里头待命了，她们将和尹清芳一起负责莫长安的生产。
只是，到了病房之后，尹清芳给长安肚子上接了胎儿监护仪之后，就不准她躺下，直接说了，“站起来，到处走走，这样宫口开得快些，放松点，宫缩的时候就深呼吸，不要屏气，而且，我没说可以用力之前，你千万别用力。”
莫长安想着，自己是剑桥的高材生啊，自己能管着乔氏那么大个公司不出纰漏啊。
可是这些成就，在这里统统都不管用，在这里，她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完全一个新手妈妈的样子。
只是好的一点是，莫长安觉得自己不擅长的，就绝对不会逞能，所以，她非常听话。
马上就按着尹清芳的意思，在病房里头，抓着病床的栏杆，这样走动着。
沈伯言看得有些不忍心，眉头皱了起来，转眸就问了尹清芳一句，“就不能让她舒舒服服在床上躺着么？”
尹清芳冷睨他一眼，眸子里头甚至有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讽意，旁的医生护士都明白，尹主任的脾气，就是特别不喜欢家属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经常会害得产妇多吃很多苦。
所以尹清芳就这么嘲讽地笑了，“可以啊，你让她舒舒服服躺着呗，反正疼的也不是我老婆，爱疼多久疼多久，宫口什么时候开全就什么时候生，舒舒服服躺着呗，躺着疼个十小时，我先回去睡一觉，有什么情况再叫我吧。”
沈伯言不做声了，也不知道姨母这忽然发的是什么脾气，但是现在，和尹清芳是一句话都顶不得的，他老婆和他女儿都掌握在她手上呢。
“没事，我走走吧。”
莫长安已经走到他旁边来，伸手握了他的手，抬眸看向他，就不着痕迹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反驳了。
沈伯言点点头，“我陪你走。”
他就这么由她握着手，陪着她在病房里头来来回回地走动。
因为隔得这么近，因为这样的陪伴，沈伯言能够很清楚地知道，她什么时候在疼，什么时候缓过来一些了。
她浑身紧绷，步子微微凝固，呼吸变得深而大口的时候，肯定是在疼痛着的，但是那疼痛过后，她就会继续开始走，或者是拿着一些什么东西就开始吃，因为需要保存体力。
她还真的是好学的女人。就连生孩子……都学得这么快。
连一旁一直观察着她情况的那名产科医生，都有些惊叹，哪有人生孩子生得这么淡定的？
该喝水的时候喝水，该上厕所的时候上厕所，该慢走的时候就慢慢走，该调整呼吸的时候就调整呼吸。
只是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过一声疼，从那嘴里头，一声痛呼都没有出现过。
尹清芳倒是有些担心的，毕竟羊膜早破了，所以不止一次嘱咐了护士和监护的医生，一定要注意莫长安的情况。
若是有羊水栓塞的早期症状出现，一定要马上做出反应。
那样危险的情况，一定要及早控制才行。
只是目前看来，一切都还挺好的。
莫长安在床边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其实从刚开始，她还数着宫缩，到后来，已经疼得连数次数的心思都没有了。
越来越痛，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这种疼痛，如若不是她强大的意志力，真的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但是沈伯言就站在旁边，她要是叫一声疼，几乎就等于是在他心上捅一刀。
所以真的是一声都不能吭，渐渐的，就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了，东西也吃不进去了。
全心全意地就放在这些疼痛上，好让自己忍下来，而不会因为条件反射一般张口叫出来。
没过一会儿，沈伯言就接到了电话，莫江源已经到了，现在和周怡春还有莫静安一起在医院门口等着。
莫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一头都是汗，不仅身上的病号服，连头发都湿得一条一条沾在颊侧。
就这么转头看向沈伯言，微微笑了笑。
她嘴唇白得像纸一样，可是，就这么扯出苍白虚弱的笑容。
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伯言，我爸……他行动不便，你出去接他一下吧……我没事，医生护士都看着我呢，没事的……”
沈伯言虽然不放心，但是想到莫江源的情况，不想让她更担心，也就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走了出去。
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都被她紧紧握得有些麻痛了。
而且，手指上沾着的，都是她的汗水。
他匆匆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病房里头，莫长安的声音已经更加虚弱，握着床杆，用力得像是恨不得要将床杆抓断一样。
她侧目看向站在门口的护士，声音断断续续的只剩下气音，问了一句，“他……他走了吗？”
“嗯，已经走了。”
护士刚说完这一句，就听到一直坚强得不行一声不吭的年轻孕妇，终于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再也无法忍的痛呼声，仿佛直指人心。
“啊……！痛死了……”
☆、第786章 忍不住了
“啊……！痛死了……”
莫长安眼睛里头滚滚落出泪水来，呼吸也紊乱了几分，变得急促几分。
眉头紧紧皱着，这下看上去，才像是每个产妇都会有的模样。
一旁的护士听着，心里也莫名被牵扯起来。
作为产科护士，见过的产妇不计其数，听过的歇斯底里的尖叫痛呼也不计其数。
像是麻木，还真的很少有被这种声音牵扯心脏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莫长安表现得一直太过坚强了，虽然都知道那是强忍，但是她那种强忍的坚强，为了不让丈夫难过而隐忍着的痛苦。
在这一瞬间爆发开来，就觉得那么让人动容。
“见过那么多生孩子的，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让人心疼的，我都快要以为你真的不疼了，为什么要这么忍，明明就很疼啊……”
护士走上来，扶了她上床给她检查了一下。
宫口才开四指……
这就意味着，她还要继续承受这种折磨一段时间。
护士都有些不忍心说了。
莫长安眸子半眯着，似乎因为忍着疼痛太疲惫了，竟是有些发困，她缓缓启唇吐出一句来，“不过就是生个孩子而已，那么大的事业我都能做……这个……这个肯定也可以……不过……真的……真的很疼啊……”
感觉每一次宫缩都像死一次一样。
不当母亲，永远不会知道这种痛吧。
沈伯言已经到了住院部门口，莫江源坐在轮椅上已经急躁得不行了。
周怡春在旁边安慰着他，“好了，你就不要急了，静安已经进去问了，我们等会儿就进去，再说了，长安生孩子，你还能怎么样？你也只能等着罢了，真是的，都是两个女儿这么多年爹的了，难道还不清楚这个么？”
莫江源也知道周怡春说得是对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急躁。
也不说话，就用力用手拍着轮椅的扶手。
他要急死了好吗？当爹跟当外公能一样吗？老婆生孩子和女儿生孩子能一样吗？
更不说，长安再怎么，就算后来再跟他怎么闹，在她还小的时候，他从来就是把她宝宝贝贝地宠着，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
看到沈伯言走出来了，莫江源更加急躁。
“伯言！”
他陡然就这么叫了一句，沈伯言也看到了他，脚步急促几分走了过来。
他也担心莫长安在里头的情况，巴不得两步并作一步走。
就这么直接冲到了莫江源面前，没说话就直接推了他的轮椅。
“长安还在阵痛，我先带你们进去。”
沈伯言一边推着轮椅朝着里头走，就一边这么说了一句。
莫江源坐在轮椅上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先进去，先进去再说。”
莫静安正好也出来了，手中帮着周怡春提着几包东西，全部都是给莫长安准备的，也都是周怡春准备的用得上的东西。
推着轮椅到了病房走廊上的时候，沈伯言的脚步都匆匆几分。
只是，推着轮椅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脸色也僵住了。
因为，病房里头传出来的，是他一直没有听到过的，长安的痛呼声。
大声而又凄厉，带着哭腔，就那么颤抖着的声音，像是要撕裂喉咙一般破裂出来。
莫江源一下子眼睛都红了，而沈伯言，则是短暂地僵硬之后，眼睛里头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出来。
沈伯言先推门走了进去，就看到莫长安已经在床上侧卧着了，一脸冷汗，满脸苍白。
嘴唇的颜色几乎要和脸的苍白融为一体，就这么缩在那里。
护士正在给她按摩着后腰腰骶。
“深呼吸，深呼吸，这一阵马上就过去了。”
护士温声安慰着莫长安，长安也缓缓调整了呼吸，艰难地忍过这一次阵痛。
半眯的眸子微微睁开，这才看到了沈伯言已经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泪水。
她愣了愣，而后，就扯开嘴唇，微微笑了起来。
都这么疼了，她依旧是笑脸，越是这样就越让沈伯言心疼。
“伯言……”
她叫了他一声，沈伯言听了就点了点头，“爸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长安微微点了点头，莫江源的轮椅已经从门口进来了。
莫长安看向父亲，看到了父亲红红的眼睛，原本一直在沈伯言面前绷着的那些，在看到莫江源的时候。
就像是每个女儿在父亲面前都会藏不住委屈一般。
她眼角微微耷拉下去几分，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涌注，嘴微微瘪了瘪，张口就已经有了哭腔，“爸爸……”
“安安，安安乖……爸爸在呢，爸爸来了，别怕别怕。”
莫江源急匆匆地把着轮椅上前去，伸手就抓住了女儿扎着针头的手，“再忍一会儿就好了，再忍一会儿……”
莫江源的眼泪四颗八颗地往下落，心里头疼得不行，自己这女儿素来就坚强的，如果不是疼得不行了，哪里会有这副模样。
“爸爸……好疼啊……我好疼……”
长安终于绷不住所谓难受，嘴瘪着，带着哭腔说着这话。
周怡春在后头忙活着，已经端了鸡汤过来。
“先别委屈，快喝快喝，这汤里我放了老山参的，补气的，快喝。”
周怡春很细心，已经将汤里所有渣子都滤干净了，倒在保温杯里头，插上了吸管，递到莫长安面前来。
虽然说话里头没有那么多柔软，但是急切是可以清楚听得见的。
莫长安也知道这是好东西，赶紧大口大口就喝了起来。
沈伯言只是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走进来，他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在这里，虽然的确在这个时候，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但是若是他在，她就想扛着撑着，为了不让他难过。
所以沈伯言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来，走出门去。
站在走廊上才看了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是景哲打过来的。
沈伯言稳了稳情绪，也平息了一下语气，这才接听了电话，听着那头景哲的声音。
“你们还没过来么？”
伯言这么问了一句，就听到那头景哲的声音里头有着凝重。
“伯言，我和丹阳可能来不了了。”
景哲这么开了个头，还不等伯言问为什么，景哲已经继续说道，“乔薇不行了，肺部感染进一步恶化，现在正在抢救，希望……可能不大。”
☆、第787章 偏偏是今天
“乔薇不行了，肺部感染进一步恶化，现在正在抢救，希望……可能不大。”
景哲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如若不是他事先让ICU那边的人帮忙关注着，有什么情况最先联系他。
可能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他和朱丹阳都已经知道长安要生了的消息，准备赶过去了。
陡然就收到这个消息，只能够马上赶去ICU病区。
抵达的时候，乔薇已经在抢救室里抢救了。
因为神经外科和ICU总是很多往来，好些颅脑损伤的病人手术后都会送到ICU观察治疗，所以景哲在ICU有熟识的医生。
自然，也就没有隐瞒他任何。
“情况很不好。”
ICU的那个主治是这么和景哲说的。
“肺部感染的情况恶化了，现在体外循环也上了，但是作用不大，也只能吊着命罢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景医生，既然病人家属是你的朋友，我想你还是应该通知他们，并且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景哲将这话在电话里告诉了沈伯言。
沈伯言听了之后，有些沉默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他这么说了一句，景哲其实也觉得，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但是很多事情，却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一般。
“这事，我想你现在还是先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