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安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才转身过去。
眸子里头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江总这么迫不及待？不需要多考虑一下么？这么大的项目，一成的让步可都是大数目啊。”
江绪北的心也在滴血啊，但是少赚总比没得赚好，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眼角肌肉微微抽动着，唇角艰难勾了勾，此刻的笑容已经没有先前那么自然了。
“能和莫总合作是我的荣幸，让一成又……又何妨？”
听了江绪北这话，虽然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甘，但莫长安还是敬他是个有气度的，能忍得的人，都是能成大事的。
“那好，近日江总得空拨冗去乔氏总部，我们再谈细节好了。”莫长安说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也就没再掩饰，笑开了，她的确是很开心的。
而江绪北脸上的笑容，就有些苦涩了。
“我一定会去的。只是……莫总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江绪北说出这话来，莫长安一顿，好奇地看向江绪北，“江总还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我兄长的。”
说到这个，江绪北脸上已经一分笑容都没有了。
莫长安静静听着他说话，她以前从来不是这种会对别人事情感兴趣的人，但是现在听起来，江绪北的故事，也是够坎坷的。
续弦的儿子，母亲又是父亲的现任老婆，照理说应该是受宠的。
但是大哥年纪比他大，出来得早，现在是处处压制他。
就连女朋友都被大哥抢了，也是够悲剧的，最重要的是，事业上都不让他有什么太大发展。
说是来管郊县酒店，事实上也就等于是被发配到这里而已。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江绪北说着，苦笑了一声，“我在这里每天晒晒太阳玩玩闹闹，看上去很快活罢了，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莫长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所以呢，江总想说的重点是什么？毕竟这是你的家事，说给我听，我似乎也帮不到什么忙，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虽然爱听故事，但是别人的家事，我其实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江绪北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说这个，我想说的是，我之前不是没有打算找其他人合作，但是我的人脉大多是我哥的人脉，所以……莫总，我们的合作，很可能会受到阻挠。”
莫长安眉头一皱，她显然是忽略了这个，算漏了。
“所以，我希望莫总和我一言为定，不要因为什么其他原因而改变主意。”
江绪北的语气深沉了几分，莫长安听了之后，眉头浅浅皱着。
“我会考虑。”她淡淡开了个话头，而后才不急不缓慢慢说道，“不过，放着这么一个能够赚钱的事业，我既然已经进来了，再让我退出去，就是很难的事情，只要江总这边没有什么问题，我这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长安这话才让江绪北放心下来，他脸上终于露出真意的笑容来，“那么，就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莫总和朋友们想在这里玩几天都没有问题，我做东，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莫长安点了点头，觉得这事情还可以和沈伯言商量一下。
刚想着，就听着身后楼梯传来脚步声，而后就是沈伯言的一声唤，“长安。”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有些凝重。
莫长安转眸，就看到楼梯上站着的男人，眉头浅浅蹙着，脸上的表情也渲染了凝重的色彩。
“怎么了？”
莫长安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只觉得，肯定有事情发生。
目光一落，就看到了沈伯言手中拿着的，是她的手机。
谁打电话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么？”
她问了一句，沈伯言已经朝着她招了招手。
莫长安走了过去，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定的疑惑，她知道沈伯言的，如果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不会是这个表情。
她伸手抓过沈伯言的手，“出什么事情了？”
从他手中拿过自己的手机来，就点开屏幕，翻看了通话记录。
最近的一个通话……是医院的号码。
莫长安眼睛蓦地睁大了几分，抬眸看着沈伯言，她嘴唇都有几分发抖了，“我……我妈？我妈出什么事情了，是么？”
沈伯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东西我都拿好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莫长安没有犹豫，马上就点了点头，只是伸手紧紧抓了沈伯言的手指，“她……怎么了？医院那边说什么了？”
忽然，就那么有些害怕从沈伯言口中听到她最坏的猜测。
沈伯言抿了抿唇，“你先别急，别担心，她还活着，只是医院那边说她的情况不好，已经……病危了，让你赶紧赶过去。”
莫长安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抖，就这么怔怔地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过去，我……我现在就过去。”
沈伯言只和江绪北打了个招呼，然后递了张名片过去，让他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联系自己。
这才匆匆带着莫长安上车朝回赶，在路上，就接到了景哲的电话，景哲显然也收到了风声。
他一直有特别关注乔薇一些，所以很快得知了这事儿，和朱丹阳一起赶到别墅就发现沈伯言和莫长安已经走了。
“伯言，你们先去，我们这就出发了。”
沈伯言听了景哲这话之后就挂了电话，一路上都忍不住一直侧目看莫长安。
她表情倒是平静，先前那些忐忑已经敛了干净，脸上一片沉静。
反倒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长安，你还好吧？”
沈伯言皱眉问了一句，语气中尽是担心。
她静静点了点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声音中，还是有着忍不住的颤抖。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的，毕竟……她已经病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的。”
可是又有谁能够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自己母亲的死？没有人做得到……
☆、第732章 病危
莫长安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的，毕竟，妈妈已经病了这么多年。
从刚开始察觉到自己生病的时候，乔薇就对她说了，她说，“安安啊，我的女儿，妈妈病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会好。”
莫长安记得当时自己就红了眼睛的，而乔薇总是说得那么清浅淡然风淡云轻，包括自己的病情，所以在那个时候，她就对长安说了，“安安啊，妈妈总有一天会死的，得了这个病，或许会比其他人，死得更早一些呢，只是好在，我们已经提前知道了，不是么？所以，你不要难过，安安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做心理准备，慢慢的，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坐在车上，莫长安就一直在回想这一段记忆。
以前总不太会去想这一段，还以为已经淡忘在自己的记忆里头了，但是现在想起来，哪怕是妈妈当时的眼神语气，都如同还在眼前一般那么清晰。
安安，妈妈总有一天会死的，而你，还是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妈妈没有什么别的心愿，你只要答应我这个就好了。
乔薇的声音像是回荡在脑子里头一样，又像是回响在耳边。
莫长安只觉得脑袋似乎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一阵隐隐作疼。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只是那些回忆还是一直一直地涌出来，停都停不下来。
莫长安眉头紧紧皱着，沈伯言侧目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心疼，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莫长安眯了眯眼睛，侧目看向了沈伯言。
也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一句话。
安安，妈妈只希望有一天哪怕我不在了，你还是会继续好好活下去。
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原谅妈妈吧。
原谅妈妈吧。
莫长安想到这句话来，当时并没有多想的，可是现在想起来。
妈妈的意思，究竟是让她原谅她生病了没办法继续好好照顾她的事情，还是指后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这一系列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莫长安心里头有些难受起来，她从沈伯言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来，轻轻拍着胸口。
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停……停车。”莫长安深深吸了几口气，“伯言，停一下车……”
沈伯言看她状态不对，马上就在高速公路紧急停车道上将车停下了。
匆匆下车想要给莫长安打开车门，可是还没等到他过来，莫长安就自己拉开车门下车来，伸手扶在高速公路边的护栏上，大口喘息着。
眼泪就这么四颗八颗的掉下来，沈伯言看着她这个样子，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了。
伸手就将她搂了过来，按在怀里，“好了，好了，不哭，先不哭，别难过先，说不定没有那么严重，先别哭了好吗？”
她的眼泪把沈伯言的心都扯痛了。
却又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
莫长安轻轻抚了抚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转眸看向了沈伯言，“她如果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什么？”
她忽然这么问，让沈伯言一怔，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我都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原谅她就这么让我无知无觉地蒙在鼓里，我都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原谅她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在我二十三岁这年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我都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原谅她……她如果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莫长安深深呼吸几口，“我甚至，最后都没有和她好好说过什么话，如果她对我最后的记忆就是上一次我对着她发火大吼大叫的样子，怎么办？”
沈伯言将她紧紧拥着，“别怕，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看了才知道，刚才电话里头，医生的声音也没有很紧急，你先别担心。”
莫长安轻轻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片刻，语气才平复了不少，“好，那我们走吧。”
沈伯言原本还不太放心的，但是上车之后，莫长安的情绪的确就稳定了不少。
她的确是理智的，很快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脸上表情都平静了不少。
车子一路开，总算是开到了医院，在住院楼面前停了下来。
莫长安匆匆下车，和沈伯言一起朝着楼上去。
乔薇已经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一到ICU楼层的时候，她就抓了个医生表明了身份，医生也就马上叫来了乔薇的主治。
“莫小姐，您来了？”
以前在疗养科的时候，乔薇的主治莫长安是认得的，但是现在换科室了，这个医生莫长安并不认识，但是很显然医生是认识她的，语气很是客气。
“你好。”莫长安看了一眼他的胸牌，然后才继续道，“邢医生，请问我母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邢医生这么说了一句，就朝着办公室方向指了指。
莫长安刚准备点头，但是很快就朝着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以，只是……我能够先去看一看我母亲么？还是ICU这边闲人免入？”
“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乔女士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您看了……恐怕不会太舒服。”
毕竟ICU病房是那样压抑的地方，病人又都是危重病患，状态都是会让家人难过的那种状态。
莫长安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她……状态不好已经这么多年了，每次都不舒服，久了我也就习惯了。”
邢医生应了一声，就让莫长安和沈伯言一起去换隔离服了。
等换上了衣服，戴上了口罩，才走进了ICU去。
这里头沉闷而压抑，每间病房都是单人的，里头都是很多的维生机器，很多的管子很多的线……
病人们都是不省人事地昏迷着……
莫长安一路脚步都沉重了许多，沈伯言也觉得这地方的气氛很压抑，可是却也没有办法阻止莫长安想要见母亲。
一直走到里头，乔薇的那个病房比其他的病房都要大些。
只是，除了大一些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那么多的机器，那么多的管子那么多的线。
而病床上，一个消瘦的身形躺在上头，昏迷着，口鼻都接上了管子，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第733章 我陪着你
乔薇放在床单上的手，细瘦得很，可以看得到根根突出的血管，扎着针头贴着胶布。
莫长安站在床边，就这么近近的，静静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哪怕在生病中，从乔薇的脸上都不难看出昔日的美貌，五官的秀丽，但是现在，是莫长安第一次这样面对她的虚弱，她的苍老。
她的脸上终于风采不再，看上去，像是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