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十贯中有五贯是本钱,五贯是利钱喽?”
谭威不知他如此说是何意,便点点头,道:“不错。”
李潜继续道:“既然如此,李将军拖延了一个月还钱,顶多再多付给你一个月的利钱。本钱五贯,两个月的利钱十贯,这样算来只有十五贯,哪里来的二十贯?”
谭威一听,虽然十五贯比自己说的数目少了五贯,但他觉得这种算法也有道理。若争执起来,自己也未必占十足的道理。他心想,反正都是赚的,多给十贯就赚十贯,于是,他将胖的跟馒头有一比的手向前一伸,道:“十五贯就十五贯,李五郎,拿来吧。你可别给我说没有,我知道你这次立了功,赏赐肯定少不了。”
李五郎立刻涨的脸通红,他立了功是不错,可赏赐还没下来,现在身上连五贯都没有,如何能拿出十五贯来?可若是向谭威软语相求,岂不颜面尽失?
李五郎正尴尬时,李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道:“这是右骁卫出具的凭证,可兑换十五贯。”说着,便将纸片递过去。
李五郎一看急了,连忙拉住李潜的胳膊,道:“兄弟,你怎么能动这个呢?这可是……”他以为这是公款(李潜身为柴绍的亲兵营校尉自然手里也有部分公款用于柴绍的临时开支),担心李潜因此吃罪。
李潜接口道:“五哥,这是我得的赏赐,一直没用。”
听到这,李五郎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收回手,而是道:“兄弟,你还没结婚,这钱留着,你以后还有大用处。我不能用你的钱。谭威,欠你的钱我会还的……”
李潜打断他道:“五哥,看不起小弟怎的?朋友有通财之谊,你有难处我帮你一把是应该的。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就是。”说着挣脱了李五郎的手,俯身把钱递过去。
谭威接过纸片,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右骁卫出具的凭证,上面还有柴绍的签章。
李五郎只得收回手,道:“兄弟,五哥承你请。等五哥有了钱,一定还你。”
谭威正好听到李五郎这句话,他将凭证放入囊中,冷笑道:“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谁不知道你李五郎好赌,这边刚发饷,那边就输的精光,你什么时候能有钱?怪不得你老婆跟你过不下去。”
李五郎被谭威戳到痛处,立刻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吱嘎作响,怒视着谭威。李潜见状,连忙拉住他的胳膊,道:“五哥,咱们还有要事。”
然后李潜转头向谭威道:“谭将军,既然债已清了,就请你自便吧。我等还有急事,就不奉陪了。”
谭威看了看李潜,道:“还没请教?”
李潜抱拳道:“无名小卒而已,说出来怕污了谭将军的耳朵。谭将军,麻烦让条路好吗?”
谭威碰了个软钉子,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却没有任何发作的理由,只能讪笑一声,道:“李五郎,你交了个好朋友,有时间带他一起来我赌坊玩两手哈。后会有期。”
李潜抱拳道:“恕不远送。”
待谭威等人走了以后,李潜道:“五哥,你真是因为赌钱才欠的债?”
李五郎立刻面色羞愧,道:“老弟,五哥没脸说。那谭威说的没错,五哥就是个赌鬼。不过,这次五哥算看明白了,再赌下去,五哥的脸面都丢尽了。这次若不是老弟出手相助,五哥我……”
李潜劝慰他道:“五哥,十赌九骗。无论你赌术多高,运气多好,总有失手的时候。一旦失手,就会倾家荡产。唯一能从赌中获利的,只有赌坊。五哥,你反过来想想,赌坊想赚钱得靠什么?还不是得让赌客们输的多,赢得少,再给那些输红眼的赌客放高利贷?你再想想,赌坊若不设局骗人,他怎么可能发财?就凭那些抽头,够他们开销的还是够上下打点的?”
李五郎突然醒悟,道:“没错,这谭威本身就是开赌坊的,他若想做手脚实在太容易了。现在想想,我当日输的实在蹊跷,定然是他在搞鬼。不行,我得找他算账去。”说着,李五郎便要策马追出去。
李潜急忙拉住他,道:“五哥。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搞鬼了?没有证据他会承认吗?到时,他肯定反说你诬陷。再者,干他们这行的若是没个大靠山,肯定早垮了。哦,对了,这个谭威什么身份?”
李五郎听到李潜的前两句还有些怒气,等李潜问谭威的身份时,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顿下来。李潜见状,大为诧异,道:“五哥,怎么了?是不是他的身份不方便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莫非他是皇亲国戚不成?”
见李潜追问的紧,李五郎只得低声道:“他,他是齐王麾下的副典军。”
李潜闻言大吃一惊。副典军乃从五品上阶,官职比李五郎要低一些。一个郎将被副典军追债追的颜面大损,实在很丢人。但这并不是让李潜吃惊的原因,让他吃惊的是齐王!
齐王李元吉,皇帝陛下的第四子。论身份权势,他是大唐身份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四个男人之一。论武功,他骁勇善战,尤其擅长击槊,自称大唐第一。论霸道,他是当仁不让。可以说,得罪了他,比得罪了太子都麻烦。毕竟,太子还要顾全大局,爱惜自身形象,李五郎这种小角色,他肯定不会赶尽杀绝。而得罪了李元吉,下场肯定凄惨。
李潜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帮李五郎解围,对方竟然是李元吉的手下!好在这次他没有冲动,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连柴绍也保不住他。算算时间,还有三年,储君之争就将进入白热化阶段。李潜现在之所以选择投靠柴绍,目的还是为了先保全自己再说。他可不想牵扯到储君之争。似他这种小角色,若真被卷入那个可怕的漩涡,只怕连渣都不剩。想到这,李潜暗暗打定主意,千万不能让李五郎再和那个谭威有什么牵扯了,不然,李五郎肯定会成为牺牲品。
李潜叹道:“五哥,既然你知道他是齐王的人,为什么还要跟他有牵扯?难道你不知道国公的心思?”
李五郎浑身剧震。他以前只顾着赌了,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柴绍与秦王交厚,而齐王与秦王水火不容。他与谭威的这些牵扯若传到柴绍耳朵里,柴绍会怎么想?他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李五郎连忙拱手道:“老弟,五哥知道错了。五哥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还请老弟为五哥遮掩则个。”
李潜连忙避开,道:“五哥折煞小弟了。五哥只要安分守己,不再去赌,小弟自然不会多嘴。若五哥仍旧好赌,那小弟就只能如实回禀。”
李五郎连忙应承道:“老弟放心,五哥这回肯定记住教训。日后五哥再赌,就让五哥逢赌必输!”
李潜知道这种誓言对赌徒来说比任何誓言都狠毒。赌徒能发出这种誓言充分说明了戒毒的决心。李潜知道李五郎是真心改过,便道:“五哥,小弟知道赌瘾难戒,日后小弟少不得要提醒五哥,还望五哥莫怪。”
李五郎连连点头道:“那样最好。五哥怎么会怪你呢,五哥还得多谢老弟匡正才是。”
牛弼听他们叽哩咕噜的说个没完,心里有些不耐烦,道:“五哥,天都快黑了,咱们还走不走啊?”
第一卷新嫩小荷初出水 第四六章 迷路
三人来到清风楼,还未下马,知客小厮立刻迎上来拉住马缰,满脸笑容地问道:“三位订了位置没有?”
李五郎跳下马,道:“天字间。”
小厮笑容更加灿烂,道:“原来是马将军请的贵客,快请楼上,楼上已经来了好几位了。”
李五郎对李潜笑道:“看到没有,这帮家伙一听说有好吃喝,连家都不愿多待会子,早早来到等着呢。”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楼上有人喊道:“你个李五郎,说什么屁话呢?”
李潜抬头看到何七正从楼上的一扇窗口中探出身子来向下望,想必相比刚才说话的正是他。何七这次运气太差,一直率部殿后,从始至终没立下什么功劳,心里很是郁闷。听到李五郎在下面讥讽他们,当然忍不住要反击了。
李五郎与何七也是老交情了,听到何七说他,也不介意,笑笑道:“老七,你等着,一会我非灌趴下你不可。”
“来啊,谁怕谁?”
两人说笑了几句,李五郎便带着李潜和牛弼进了清风楼。刚进大厅,就看到六七个人正坐在两张榻上喝茶。这些人看到李五郎等人进来,那些人的眼睛紧盯着他们,眼神颇为不善。
李潜看这些人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些人正是刚才跟着谭威向李五郎讨债的那些家伙,只是谭威不在,所以他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些人里职务最高的不过是旅率(亲王府旅率的官职低于诸卫旅率,为从七品下)。李五郎见里面没有谭威,也不屑与他们打招呼,举步便往里走。李潜和牛弼见状,也举步跟上。
谁知,他们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那些人里有人在喊道:“李将军,你可真好命啊,交了个好朋友,不仅替你还债,还请你吃酒。啧啧,咱们可真羡慕啊。”
“就是,就是。咱啥时候也能交到这样的好朋友啊?”
“就你,下辈子吧。没看到人家李将军什么官职,右骁卫郎将,正五品官。你什么官职?不过是个亲王府的小小队正,从八品下,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人家能鸟你?”
“唉。谁让咱没那命呢。咱要是也当了郎将,这样的好友还不都争着抢着替咱还债,请咱吃酒?”
听到这些人的讥讽,李五郎脸色铁青。李潜见状连忙贴过去,暗暗拉了他一把。然后向那些人微笑着道:“诸位搞错了。今天并非我请李将军,而是马将军请我等。”
“马将军?哪个马将军?”那些人大惑不解。
“就是老子我!”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整个大厅如炸了个惊雷一般,震的众人耳朵嗡嗡直响。那些人一看到门口的人,立刻鸦雀无声,赶紧跳下榻来列队站好,齐刷刷行礼。
李潜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来的是马三宝。他赶紧与李五郎、牛弼一道转身行礼。
马三宝向他们点点头,然后转头对那几个齐王的亲兵喝道:“你们几个小子是不是皮痒了?欠修理是不?老子今天心情好,请几位客人喝酒,你们就在这给老子添堵,是不是觉得你们翅膀硬了,敢跟老子撑架子了?”
那些人立刻陪笑道:“马将军,对不住哈,我等也不知道今天是您请客啊。要是我等知道,借我等两颗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等吧。”
马三宝见他们已经服软,也不好再发作,点点头,道:“量你们也不敢。都给老子规矩点。”
“是,是,是。我等一定守规矩。”
马三宝举步上楼,李潜等人紧跟其后,马大贵走在最后。上了楼,何七和柴勇已经在走廊等候,众人进了房间,落座,小厮上了茶水,马三宝吩咐开席。
等小厮出去了,李潜笑道:“刚才将军真威风。”
马三宝笑笑道:“马某也就能对那帮小子威风。唉,不说了,今天马某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一定要尽兴,不醉不归。柴勇,你什么时候办个酒宴请我们啊?”
柴勇这次提拔为郎将是板上钉钉的事,听到马三宝如此说,柴勇笑道:“等诏令下来就办。到时候大家都得去啊。人少了可就显得我没人缘了。”
众人连忙应下。只是何七的脸色并不好看。马三宝见状,道:“何七,你也别耷拉着个脸,机会有的是,下次调个位置不就行了。”
何七一听,心中暗喜,道:“那得请将军多费心了。”
马三宝笑了笑,点点头。何七见了大喜过望。
马三宝对李潜道:“李潜,大贵是我侄子,日后还需你多关照。”
马大贵立刻起身离席,拱手道:“李校尉,上次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李潜连忙离席,拱手还礼道:“哪里,上次都是小弟的错,让马大哥失去了立功的机会。小弟在此向马大哥道歉。请马大哥不要计较。”
最初李潜到军营中送犒军的酒肉,马三宝让马大贵与李潜比试,本来胜负已分,马三宝也下令停止,可马大贵不遵号令,继续攻击李潜,结果被马三宝下令打了二十军棍,此后一直在养伤,直到战事结束也没上战场,所以,一点功勋也没捞到。而李潜却飞速提拔起来。
马大贵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只是,李潜现在已经是亲兵营校尉,比他这个队正高了好几级。他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造次。现在看到李潜向他道歉,心里百味杂陈,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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