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兴贵不屑地道“你有证据吗?”
“那个梅宗际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安兴贵摇摇头道:“早在武德六年太上皇就已经特赦了梅宗际。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李潜是李轨的儿子?李潜算计你完全可以是因为梅宗际是麦家小娘子大伯的缘故。与李轨根本没有必然联系。再者说了,李潜现在圣眷正隆,陛下对他信任有加,你若无凭无据向陛下举报,陛下反而会认为你是诬陷。”
安修仁不甘心地道:“难道这口恶气就这么忍着不成?”
安兴贵慢悠悠地道:“汉人有句俗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们知道了是谁在暗中算计我们就好办多了。我就不信李潜能一点纰漏不出。只要他犯错就是我们的机会元寿现在颇得陛下信任,等找到了证据我就让元寿告知陛下。嘿嘿,到那时我看李潜还有什么猴跳”
安修仁听了兴奋地点点头,“我全都听兄长的。”
李潜根本没想到自己做的可谓天衣无缝的事竟然会因为麦紫澜的缘故引起安家兄弟的警觉,并作出了完全就是事实真相的推测,而且安家兄弟还准备暗暗算计他。他忙完了柴令武和阿叶的定亲,七月初,便投入到开办钱庄的工作中。他先派梁兴财带着一帮人去洛阳打前站。
七月初六,李潜便带着老许、庄小虎以及马三奎、谢志成等亲卫去了洛阳。李潜现在已晋升为伯爵,按照朝廷的规定,可以拥有一队亲卫(50人),李潜便将他们暂时编入自己的亲卫,等到日后钱庄成立了,再将马三奎、谢志成两人编入钱庄的编制。
第二卷大展宏图事可期 第一七三章钱庄(二)
第一七三章钱庄(二)
唐代的洛阳并非汉代的洛阳,而是大业元年隋炀帝杨广在汉代洛阳故城以西18里的地方营建的一座新城。负责营建的大监是尚书杨素,纳言杨达(武士镬夫人杨氏的父亲)、将作大臣宇文恺(他以前是建造长安的负责人)为副监。建成之后的洛阳“前直伊阙,背依邙山,左瀍右涧,洛水横贯其中,有河汉之像”,而且后来杨广又开凿了大运河,使洛阳成为南北交通要枢。
现在洛阳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神都,而是洛州都督府所在地。而且洛阳的面积也比长安小的多,从城市的规格品级上来说还达不到比肩长安的地步。不过由于它便利的交通优势,吸引了各地的商人纷沓而来,天南地北的货物在此云集交流,无论是西域的珠宝香料、汗血宝马,蜀锦苏绣、官窑瓷器、还是岭南的大木,高丽的人参,南海的珍珠,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到。可以说洛阳的繁荣程度已经超过长安。
李潜策马走在宽敞的大道上,打量着眼前一片繁华景象,心里暗暗思忖。商业的繁荣必然对商业规则产生强烈的变革需求。在任何时代,货物的运输和货币的供应量是制约商业发展的重要因素。虽然现在大唐通行的开元通宝能够在各地流通,但开元通宝本身的重量就不少。一贯开元通宝重5斤多,一万贯就重5万多斤,如此沉重负担得需要多少运力来运输?运输过程中还得聘请工人,雇佣车马,路上人吃马嚼还得消耗许多粮草,这些又增加多少开支?虽然现在很多商旅都在以货易货,但这种交易毕竟有先天缺憾,容易造成某一地区的货币供应紧张。他马上要开办的钱庄能有效缓解货币供应的制约。看到洛阳的繁荣,他更加相信,钱庄生意非常有前途。
不知不觉一行人来到洛阳县驿馆前。值守的驿卒上前拦住众人,庄小虎跳下马走过去向他出示了一块令牌。值守的驿卒看到那块令牌乃是驾部颁发给五品以上官员在驿站免费食宿的凭证,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立刻让同伴通知驿丞,然后神色恭敬地让开道路请众人进去。
李潜走了没多远,一路小跑的驿丞赶过来上前拱手道:“下官乃本馆驿丞费德斯,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自贞观二年底以驿丞取代驿将的诏令下达后,那些原本没有配备驿丞的州县驿馆也在一年内逐步配备了驿丞。而原来监管驿站事务的县令和兵曹参军则只负责监察不在插手驿站的日常管理事务。此举当然是为日后开设钱庄做准备。毕竟县令、兵曹参军还有许多其他事务要做,若再将钱庄的事务交给他们,还不得把他们累吐血?而且也不利于钱庄业务的垂直管理原则。
李潜点点头,“无妨。费驿丞,前些日子可有个梁掌柜来此?”
费德斯连连点头,“有,有。梁掌柜包下了一个大院子,那院子就在前面,下官这就带您去。”按照分工,前来住宿的商旅由负责经营客舍的商号掌柜接待,一般不用驿丞出面。不过,庄小虎出示的那块令牌乃是官府发出的,也就是说这一行人中肯定有五品以上官员。费德斯虽然不敢确定李潜就是那个官员,但他干了多年迎来送往的事,深知礼多人不怪的道理,是以才会殷勤的为李潜带路。
李潜在费德斯的带领下来到驿馆最好的一套独院门外,梁兴财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迎上去拱手道:“见过李公子。李公子一路鞍马劳顿,请到里面歇息。”
李潜点点头,转头对费德斯道:“有劳费驿丞。”
费德斯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下官告辞。”费德斯冲李潜拱拱手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还纳闷,梁掌柜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公子,难道他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五品以上官员?这么说自己刚才的殷勤岂不白费了?是了,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当上五品以上官员?不过看他气度不凡,有可能是某个勋贵的子弟,若真是这样那自己的殷勤就没白费。嗯,得找机会从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嘴里打听打听,这个李公子到底什么来路。
李潜跟着梁兴财走进院子,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住脚步。梁兴财诧异,回头一看,只见李潜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院子的曲池、假山、修竹、花树、亭阁。
李潜看了一阵,转身笑着对谢志成道:“武德六年,我与辅国送三哥到宕州,那时我们两个还都是穷猎户,也是第一次进城,承蒙三哥和四哥关照让我们在驿馆住了个单间。辅国还差点闹出笑话来。这事四哥还记得不?”
谢志成笑道:“怎么不记得?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七年了。这七年里你和辅国从穷猎户一个变成了武威伯,一个变成了勇武男。我和老三都为你们高兴。嘿嘿,说句马后炮的话,当初见到你们我就知道你们日后肯定出人头地。”
李潜一笑,“是啊,七年了。三哥,四哥,你们知道吗,当时四哥带我们参观宕州驿馆的那个院子时,我心里就想,什么时候我也能住上这样的地方?”
马三奎笑道:“你现在不就住上了吗?”
李潜点点头,“是住上了。不过,我自己也没想到短短七年时间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一时间感慨良多啊。”
马三奎、谢志成听了心有所感缓缓点头。梁兴财笑道:“不知现在郎中心里有何感慨?”
李潜缓缓地道:“白云苍狗,世事难料,七年的变化就已经这么大,那么十年、二十年之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变化?”李潜说着转身望着马三奎和谢志成道:“七年前,我们是好兄弟,现在我们仍然是好兄弟,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后,我们能不能依然是好兄弟?”
马三奎、谢志成两人心中一震。马三奎道:“只要郎中不嫌弃,我们愿意和你做一辈子好兄弟。”
谢志成点点头,“老三说的没错。”
李潜笑了,“多谢两位老哥。我让两位老哥负责监察,说实话这事有些上不得台面,干这事也没有太大的前途。不过,这事却又非常重要,可以说是我的耳目。是以我才对两位老哥说这样的话。希望两位老哥能记住今天的话,我们做一辈子兄弟。”
马三奎、谢志成听了李潜一番话心中感动不已。他们两人原本不过是个小驿卒,蒙李潜信任才委以重任。只是,两人心里始终有阴影,认为李潜交给他们这份事干乃是对他们的照顾,心里有些自卑。加上梁兴财执掌盛元商号多年,管的手下数以千计,经手的钱财数以百万计,无论魄力还是气势岂是马三奎、谢志成两人所能比拟的?所以在梁兴财面前很是拘谨。今日李潜当着梁兴财的面这么说,一方面是固然是动之以情,希望他们放开手脚去干,另一方面也是向梁兴财敲敲边鼓,提个醒,为他们日后开展工作打下基础。李潜如此为他们着想,他们怎能不感动?
马三奎、谢志成躬身长揖道:“请老弟放心,我们两个豁出命去也会把你交给我们的事做好。”
李潜扶起他们两人,道:“多谢两位老哥。”
梁兴财乃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他如何不明白李潜的用意。遂长揖拜道:“请郎中放心,梁某也会竭尽全力把郎中交待的事办好。”
李潜见目的达到,上前拉着梁兴财的手道:“有梁兄这句话,李某一百个放心。今日咱们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喝两杯如何?”
梁兴财点点头,道:“卑职早已安排妥当。”一个称呼的变化,说明梁兴财的身份已经从合伙人变成了李潜的下属。此前李潜对梁兴财礼遇有加,而梁兴财也自持自己当了多年的大掌柜,始终将自己定位为李潜的谋主,对于李潜的礼遇也坦然而受。今日李潜这番旁敲侧击却让梁兴财醒悟过来,他与李潜是上下级关系,他是李潜的助手而不是幕僚。所以,他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梁兴财的变化李潜也看在眼里。对于他这个变化李潜心里很高兴。钱庄不同于别的生意,这里面的道道很多,而李潜精力有限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所以他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不过钱庄对李潜意义重大,他不希望自己被架空被边缘化,更不希望钱庄落到别人手里,所以他需要的这个助手必须要有忠诚。梁兴财的能力是有的,可忠诚却未必达到李潜的要求,因此李潜才故意当着梁兴财对马三奎、谢志成说出那番话来,其目的是在向梁兴财表明,不要以为你自己能独揽大权,我还有制约你的手段。这就是所谓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如果换了别人或许对李潜如此的敲打心生不满。毕竟这是一种不信任的体现。但梁兴财不会。一方面他清楚钱庄对李潜乃至对整个大唐的意味着什么,理解李潜现在面临的压力。另一方面,若非李潜,他和梁洛仁早已家破人亡,他得向李潜报恩。所以对于李潜的敲打他不会不满。
于是一行人来到水榭中准备摆开宴席痛饮几杯。
第二卷大展宏图事可期 第一七四章博陵崔氏(一)
第一七四章博陵崔氏(一)
李潜等人在水榭中一边观赏着景色一边饮酒谈天。众人兴致正高时,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吵嚷,一个尖利地声音喝道:“凭什么不让我家小郎君住这个院子?难道怕我们不付钱吗?笑话,别说一天十贯,就是一天一百贯我们也付得起”
一个焦急地声音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这院子已经有人住了,请你们换个地方成吗?”
尖利的生意道:“换?凭什么让我们换?你去跟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让出这个院子来,我家小郎君愿意给他们一百贯做补偿。”
“这让我怎么能说的出口?”
尖利地声音道:“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不愿意去说,我去说。不就是个商号的掌柜吗?有什么了不起。惹恼了我家小郎君他以后就别想在洛阳做生意了。”
听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李潜望了一眼梁兴财道:“看来想清静清静都不成了。”
梁兴财歉然道:“卑职去瞧瞧。”
“嗯。尽量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李潜这次出来虽然是为了公事,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开设钱庄的事,他不希望这是闹得满城风雨。所以,一切需要出头露面的事他都交给了梁兴财。
“卑职省得。”梁兴财向李潜等人拱拱手道了声少陪,然后匆匆过去。
梁兴财来到门外,看到外面站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是负责经营客舍的区掌柜,他正拦在另外几人面前,不让他们进去。另外七八个人中有三个是青衣小帽的小厮打扮,不过虽然是青衣小帽,用的料子却都是丝绸,足见其家财大气粗。还有一人是管家打扮,衣服料子的质地比之三个小厮更加精良,此人正站在区掌柜身前,想来刚才说话的正是他。还有四人站在较远,其中两个是书童打扮,另外两个身穿儒衫,头戴软脚幞头。其中一人穿的儒衫料子是苏州最顶级的绣品所做,能穿的起这样料子的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另外那人穿的衣衫却是非常寻常的葛布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