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这里下了第一场雪,寨子里的几个年轻人结伴出门狩猎,刚出寨子不远便发现一串马蹄印,因为这里离草原不远,常有野马出没,大家十分高兴,便立刻顺着蹄印追了下去,很快就发现一匹失群的马。虽然一匹马能值不少钱,但是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们马肉更有诱惑力,于是几个人合力将马shè死抬回了寨子。
本来挺高兴的几个人没想到却摊上了事儿,路上碰到了个契丹人,那人立刻咬定那马是他们家的。将他们带到了寨子中领主府上。在辽朝建立之初,境内汉人基本上都来自对外战争掠夺的俘虏、生口或私逃入境之人,作为奴隶,其身份上是契丹人户的私有财产,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平等的权力和地位。
几个人虽然极力辩解那是匹野马,但是领主却根本不听,判定他们赔偿那个契丹人两匹马。辽国后期由于辽朝社会对汉人的普遍歧视,以及土地兼并的结果,幽云汉人缺乏自己的土地,虽然从奴隶变成了佃户,但绝大部分汉人仍处于社会中被压迫的最底层。这几个人都是佃户,一年收成交了税赋,也就能勉强填饱肚子,今年又遭双方反复收取,哪里能赔得起。于是领主决定以‘乡法’制之,让他们给马抵命。
辽朝在建国后随着领土的扩大,面对营游牧生活的契丹等民族、和定居务农的汉人渤海等民族并列成为国内的两大民族系统、一套法律体系难以兼治的时候,便采用了一种‘胡汉分治’的政策,即“因俗而治”用传统的草原习惯法去治理契丹人,而在统治汉人和渤海人的时候,则借鉴中原王朝已经成熟的法律行事。
按律他们罪不至死,领主这一决定立刻引起了寨子中汉人们的不满,但也只是不满而已,这些人在长期的欺压下已经没了血xìng,敢怒不敢言。因为在民间习惯中,汉人和契丹人却没有真的有象法律上规定的那样平等,实际的状况是汉人仍然被契丹歧视的下等民族,还是不如牲畜的奴隶,而汉人们似乎也已经默认了。
这几个年轻人被捆住手脚绑在马后,契丹人准备用马来拖死他们,“大人,手下留情放过他们吧!”他们家人齐齐跪下哀求着,可契丹人根本不为所动。
“他娘的,你们契丹人有本事去和女真人去打啊,就知道欺负我们汉人,今rì你们要是不放人,老子跟你们拼了!”这时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吼道。
大家惊异的回头看去,发现这人却是前些rì子来到这里的游医,因为这人能治些疑难杂症,看病时有钱就给,没钱也不在乎,他又能讲些道理,很得大家信赖。眼看到了冬天,大家便把他留在了寨子中,没想到一个外乡人今天为了他们居然敢和领主大人起冲突...
第五十四章血案
徐庆三十岁多岁,祖籍河东,早年家道殷实,祖父曾中过进士,谋过两任县官,虽为做出过什么大事,但也为官清明。父亲却颇为不肖,未能继承家风成了纨绔子弟,妻妾成群。在父亲死后接管了家业,不善经营,没折腾几年便破了产。徐庆只是这家中众多庶子中的一个,地位低下,幼时家中尚可得以上了几年学,后来家中每况rì下,便到医馆做了个学徒。
在徐庆二十多岁的时候,家中已经只剩下几间草房,兄弟四散,靠他微薄收入养着父母喝粥度rì,可父亲依然恶习不改,终于有一天在赌馆被打死。可怜徐庆连口棺材也买不起,只能卖身葬父,恰被李峻看到,给了他一笔钱安葬了父亲安置了家人,便带他入了组织,经李峻的严格训练,被培养成了一名优秀的情报员。
这几年,徐庆利用自己在医馆所学,以游方郎中的身份为掩护进入辽境打探情报,年初耶律延禧逃入西京后,他便受命在西南招讨司附近活动打探他的踪迹和发展情报员,收集有关辽金动向的情报。但是前些rì子他突然接到新任务,就是要搞事,搞一件大事,挑起契丹人与汉人的冲突
如今辽国已经rì落西山,这些契丹人畏女真人如虎,却对汉人还要摆出一副主子的嘴脸,以为理所应当,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所为已经引起了汉人们的不满。徐庆整rì混迹在底层,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可汉人们多年的习惯成了自然,没有人敢于反抗。他对他们的处境表示同情的同,顺便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向这些寨民们灌输对契丹人的怨恨。
徐庆明白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汉人们满腔的仇恨如干透了木柴,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契机,一个能点燃他们仇恨之火的爆发点,所以他接受任务后并没有急于挑动汉人们起义造反,而是睁大了眼睛寻找时机。今天的偶发事件让徐庆看到了机会,于是他‘跳’了出来!
“乡亲们。契丹人不把我们汉人当人看,为一匹马居然要杀我们五个人,真是人命贱如土啊,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我们的兄弟吗?”徐庆转身冲围观的人们喊道,可却没有出现他预想的那种群情激奋,义愤填膺的场面,而契丹人也被这突然蹿出来的管闲事的人弄懵了。并没有人上前制止。
“乡亲们,今天他们契丹人可以为一匹马杀了我们五个人,也许明天为了一只鸡就能杀我们十个人,难道我们就任他们宰割吗!”徐庆看情况‘不妙’,又大声喊道,这次他终于看到众人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丝愤怒!
“快将他抓起来。‘十里鼻’(契丹人对汉人的蔑称,意思就是奴婢)居然想造反!”领主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命令手下抓人。
“乡亲们,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契丹人已经将刀砍到咱们的脖子上了,咱们大汉子孙的血xìng呢。都让狗吃了吗?”徐庆冲人群喊道,回身与扑上来抓他的契丹人厮打在一起。
“对,契丹人不让咱们活,今天就拼了!”
“杀了他们”
谁没个三亲俩好的,再说绑在那的可是自己的亲人啊,看徐庆领头与契丹人大作一团,胆气也壮了起来,随后呼喊着冲上救人。人都有从众心理,一看又有人上前,便一哄而上,即使胆小的也跟着在后边咋呼以壮声势!
如果契丹领主是个明白人,此时即可放人,再安慰几句,这事情也许就能平息下去。可这领主偏偏当老大当惯了,没有认清形势,自己身边只有二十多个私兵和些看热闹的契丹人,而对面的汉人少说也有三百多人,他不但不安抚,反而厉声呵斥,命手下拔刀相向,想杀一儆百,当时就将几个人劈倒在地。
自古以来,处在北部边塞一带而和少数民族朝夕相处的汉族,很容易染上少数民族的习气。幽云之人自然不会例外,在平rì的耳濡目染之下,幽云一带特别是幽州的汉族,形成了和北方游牧民族相似的剽悍尚武xìng格,归辽后长期与契丹人出兵征战,自然将这种‘寝食起居,不释弓马,出入守望,常带器械’的xìng格保存了下来。
一见了血,人的眼就红了,两下立刻动起手来,有刀的拔刀,有棍子的举棍子,有的摸着什么拿什么,啥都没拿到的就赤手空拳的铺上上去,转眼间双方混战在一起。大家本来的意思是救人,却没想杀官造反,可这一打起来,刀枪无眼,死伤已经难免,而汉人人多势众,领主的那些私兵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毕竟受契丹人统治惯了,这时大家的脑子虽然发热,但是还保持着克制,并没有下死手,把契丹人打的满头是包,鼻子蹿血,可这还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领主死啦!”忽然有人大声惊叫道,这一声喊就像给众人施了定身术,都齐齐停了手,眼睛向场中望去,只见领主胸口插着把牛耳尖刀,躺在了地上,双眼瞪的老大,嘴里不住的有血涌出,身子神经质似的抽搐着,眼看是活不了啦!
众人这下都傻眼了,知道事情闹大了,领主谁杀的啊?按理说应该说是这些汉人杀的,可插在领主胸口的尖刀却镶金挂银的,绝不是这些苦哈哈地汉人所能拥有的,那就是契丹人自己误伤的了。
“你们杀了领主,这次谁也跑不了,一定要将你们这些十里鼻斩尽杀绝,扒皮抽筋!”私兵头领看着众人都看向他,好像杀死领主的人就是自己,他心中发毛,理论起来说不定自己也得跟着吃瓜落,现下干脆将责任都推到了这些汉人的身上。
“契丹人要屠寨,不能放他们去报信!”徐庆从人群中冲出来挡住那些私兵吼道,刚才他把大家都发动起来时,自己也没闲着,悄悄的靠近被拥在中间的领主,下了黑手。
“契丹人欺我太甚,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也是以死今rì就索xìng将他们杀光垫背!”‘偷马’的几个年轻人被救下,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自然对契丹人恨之入骨,其中一个年轻人突然戳死那个自称马主人的契丹人后大声喊道。
这个年轻人其实不简单,名叫李贡,虽只有十八、九岁,却豪勇俊迈,异于常人,远近的年轻汉人对他都十分敬服,在年轻人中具有相当的号召力。他这一喊不要紧,一下引起了共鸣,寨子中的年轻人聚在他手下,跟着他杀向那些私兵,二十来个人几乎一瞬间就被乱刀砍死。而杀戮一开头,便难以停下,杀光了私兵,众人又将刀指向了寨子中的契丹人。
一场救人义举演就此变成了武装暴动,往rì的不公成了他们手中的屠杀契丹人最好的理由,加入屠杀队伍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寨子能行动的人都卷了进去,对寨子中的契丹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契丹人的反抗激起了更大的愤怒,杀红了眼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善恶、只要是契丹人都成了他们的目标,契丹人的财产牲畜被瓜分,妻女被jiān污,帐篷被点燃,寨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被杀者的惨呼声
屠杀从正午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温顺的绵羊变成了杀人的恶魔,清凉寨中百余帐契丹人除见机的快跑出去几人外,几乎被屠杀殆尽,两族间百年的愁怨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清算。看着过去高高在上的契丹人跪在自己的脚下求饶,他们家中的骏马、牲畜、及数不尽的金银任己取拿,过去对自己从不正眼看一眼的契丹女人在自己身下哭泣
此时狂热的人们已经忘了自己危险的处境,无人听从他的提醒,舍不得刚刚获得的土地和财富。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徐庆的控制范围,他本想借助此事挑起汉人与契丹人的矛盾,号召汉人反对契丹的统治,可是最后却成了一场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屠杀。
他们长期被压抑的的情绪、仇视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天黑了下来,许多人围聚在火堆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些披着抢来的绸缎、皮衣,骑着金鞍马的人仍然拎着刀打着火把在寨子中寻找漏网的契丹人!最后一次努力失败后,徐庆无奈的悄悄离开了清凉寨
契丹人的报复来的很快,天还没有亮,千余契丹兵便包围了清凉寨,毫无准备的寨子很快被攻破。寨子中的汉民虽奋力抵抗,但是没有组织的反抗如何挡得住有备而来的辽军铁蹄,一阵厮杀后只有李贡带着寨子中百十青壮突围而出,其余的人尽数被辽军屠尽。而事情却并没有因为清凉寨被灭结束,周边的城镇,寨子中的契丹人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想着先下手为强,对汉人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酿成一个个血案!
第五十五章根据地
契丹人对汉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并不是平等对待。进入辽境的绝大多数汉人主要有两种途径:一种以被动或主动的形式,零散进入辽朝境内的汉族,一般居住在上京、东京和中京三道之内;另一种就是将原为生口和投附者的汉人组织起来新立州县,这些汉人虽然常在较小的范围内集中居住,但从整体上看,则分散存在于长城以北广阔的辽朝‘内地’。
在初期,辽朝主要是通过统治者的‘慧眼’来辩识有才能的汉人,但随着幽云十六州的归入版图,汉人顷刻之间成为辽朝人数上居位的庞大民族,于是辽朝在拉拢汉人和获得人才这两个目的驱使下,学习中原王朝的制度,设科举取仕,与科举同时进行的,就是在任官方面对汉人的拉拢利用。
除去科举和选官之外,辽朝也积极运用其他手段笼络汉人,与汉族大族联姻。通常来讲,辽朝的汉人和契丹人多依照传统习惯在本民族内通婚,但为了拉近汉人上层和自身的距离,辽朝统治阶层也经常推动契汉间的联姻。可尽管有相当数量的汉人在辽朝拉拢下得以升上高位,享尽荣华富贵,但是汉人却仍不能参加‘军国大计’的商议,少数汉人上层的飞黄腾达也只是一种表象,被其遮掩住的则是辽朝一方面拉拢利用汉人,另一方面又无法信任汉人的现实。
另外,上京和长城各隘口在平时也都驻有汉军。至于御帐亲军和宫卫骑军中。虽有许多汉人奴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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