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这个房子里已经有人了,容不下你了知道吗?”五哥说着,手舞足蹈地摸摸自己的左胸。
竹喧过来拍拍熙瑶肩膀:“真的啊?有了谁?我去会会他!”
“这个……”说话间,熙瑶幽怨的眼神瞅向熙睿,怪他太多嘴。
“别不好意思呀,若是有,就带我去会会他,若没有,看看我合适不?”这竹喧还真是个话痨,没完没了了。
“哎,二师兄你就别添乱,快去做晚课吧!”熙睿一边说,一边将竹喧推走。
“说得好像你就不要做晚课一样。”竹喧瞥一眼熙睿,讪讪地走了。熙睿跟随其后:“欸,等等我!”
依栏望着山下那奔流不息的河水发了半天呆,熙瑶觉得自己甚茫然。她真想立即飞到风俊身边,告知他自己已飞升小仙之事,也想让风俊一起开心。可现在风俊一睡不起,熙瑶纵有万千言语,更与何人说。
熙瑶在心里呼喊风俊:“你快醒来吧!我如今习惯了有你。今后无论去到哪里,我都希望你在。”
但那样的日子,终究不会再来。有时候你越想怎样,就越不会怎样。
熙瑶在昆仑丘云雾岭等待了九日之后,风俊终究是醒来了。但已经不认得熙瑶。熙瑶让他拿出怀里她给他的那束发,风俊依然想不起她是谁。
看着风俊那熟悉依旧的面孔,却再也回不去两人过去的甜蜜,熙瑶心情甚为复杂。
熙瑶逃也似的离开,把自己困在幽静的林中许久。她甚至想,风俊也许在最脆弱的时候,不留意间与别人互换了元神。
但很快,熙瑶知道自己错了。她见到林荫道上,华裳和风俊肩并着肩,在悠闲漫步。他们有说有笑,风俊不断聊着他对医术的见地,他还是那个懂医术的风俊,而不是别人。
熙瑶突然觉得,他俩走在一起其实真的很般配,话题也很多。华裳比自己优雅成熟而善解人意,况且还那么爱风俊。
就这样,熙瑶迷迷糊糊地结束了一段感情。
一下得晚课,熙睿便回碧波海给鲛王鲛后报信,眉飞色舞说熙瑶不仅平安无事逃过一劫,还因祸得福飞升成了小仙。闻言,鲛王鲛后与众王兄皆自欢喜。
熙瑶这厢却为风俊的突变而无比心伤,一个人躲在暗处偷偷垂泪。有些泪自腮边滚落之后,竟化作了浑浊的珠子。
见熙瑶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停嚷嚷着要喝酒,竹喧下山买来两坛子“梨花醉”,拉着她边在山间游荡,边各自朝对方灌酒。
后来,两个人皆在山间酩酊大醉,熙瑶像疯子一样奔跑着,哭着,笑着。
月光从树梢洒下来,朦朦胧胧映照出枝条弯曲庞杂的影子。熙瑶似是忆起了前生往事,雾眼惺忪、吐词不清地唱了一段宫廷曲子。
竹喧下酒慢,此时尚未大醉,于是连连夸赞:“这歌好听,但我从未听人唱过,在我们师兄弟中,就数九师兄最能唱,能唱好几百首,却从未听他唱过此歌,熙瑶,你这歌是谁教的?”
熙瑶傻笑一声,摇头道:“不……不知道。”
“难不成还是你临时编的?”竹喧又问。
熙瑶醉得有些彻底,也不理竹喧问了什么,突然冒冒失失蹭到前头,打着酒嗝问竹喧:“那什么,你,爱过谁吗?”
实际上,熙瑶也是无心,只是在风俊那儿受到冷落,想要得到些不懂的答案。即使这人不是竹喧,而是五哥或者其他人,她或许也会这么发问。
竹喧含糊其辞地回答:“爱不爱,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喜欢……”
熙瑶微眯醉眼,甚嫌弃道:“喜欢过?那为何又不喜欢了?你们男儿家都是如此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吗?”
“不不不,”竹喧急急忙摆手,“我喜欢的是你!”
“你喜欢我什么?”熙瑶又道。
“不……不清楚,看一眼,就喜欢了呗。”
醉眼朦胧中,原来这竹喧倒挺耐看的,熙瑶于是自己问自己:“如果没有遇见过风俊,如果风俊没有救过我,我是不是会喜欢上竹喧?”
竹喧就在眼前,但熙瑶依然不开心,不能释怀,是的,熙瑶没法用竹喧来替代风俊,没法用任何人代替他。风俊就是风俊,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是独一无二。只是现在他忘了自己。他什么都能记起,却唯独选择性地忘了她熙瑶。
“那什么,谢谢你,能陪我走过这个最低落的时期。”熙瑶喝得有点多,脚如同踩在棉花上头,突然一滑,扑到了竹喧的背上。
竹喧此时也是不胜酒力,要知道,来学艺是不许喝酒的,没有得到锻炼,自然酒力不佳。两人就这样滚出老远,任荆棘划破了衣裳,灰头土脸,呼呼大睡。
熙瑶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四周是一片蟋蟀的鸣唱。顺手将竹喧推醒,天变得有点凉。心想两人坐在一块儿,兴许暖和些。
竹喧也酒醒了一点,却依然如同酣醉一样大笑。笑够了,他便道:“生平第一次,我了解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疯癫。”
熙瑶说:“我也是。”
“我说,如果有人让你痛苦,我可以陪你喝酒,你什么时候觉得我这人靠谱了,随时可以告诉我,我随时接受你。”
竹喧凝望熙瑶许久,月光下,她容颜似乎散发出一道惑人的光。趁着酒劲儿还未完全清醒,竹喧突然遵循内心欲念将熙瑶推倒,就在他要吻下来的时候,熙瑶想起了风俊吻她时的模样,周身如遭雷击一般,一把将竹喧推开了。
“熙瑶,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竹喧一双无辜的眼睛闪烁着失落的光。
“不!我不想害你,也不想欺骗你。”熙瑶道。
过去是回不去了,如今该何去何从,熙瑶迷茫了。但爱不是将就,不是丢了又接着换这般随随便便。
最后,竹喧道:“无论你对我如何,我还是用一个怀抱等着你。”
熙瑶不答话,只是在心里拼命摇头。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风俊的心,从今往后,或许他们再无瓜葛,熙瑶几度哽咽,才明白,原来对于自己来说,风俊有多么重要。
赢得小仙阶品,丢了刻骨铭心。宁愿不曾遇见,无爱无恨,却经不起转瞬繁华落尽,随水飘零。
经过一夜调息,熙瑶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跟五哥熙睿和竹喧道别。
熙睿是个成大事之人:“六妹,风美人只是你的一个劫。我们为仙这一生太长,要经历的还有很多,时间久了就什么都看淡了,甚至忘了自己的年龄。”
熙瑶听不下去,只在心里怅然若失地反复重复:“一个劫?一个劫!一个劫……”重复了三遍,心里越来越苦涩。她真的不愿意承认,那仅仅只是一个劫。
见熙瑶欲走,竹喧再次表态道:“熙瑶,你可以忘了自己的年龄,但哪天心情不好了,想来找我了,我随时敞开心扉。”
第033章 飘忽错觉
熙瑶说声“谢谢”; 挥袖转身便走。可是,她能去哪儿呢?思来想去,不如回紫霞洞。
腾云来到半空; 熙瑶见对面一男子骑一只白鹤而来; 离自己愈来愈近。与那男子照了一面,认出他是风俊的好友玄奕。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那白鹤一个扇翅的动作,将熙瑶扇得打了个趔趄; 身体立时朝一旁倾倒。
“啊——”熙瑶惊叫一声。
玄奕拍拍白鹤的头; 白鹤一个旋转朝熙瑶掉落的地方钻了过去; 把熙瑶稳稳地托在了它的背上。
“熙瑶姑娘,是你?”玄奕道,“没吓着你吧?”
熙瑶摇摇头; 下意识地朝前方挪了挪。她还从未骑过白鹤这种物事,心里有些惶恐。还好这鹤长得挺大,熙瑶可以将整个身子伏倒在鹤的背上,再用双手抱着白鹤长长的颈。
只听身后玄奕又道:“没吓着便好; 你可是风之国未来的太子妃,若把你吓着了,风俊那儿可不好交代。”
闻言; 熙瑶身心皆黯然了下去。关于风俊,她如今什么都无力多言。
但不知为何,熙瑶感觉玄奕身上似乎有几股相当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像是风俊身上的; 又似乎夹杂着她师尊晤真的。
只是熙瑶如今第一次骑这白鹤,也来不及辨别那气息的真实性。
“熙瑶姑娘,这几日可曾见着风俊?”玄奕又问。
沉默。熙瑶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天际那翻涌的云海。白鹤扇动翅膀穿过厚厚的云层,又朝前飞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山区,玄奕道:“对了熙瑶姑娘,你要去哪儿?”
熙瑶回过神来,应道:“方丈山紫霞峰!”
“就是那儿吧?”玄奕一指前头那座紫雾萦绕的山峰。
“嗯!”
将熙瑶送到目的地,玄奕转身欲走,眼光蓦然触及到一边的晤真神人,目中闪出了一丝诧异,连连过去施礼道:“是您?”
“是我!”晤真淡笑。
“玄奕不知您归隐此处,还请恕罪!”
“你何罪之有?”
晤真见熙瑶尚未走远,对玄奕连使两次眼色之后,玄奕便拜别晤真,知趣地骑鹤而去。
紫霞派众弟子此时正在广场上操练一种阵法,此阵名叫“拈花飞雨阵”,由万人迷悬帆上仙指挥列阵。熙瑶无心参与,便沉着脸在一旁观望。
阵法名字倒好听,但实际上,就是弟子们背对着背排成两排,每个弟子手里捧着用法术变出的一捧花瓣,花瓣颜色各有不同。
悬帆给两边的空旷处都布满纸片人,一声发号施令后,两边的纸片人就会朝对方攻上去。弟子们此时把花瓣用法术悉数击出,谁打倒的纸片人最多,谁就赢。
熙瑶站在阵外瞧了一会,师尊晤真便走近,将熙瑶上下打量一番,忽而欣然道:“我就说这徒儿有出息吧,半月未见就自行修成了小仙。”
熙瑶淡淡道:“我宁愿不要这小仙阶品,谁爱谁拿去!”
晤真表情认真起来,过来拍拍熙瑶的背,问道:“你倒说说,是谁招惹了我这好徒儿?我定要讨个公道。”
“师尊,您做不到!”熙瑶凄然道。
“说说总可以吧,”晤真说罢,将熙瑶拉到一个僻静处,“你我虽有师徒之名,但我却不想把你当弟子来看管,有什么事不必顾忌,你就直说了吧。”
熙瑶猜想,这晤真神人仙阶不低,他的弟子估计也都是仙界子弟沦落凡间而已。他如今这般待自己,也是很不错了。于是实言相告:“如果说,有人一觉醒来后,什么都能记起来,却唯独不记得我,师尊您可有法子让他记起我来。”
“这……”
“师尊,您倒是说啊!”熙瑶摇了摇晤真的肩,一束秀发突然散落,从鬓边飞泻而下。
晤真凑近拈起熙瑶一缕发看了看,摇着头道:“竟然还生了些华发来,看来你说的那人对你不一般的重要。”
熙瑶将那束发拿到眼前瞅了一下,的确有数根银白头发夹杂其间。
正愁烦着,晤真只手挽起熙瑶掉落的发束,帮熙瑶绑了上去。熙瑶随手查验了一下,竟然弄得挺服帖。于是对其刮目相看。
方才那一幕让熙瑶恍然生出一种飘飘忽忽的错觉来,那错觉似是历经了久远的沉淀,已微微泛黄,却不知是哪个年代结就的缘。
“熙瑶,你身为仙界之人,人生很长,有数十万年之久,为了一个匆匆过客竟白了头发,哎!没得救咯!”晤真说罢,一副恨无长进的样子。
蓦地里,熙瑶耳畔传来衣裙悉索、环佩玎珰声,紧接着入目是一张秀美的脸,那周身缭绕仙气的映琴姐姐又来了。她双眼悠悠然望着晤真,眉目间蕴含着万种幽怨。
熙瑶赶忙同晤真道一声:“师尊,回头见。”说着便急匆匆准备离开。
恰巧此时,熙瑶听得一旁紫霞洞前厅有人“师尊、师尊”地连连呼喊,那语气甚是急促。
晤真笑了一笑,拍拍映琴姐姐的肩膀,甚轻松道:“真的不要再来找我,我只是与你想要寻觅的人长了相似的一张面孔,这六界之内,长得相像的人何其多。”
说罢,晤真疾步走向紫霞洞。
熙瑶跟随其后正欲抬脚,身后传来一阵深深的怅惘之声。熙瑶将将抬起的一条腿,就这样顿在半空,回眸间,映琴姐姐那张幽怨的脸在空气中晃了一晃,便不见了。
舒了口气,熙瑶来到紫霞洞前厅门外。透过那扇大门,熙瑶见陆黎的剑掉落在地,他脸上一副痛苦的神情。晤真走过去帮他搭了一把脉,有些焦虑:“脉象紊乱,你这几天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没……没去过什么地方。”陆黎吞吞吐吐道。说罢,他不经意间看到了门外的熙瑶,目光所及,熙瑶感觉陆黎看她的眼神与先前有些不对。
晤真也看出哪儿不妥,便起身欲走出大厅回后殿,丢下一句话:“陆黎,你且跟我过来。”
熙瑶好奇这些天她不在的时候,陆黎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偷偷跟了进去。拐过回廊,晤真站定,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