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从车里找出一个男孩,带着他骑着风骡往那边去了……”
她紧蹙着眉头,苦恼道:“我之前根本没看到车里有个男孩呀,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他们要去哪里?我现在怎么办?”
那三人自然不会管她怎么办,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一个道:“果然,这小丫头不过是障眼法。”
另一个道:“追!”
另一个问道:“这小丫头,要不要……?”
为首者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十分冷漠,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只蚂蚁,一只昆虫,他冷淡道:“算了,不必节外生枝。”
然后三人便绝尘而去,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一个。
洛涓吁了口气,她心里朦朦胧胧,也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一难。
至于前因后果,隐约也算是明白了。
李供奉之所以这么容易就答应她的请求,是因为他正好要把一个被人追杀的男孩儿偷偷送到某地去,很可能就是宗门。
而洛涓就是那个瞌睡时送过来的枕头,他正好拿她当幌子,在别人看来,他是为了洛涓才跑一趟望月宗的。
没有她,他也得跑一趟,有了她,正好更容易遮掩,不容易令人怀疑。
洛涓坐在火堆旁,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眼下该何去何从。
李供奉还会不会回来?
估计,难了吧。
她摸摸自己的脸,再次叹了口气。
她等到了午夜,照着以前的惯例,修炼了一个时辰,然后朝空着的车厢走去。
昨晚是李供奉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个小帐篷,那两个小帐篷也不是寻常物品,轻轻一指,便能收放自如,还能防止野兽毒虫的靠近,实为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今晚李供奉不在了,她没有旁的方法,只能去睡车厢。
这车建造得也不是凡品,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但是进了车厢关上门,就感觉不到外面那丝春寒了。
和许多大车一样,车厢里是面对面的两排座椅,座椅不狭窄,将将够一个人躺下,算不上舒服,至少比不上那小帐篷,但勉强也可以睡一夜。
打从修炼《养炁诀》,其实洛涓就可以不用再睡觉了,完全可以用打坐来替代睡觉,但她还是觉得睡觉更舒服,所以依然和以前一样,后半夜修炼完了,是要睡的。
躺下之后,她却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她的眼前,再次回放李供奉离开时的场景:
李供奉先是走向车厢,打开车门,但是又改变了主意,直接解开风骡骑着自己走了。
他打开车厢是要干什么呢?
他自己走了,却要洛涓向那三个男子说,他是带着一个男孩一块走的。
为什么?
那个男孩呢?
洛涓坐起身来,仔细打量车厢,目光落在对面的座椅上。
她凑过去,屈指轻轻敲了对面座椅的侧面。
是中空的。
她摸索了好一会儿,找到了卡扣之处,轻轻一推,凳面就打开了。
然而里面不但空荡荡的,而且分成了几个格子。
根本不可能藏人。
但洛涓并没有因此放过她躺来当床的座椅,她又摸索着在相应位置找到了这边的卡扣,“咔”的一声,椅子面打开了。
洛涓睁大了眼睛。
这边的椅面下的空间里没有分格,是完整一体的,里面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那男孩面色苍白,眼睛却黑亮得如同星子一般。
面容……是她前所未见的俊秀。
漂亮得无可挑剔。
他醒着。
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漂亮黝黑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洛涓也凝神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错。
然后洛涓才注意到:他果然受了很重的伤。
他的伤在肚腹之间,一个几乎穿透的大洞,应该是伤及内脏了。
若是平常人,这样的伤早死了。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应该也是修道之人吧?
但是,听说这种伤对于修士来说根本无所谓,即便没有医修,也就是一颗疗伤的丹药的事。
洛涓用上了灵目术,这才发现他受伤的地方有一团红黑色的光芒盘桓不去。
是中毒了吗?
还是什么诅咒?
洛涓对修士的世界实在所知太少,根本判断不出来,也就算了。
她的灵目术也学得尚浅,只能坚持五息,很快便过去了。
她沉吟看着眼前沉默的受伤的男孩。
他显然就是那三个人要找的男孩。
他们是想杀他?
李供奉拿她当幌子是为了把他送到望月宗去救他?
他现在意识清醒吗?
现在,要怎么办呢?
刚才她躺在座椅上,昨天到今天是她和李供奉坐在座椅上,他一直就在他们身下的座椅里,狭窄空间中共度两天,她没有感受到他一丝气息,现在离那么近,她没有听到他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自然不是因为他不是活人。
那么,肯定是李供奉给他用了什么能隐蔽他存在的东西。所以,刚才那三个和李供奉实力相仿的修士也发现不了他。
而李供奉本来想带他走,但是可能没把握能甩开三个追兵,又因为他身上本来也有逃避追踪的道具或符箓,暂时不易被发现,故而便自己单独去引开追兵了。
这样也好。
洛涓想。
如果李供奉带着这男孩逃走,自己就是十成十的弃子,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现在,如果李供奉能甩开追兵,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虽然还是八成会被抛弃就是了。
如果李供奉甩不开追兵……
她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现在怎么办?”洛涓问:“要离开这里吗?”
男孩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时才开口:“要。”
他的声音很清澈,比同龄的男孩子低沉一些,像初春刚刚解冻的溪水,和溪中卵石相击。
十分好听。
一点也不比他的长相差。
第28章 两小
洛涓庆幸自己已经修炼了好几个月,若不然,她真的搬不动这男孩。
比她高小半头的男孩——不,他的年龄可以叫小少年了——,竟然比她沉那么多。
明明看着也不胖。
甚至肚腹那里还少了那么一大块。
他的伤真的不轻,而且那黑红色的毒气甚至限制了他使用灵力。
他像一个受伤的凡人一样,连行走的能力都失去了。
她只能用力把他拉起来,把他架在她又窄又稚嫩的肩头。
根本架不住。
一开始她连拉他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期间手滑,他又“砰”的一声倒回去了。
伤处直接硬撞上去,洛涓眼睁睁看到血液又从那里渗了出来。
她瑟缩了一下,心里直发麻,自己都替他疼得慌。
明明前天晚上杀人也没这感觉……
“你不是……修炼出……灵力了吗?”小少年说话有点吃力,但神色依然平静。“把灵力凝注……在手上。”
洛涓怔了一下,随即脸就红了。
她是引气入体了,还学了几个小法术,这一天多向李供奉请教也得益良多,结果连把灵力运用到肢体上这么基本的都不知道。
“见笑了。”她低声说,然后运灵力在手上,果然,轻轻松松就把这男孩拉了起来。
然后把灵力灌注双臂,半扶半抱,把他弄下了车厢。
危急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
她把他暂时扶着安置在一边,自己上车把车厢里的座椅盖好,痕迹抹去。
下车后,看到男孩吃力地向她举起手掌,掌心有一个透明的小球,只有花生大小,还是软软的。
“是什么?”她一边接过来一边问。
“‘勿回头’,……禁止回溯法……术用……”
奇怪的名字,奇怪的术语。
不过她可以猜:回溯法术,是不是可以查探某个地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那三个男修士如果回来,用回溯法术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很容易就会追到他们。
而这个小球,是禁止回溯法术生效?
就是不知道用了回溯法术的,是什么都看不到,还是看到虚假的幻影?
如果是前者,岂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洛涓心中疑惑,口中却什么都没问。
这男孩说话那么吃力,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不忍心让他多说话。
于是她问:“怎么用?是直接扔到车上吗?要用灵力激发吗?”
男孩“嗯”了一声。
洛涓依言而行,小球被她的灵力激发,扔到车里,然后化为一阵无色的烟雾,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那男孩用沉静漂亮的黑眼睛看了她一会,又似乎犹豫了会,手上又多出一双鞋来。
他递给她,说:“穿上……这个。”
洛涓用眼神询问他。
“匿踪鞋。”男孩半咬着漂亮的薄薄嘴唇,艰难地说:“……掩盖……行踪……”
他似乎很痛,但他仍尽力坐直,并且不用手去捂住伤口。
洛涓一边接过鞋,一边打量他肚腹上可怕的伤口。
那里用一种特殊的,看上去丝滑的白布层层裹住,若不用灵目术,不知道那里的伤口那么可怖,也不知道那里有黑红色的毒气盘桓不去。
只能看到渗出的,触目惊心的鲜血罢了。
匿踪鞋是黄褐色的,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做成的,有着梅花鹿一般的斑点,轻巧得很。
她乖乖地把鞋换了。
反正情况不能更糟了。
匿踪鞋到了她脚上,似乎会自动调整大小,很快就变得刚刚合脚,紧贴脚踝,十分舒适。
走过的路没有丝毫痕迹。
只是换下来的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有乾坤袋,没法放换下的鞋,总不能绑在腰间带着走……若是丢在这里,那三人回来……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只比她的小手要大一点,修长一点的手,但依然属于孩子。
可能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甚至比她的手还更白一些。
肌肤细腻宛如玉雕。
但是骨骼看上去却又不缺乏力量。
比她的手似乎还要好看一点。
“给……我吧……”男孩闭了闭他黑夜星辰般的眼睛,艰难地说。
洛涓不忍让他浪费精力忍耐剧痛来劝说她,或者再说一遍,忍着羞赧把自己刚换下的鞋递给了他。
鞋子被她用两个手指勾住递到男孩手里,男孩接住。
下一秒,不见了。
从他拿出“勿回头”和“匿踪鞋”时,洛涓就猜到他有储物法宝了,但是他腰间没有乾坤袋,也不知道他的储物法宝到底在哪里。
这种事情,当然也不能问的。
她上前架起那男孩来走。
她学过轻身术了,再不是当初跟舅舅逃跑时的她了,在荒野里走很久也绝不会累。
可问题是她架不住他。
她比他还是矮一些的,她的肩膀既窄又不够高,于是他总是往下滑。
每一次滑,尽管他咬紧了牙关,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洛涓深深皱眉,然后为难地看着他:“要不然,我背你?”
男孩缓缓抬起头,灿若星辰的眼眸深深看着她,也看不出喜怒。最后,才点了点头。
洛涓再次看了一眼他可怖的伤口,咬咬嘴唇,道:“背的话,你……你的伤口,会不会磨得很疼?”
这么背着他,走起路来很容易撞击和摩擦到他的伤口。
男孩还是这么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洛涓再度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咬咬牙,运行灵力于全身,将男孩背了起来,朝着远离官道的旷野走去。
男孩很沉,但有灵力加持时,洛涓背起他还颇为轻松。
她问他:“咱们朝哪个方向走?”
男孩从她肩膀后面伸出一只手,指了个方向。
洛涓看看天上的星星,判断了一下:这应该是望月宗的方向。
她运转灵力,背负着男孩,用着轻身术漏夜朝着那方向走去。
男孩身体很热,沉甸甸覆盖住她整个后背,这么背着他,也就是让他脚勉强不着地而已。
她的注意力则集中在自己后腰,那里正好挨着男孩的伤口,慢慢的,就被他的鲜血濡湿了。
她引气入体未久,体内灵力实则极为有限,背负这男孩需要灵力,轻身术也需要灵力。走了一个时辰,灵力便难以为继了。
她气喘如牛。
灵力渐渐如断流之水,从涓涓而为点滴。
终于抵不住脚软腰酸,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