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四楼,囊括了国内外最受欢迎的中高端儿童服饰品牌,她早上曾一家一家逛过。
步蘅深吸一口冬日夜晚的空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的MOKO会在那里占得一席之位。
不知怎么,她想起白天时宝盛遇到的那个男人。
现在看来,相比MOKO,要攻克他的挑战性似乎更大。
但是没关系,她会想尽办法得到她所有想要的。
嘴边漾起一丝笑意,她大跨步离开,去对面停车场取车回家。
第4章
又过四五天,步蘅接到许诚的电话。
步蘅选了地点,还是宝盛一楼她常去的那家西餐厅。
当她到时,许诚已经在等她。
许诚看起来斯文老成,办起事来也稳重可靠,很受许香玉信任和看重。
但是他在面对步蘅时,还和上次一样,显得有些紧张无措。
而且临来之前,许香玉千叮咛万嘱咐别透露厂里的事,许诚心里有点煎熬。
“步小姐。。。。。。”
许诚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步蘅放下手里搅拌咖啡的小匙,直视他,“许经理,你喜欢我?”
许诚一下子脸通红,躲闪步蘅的目光,完全没了平日的严肃古板。
步蘅心里叹息,自私自利爱算计的二婶偏偏有个这么忠厚老实的侄子。
不由想起第一次见他。
步家的工厂叫步履鞋业。
步蘅在年初的某天趁着二叔二婶都不在去过厂里。
她照例只是去打样间晃晃让熟识的师傅帮着打两款鞋,二叔二婶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起疑。
她假装不知道二叔不在,上楼去打招呼,却顺势拐进总经理办公室旁的财务室。
由此认识了许诚。
而从那天开始,步蘅每个月都会收到许诚发给她的财务报表。
因此,她对这个人印象还不错。
许诚被说中心事,心里正七上八下,也回忆起那次见面。
那天中午,她在推开财务室门的一刹,他就认出她。
其实她不知道,早在几年前她父母的葬礼上他就见过她。
当时她才十六七岁,穿着白色孝衣跪在灵堂前,娇小瘦弱。眼泪像是已哭干,雪白的脸上是漆黑的眉眼,眼睛里一片空洞。
姑妈在一旁抹泪,偷偷对他妈撇嘴,“可怜哟,也是她命不好!”
而几年后他坐在办公桌前抬头仰望时的她像是长高许多,脸上沉静从容,甚至让他觉得高高在上。
她像今天一样直视他,开口第一句是:“你好,我是步蘅。你应该知道我。”
他当然知道,她还是步履的二股东,姑妈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
他站起身点点头。
她嘴边露出浅笑,第二句话是:
“你是公司财务,不是给我二叔做私人账务,我作为公司股东,要看财务报表,了解公司的经营状况,这是正当要求。对吗?”
他愣在那里,说:“……对。”
她走到他跟前,拿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字,抬头:“这是我邮箱,我希望能看到接下来每个月的财务报表。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这事就不必汇报给你姑妈了。”
他对着近在咫尺的她,手脚僵直,呐呐说不出话。
之后她大大方方道声“多谢”,走回门口关门离开。
他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无法把这个神采飞扬的女人和当年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划上等号。
当姑妈说要撮合他和步蘅时,他惶恐不已,心底却又暗暗惊喜。
对他来说,她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他自觉配不上她,却又心怀希翼,就算她是因为姑妈的原因跟他在一起他也愿意。
步蘅看着许诚不自在的表情,心里微微叹气。
和有些人打交道只能虚与委蛇,而大多数人步蘅相信是以诚心换诚心。
她开诚布公:“许诚,我有很多事要做,未来也不打算结婚。所以,我并不适合你。”
许诚心中大惊,步蘅为了推脱竟说自己不结婚。
不由脱口而出:“步小姐,我和姑妈不一样,并不是看上你的钱……”
步蘅不想解释那么多,但她相信他的话,真心实意道:“谢谢你的喜欢,还有,抱歉!”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步蘅没有说,就算她有结婚计划,也不可能会是他。因为她不想和许香玉扯上关系。
看着步蘅脸上的认真和坚决,许诚心底一阵失落,却也知道感情这事勉强不得。
两人安静喝着咖啡,步蘅也不想再打听什么。
有心劝诫他,“你有大好前途,别为了你姑妈做些违规的事情。”
许诚面色一变,想起步威的那笔账,知道她是在警告他。
步蘅点到即止,看一眼时间,笑笑,“我还要到楼上逛一会。”
许诚知趣,“好,我也要回厂里办事。”
站起身主动叫服务员结账,步蘅没和他抢。
结完账,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步蘅要往右上扶梯。
想起什么,回头,“我二叔最近在忙什么呢?很久没见到他了。”
许诚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步总看中南城金湖镇的一块地。”
步蘅点头,若有所思地转身,上了扶梯。
许诚停在原地,仰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离开。
步蘅从二楼一路闲逛,晃到三楼,正好是女装,她打算给自己买身新衣服,快过年了也算应应景。
她直接去到“周”,之前网上看到新闻说这是时装业巨头卓周的新项目,旗下几个年轻女装品牌头一次以高端集合店的形式出现,据说还在试营业阶段。
开业不久,步蘅已经来过两次,先前在这买过两件毛衣。
她觉得这里又大又好逛,除了服装本身,尤其对这里的主题陈列感兴趣。
工作日的下午两点,人并不多。
步蘅逛到一款很心仪的长款大衣,有米白和墨绿两个色。
按照往常的喜好,她拿了米白进试衣间。
穿着出来照照镜子还算满意,回头望望衣架上同款的墨绿,没穿过这个颜色,突然也想试试。
导购小姐很会察言观色,手上已经提着墨绿色一七零的号,对她亲和地笑。
步蘅莞尔,也不进试衣间了,直接脱了米色大衣,换上墨绿色。
拂起脖子后面压在衣服里的长发,走到镜子跟前打量,身后突然传来有些似曾相识的声音:
“这件更好。”
步蘅回头,竟是她的目标二号——前几日的那位Hugh。
他一身白衣黑裤,身姿笔挺地站着,旁边还跟着两个穿西装的人。
一旁的导购恭敬地叫,“周先生!”
周慕修“嗯”了一声,眼睛却未离步蘅。
步蘅心思已经转了又转,这家“周”是卓周在宝盛的直营店,一连两次在宝盛碰到他,他大概常驻在这里。
看刚才导购的态度他很有可能是“周”的店面负责人。
卓周老总是赫赫有名的周维康,他也姓周,不知是否有关系?
导购见这情形,以为两人熟识,自动退得远远的。
另外那两人,一个是门店经理,一个是跟着老板出来巡视店铺的市场总监,见状也避到旁边去了。
周慕修这些天确实来宝盛来的勤,“周”这个项目是他亲自主导,现在试运营阶段,他很重视。
而事实上,他早在一小时前就已经看到面前这个女人。
他刚到三楼,站在走廊无意中向下看时,她正从对面的西餐厅出来,同行的还有一位戴眼镜的男士。
两人在扶梯口分别,她独自往上时,那男人看着她的背影依依不舍。
他当时心中就有些不喜,一个无所事事的有钱女人,更何况长得不差,自然不缺男人喜欢。
可她不满于此,竟明目张胆地想拿钱包养男人,出口就是一百五十万。
他记起那天她说出那种荒唐话时的镇定自若,也许,她本就是个惯犯,没少干这种事。
心中反感,不再看她,和下属走进“周”,商谈正事。
而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正好看见她逛进这里,他竟鬼使神差地一路尾随。
下属不明所以也跟着,以为老板又发现哪里不合他眼。
直至刚才她试衣服的那一幕。
两人四目相对,步蘅挑眉,“这件好在哪里?”
她想起那日他随口说的四个要求,前两个“自信”“独立”自己应该还算符合,主要是后两个——“优雅”和“美丽”,自己差点。
周慕修看着此时的她。
她今天是化了淡妆的,长发蓬松地披在肩上,唇色朱红,整个人看上去比上次要精神许多。
而这件墨绿色的大衣更衬得她肤如凝脂,气质高洁。
他心里自动冒出四个字:“优雅美丽”。
只可惜是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不由有点意兴阑珊,转身要走。
步蘅捕捉到他眼中的一丝嫌弃,故意问他,
“优雅美丽的标准是什么?我好朝那个方向努力。”
周慕修背着手,回过头来撇嘴轻笑,“你养过几个男人?”
步蘅定定看着他,突然上前一步,眼波流转间嘴角翘起,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最贵的。”
周慕修嗤笑出声,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恼意。只觉眼前的女人不仅厚颜无耻,还牙尖嘴利,偏偏她又长得一副清冷模样。
他深深看她一眼,拔腿离开。
步蘅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噗”地笑出声来,愉快地拿了衣服结账。
第5章
步蘅在宝盛吃完晚饭才驾车离开,苏城的夜景很漂亮,从小到大,她还没长时间离开过这里。
她几乎对苏城的每一条街道都很熟悉。
经过虹梅路,红灯停下。
右手边就是有名的“卓周小镇”,小镇中心高高耸立的那栋就是卓周办公楼。
楼顶是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卓周集团。
这四个字在苏城代表的就是绝对的品牌和财富。
她每次经过这里都要多看两眼。
它其实是卓周自己的产业园,但俨然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繁华小镇。
步蘅十六岁那年曾经来过一次。
那次卓周外发了一批鞋子,步履拿到订单,货期催得很紧,晚上八九点她妈带着业务员跟着前面的大货车去交货,她当时也在车里。
进入大门,她就感觉新奇不已。
里面除了高高耸立的办公大楼和巨大的厂区外,竟然还有酒店,餐饮,娱乐,甚至有大型地下商城。
而这些场所除了方便自己的员工内部折扣之外,同时也对外开放。
业务员一边开着车一边啧啧赞叹,“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是!”
步蘅看得眼直发愣,步履是个两三百人的工厂,规模在鞋厂里不算小了,可跟这里的金碧辉煌一比,立即就显得灰白单调得可怜。
她妈妈当时也在感叹,“步履什么时候能做出自己的牌子啊?”
步履这么多年,一直做不出自己的品牌。
当然也尝试过,却反响平平,最终还是只能给批发商零售商提供货源,给一些品牌做加工,贴牌。
从那时起,步蘅心里就对做品牌有了模糊的概念。
而现在,她的MOCO还只是小打小闹,不过因为款式区别于网上铺天盖地的雷同,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一个月也有接近五万的纯利润。
可单单做设计是一回事,成立一个公司去扩大规模运营品牌,管理员工,那就要难得多。
她甚至有考虑过是不是去报个班学学管理,学学营销。
后面响起喇叭的催促声。
步蘅的思绪被打断,发现前面已是绿灯,忙松开脚刹,轻踩油门。
就在这时,左边冲出来一辆红色越野车,车速飞快,竟然趁着绿灯想要右转弯。
步蘅刚踩上油门就从后视镜看到它穿出来,想往右打方向盘躲避已经来不及。
“砰”的一声,红车硬生生地擦撞过来,不仅没停,还加速离开。
步蘅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同时耳边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条件反射急忙踩刹车。
紧接着闷哼一声,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翻了个个,脑袋也不知碰到哪里,一阵钝痛和眩晕。
这一刹那,她心里竟在想,难道真有命运之说,她会和父母一样,死于车祸?
下一秒,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脑袋还在嗡嗡嗡地响,身体很别扭地歪在车门上,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定定神,再一看,是车向左侧翻了。
快速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动动胳膊动动脚,发现除了左边胳膊被窗玻璃割破外,其他竟然没什么大碍。
她不放心地又摸摸脑袋,没有血。
微喘口气,这么幸运大概与她当时车速慢有关。
解开安全带,揉揉被勒得生疼的胸口,她试图站起来,想要打开右边车门。
周慕修从卓周停车场出来,车刚驶上马路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